第59節(jié)
莊錦選的是b。 當然,這個選擇題不能完全切合莊錦和顧欽的情況,可已經足以說明很多事情。比如說,莊錦始終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正是因為他可以預見到的未來……換句話說,即是對這段戀情的不看好。 顧欽并不是一個擅長掩飾的人。 起碼在莊錦面前如此。 15歲的顧欽,盡管討厭被母親介紹為哥哥的莊錦,但卻下意識地把對方放在了不需要偽裝自己去交際的行列;18歲成熟的顧欽,能夠更為理智地看待問題,卻依然沒有在莊錦面前偽裝過。 盡管從種種跡象來看,顧欽已經喜歡上自己,可前路仍是艱險……那么莊錦放棄了嗎? 沒有。當然沒有。 莊錦只是在引誘,引誘顧欽陷得更深,引誘顧欽親口說出那句話,引誘顧欽認為他是先愛上的那個人,從而盡全力去爭取兩人的未來,因為這段感情的阻力幾乎全來自顧欽的那方,如果顧欽動搖就會宣告結束,而只有生長在懸崖的果實,才甜美得令人難以舍棄,不是嗎? 好吧,這或許是懦弱。 無論多么深思熟慮步步為營,這種心思的本質,依然是一種消極的態(tài)度。 而暈船的莊錦,似乎……暫時擺脫了這種狀態(tài)。 2036年10月1日。18:00。 宴會廳看起來,如同一座水晶鑄造的宮殿。 藝人入場的時間,比頭等艙的賓客要稍早一些,入口處可以選擇戴面具或者不戴,莊錦選擇前者,挑選了個銀白色的半臉面具,只露出蒼白的下巴和失色的嘴唇,他仍然虛弱,但這虛弱在燈光的照耀下,似乎也帶著精巧的味道。 一張邀請卡可以帶一個伴,莊錦本來準備拋棄偷渡的許顏選擇林雀,可林雀卻主動放棄了這個機會,表示他真的對這場宴會不感興趣。 林雀的理由是這樣的:“那種每個人都在喝酒,幾乎沒人敢吃東西的宴會有趣在哪里?” 很有道理。 許顏頗感新奇地選了張面具戴好,低聲道:“所以我們是獵物?” 莊錦勾了勾唇角,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啊?!本碌墨C艷場所,不是嗎。有此意向的即為獵物,而獵物的真正面目,像是攻略成功后的禮物,反正能成為明星的,容貌都不會差到哪里去…… 廳堂逐漸熱鬧起來。 如莊錦所料,后面進來的那些人……根本不需要選擇,全都默認不戴面具。主辦方怎么解釋這場假面宴會的區(qū)別對待呢?想必是諸如“讓各位生活在鎂光燈下的公眾人物更加自在”…… 莊錦微笑起來,輕聲道:“像不像《狩獵游戲》?” 許顏回應:“真像?!?/br> 獵人和獵物的界限,本不分明。 和他們兩個容易想深的人不同,更多的賓客是單純來參加宴會的,在穿著貼身禮服的女客哀怨的視線中,不少男客開始掃蕩食物,他們的動作非常文雅,可吃東西的速度不慢,眨眼間堤拉米蘇的區(qū)域就空了一塊。 嗯,安以源和幾個在中州大學門口見過的男生。 西裝依然掩不住他們歡脫的氣息。 莊錦找尋著顧欽的蹤跡,果然,顧欽就在安以源不遠處,一臉“我不認識他們只是碰巧站在這里”的表情。 不得不說,非常逼真。 從路過的侍者托盤上端起一杯香檳,莊錦站在光線稍顯昏暗的角落,心情愉快地觀察著顧欽的表情,許顏不知何時順了兩條去殼的帝王蟹腿和一塊神戶牛rou,端著盤子窩在同伴這兒邊吃邊看。 依照學習機的情報,在家里資產上億這樣一個圈子里,顧欽是出了名的“別人家的孩子”,而此時的顧欽,看起來的確和平時不同——更為沉穩(wěn)和淡漠,有種不同凡俗的氣場。 該說“卓卓如野鶴之在雞群”嗎? 絲毫沒有把安以源等人比作某種禽類的歉意,莊錦淺嘗一口香檳,抬步往顧欽的方向走去。 他很快停下腳步。 當然不是自慚形穢之類的原因,而是另外有人往那邊去了。沒有面具,相貌和神情都稱得上陽光,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如果在電視劇里,看到的第一眼你就知道他是個重要角色。 [這是誰?] [海星航運的繼承人,周思涵的哥哥,周文柏。]學習機提供的信息很詳細,[從小生活在顧欽的陰影下,長輩總是用他們作為素材比較各個方面,然后得出顧欽第一周文柏第二的結論,和顧欽關系很差。] 有這樣擅長制造仇恨的長輩在,兩人的關系好才不正常。——除非顧欽收個小弟。 溫莎公主號,無疑是周文柏的主場。 學習機捕捉著聲波訊號,將顧欽和周文柏的對話傳來,起初只是平平淡淡的寒暄,不出三句,就有了火藥味。 周文柏的臉上掛著笑容:“我的父母可是很看好你呢,顧欽,說不定,你很快就要叫我哥哥?!?/br> 顧欽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哦?!?/br> 漠視,往往比認真的回應更傷人。不過,周文柏顯然不會輕易退縮,而是仿佛閑聊般道:“聽說顧少最近包了個小明星?” “第一就是第一,第二……什么都不是。” 陌生的聲音傳來,帶著不加掩飾的諷刺氣息,說的是誰顯而易見,周文柏不快地轉頭—— 撞進雙琥珀色的眸子里。 第68章 那是張被上帝垂愛的臉龐,無論哪個角落都無法挑剔。 戴著面具時, 蒼白的下顎和失色的嘴唇是如此;摘下面具時, 漂亮的眼尾和挺直的鼻梁也是如此。 是的,莊錦已取下面具。 在這個宴會廳里, 以真面目示人無疑代表沒有某個方面的意思。 將銀白色的面具隨意擱在桌上, 自會有侍者負責收起,莊錦好似剛才什么話也沒說一般, 越過了周文柏,朝著顧欽和安以源點頭示意,“顧先生, 安先生?!眻龊嫌凶? 稱呼自然跟著改變。 當然, 也有說明兩方不熟的意思。 莊錦現在的狀態(tài)很奇怪, 躁動和冷靜同時主宰思想,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做什么。這種時候, 還是撇清關系比較好。 周文柏雙眼微瞇。 安以源仿佛絲毫沒有察覺莊錦的意思,熟稔地打招呼,“莊哥, 你今天又帥出了新高度!尤其是在參照物的襯托下?!?/br> 某參照物:“……” 原本和安以源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對莊錦不怎么熟悉,聽到這話不由抬頭看了看,發(fā)現莊錦和周文柏站得很近對比也有那么點慘烈,立即在內心把他歸為一國的,“是啊是啊,莊錦, 你別站那兒了,給咱們周少留點面子?!?/br> 周文柏:“……呵。” 眼見事態(tài)就要發(fā)酵,音樂聲忽然一變。 安以源把盤子和叉子擱在桌上,站直了身體,向著廳堂的中央行注目禮。 所有人都在這么做。 晚宴的主角——來了。 今日的周思涵,打扮得十分甜美,和莊錦上個月看到的財經記者判若兩人。烏黑的長發(fā)微微打著卷,臉上的妝容無可挑剔,她從螺旋的似是水晶鑄造的樓梯中緩緩而下,聚光燈的閃耀匯聚周身。 掌上明珠。 那是惹人疼惜的華美精巧,隨著這一瞬的亮相進駐眾人的心底。 樓梯旁,年過50的老婦人帶著欣慰的笑容牽過女兒的手,典雅的打扮不能掩藏她內心的驕傲,周思涵輕輕掙開,雙手提起裙擺,朝著賓客的方向微微躬身,白皙纖細的脖頸和鎖骨顯露優(yōu)美的弧度,緩緩行了一個禮。 眾人不由自主地回禮,這樣的場景,就像是西方童話中公主的宴會。 老婦人的身旁,有一位老先生,長相和周思涵周文柏有幾分相似,毫無疑問是他們的父親,這位老先生站上高臺,麥克風將他的聲音傳遍全場。 套路的致辭。 這樣的把戲人們玩了千百年,也的確很難再出什么新意。 令莊錦有幾分詫異的是,周文柏仍然站在桌邊沒走,絲毫沒有和家人匯合的意思。 “我家重女輕男,如果你想知道這個的話。”似乎看出莊錦的疑惑,周文柏漠然道,“顧欽那家伙沒告訴你?” 和方才挑釁時的作風不一樣,此時的周文柏收起外泄的情感,容色淡淡,不再陽光,看起來顯得理智不近人情,非常符合普通民眾心中的精英形象。“所以你這個繼承人……相當于給你meimei打工?”得出這個結論,莊錦語氣不變,“節(jié)哀。” 周文柏的視線,牢牢地釘在莊錦臉上。 這無疑是很失禮的行為,尤其是這視線飽含侵略,不像是在看一個地位平等的人,而像是在看一件可供挑選的貨物……看樣子,父母長久的漠視,帶給了周文柏很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讓他有點變態(tài)。 該說可憐嗎? 莊錦沒有被陌生人打量的興趣,腳步一錯,兩人之間瞬間有了障礙。 作為障礙物的顧欽十分自覺地挪了挪,把莊錦擋得嚴嚴實實,顧欽和周文柏的視線在空氣中廝殺—— 周文柏:讓開!我要看莊錦! 顧欽:不讓!我哥不給你看?。?/br> 安以源捂臉。 這是什么鬼腦補?!小學生吵架都比這高級好嗎?! 周父總算致辭完畢,柔和的音樂前奏響起,預示著第一支舞的開始。 有男賓想要上前邀請晚宴的主角,周思涵卻干脆地拒絕了對方,她跟父母說了幾句話,很快把他們逗笑,而后提著不方便行動的裙擺,帶著笑容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眾人都注視著她。 所有的目光追隨著她。 不同于方才的甜美,獨自行走著、沐浴在眾多視線中的少女神情竟多了絲莊重,看起來比初登場英氣得多,如果說剛才的少女只是個養(yǎng)在城堡里的嬌弱公主,固然可人但不過是玻璃做的花,此時的少女則被賦予靈魂,柔弱的外表下藏著與之相反的靈魂……嗎? 這點倒和顧茜相似。 同樣處在商圈,同樣兒女雙全,甚至連兄妹的性格……莊錦現在知道,為什么周文柏和顧欽會經常被對比。 仗著距離足夠遙遠,沒人能肯定她究竟在看誰,周思涵的目光專注地凝視著莊錦。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和女性能夠擁有各式各樣的禮服相比,男性的衣著未免顯得過于單調,滿場的西裝乍看之下都是一模一樣,對品牌不夠精通的人,甚至看不出一件手工定制、價格過百萬的西裝和幾千元掃貨得來的有什么區(qū)別。 莊錦的打扮,只能說中規(guī)中矩。 真正將青年和他人區(qū)分開的,是那極具辨識度的容貌和氣質,有人說東方的男人骨架小不適合西裝,而莊錦到底是混血。 在周思涵眼里,莊錦的胸針和袖扣,都要比旁人閃亮幾分。 聚光燈隨著宴會主角的移動而移動,很快將眾人的視線聚集在青年的身上,琥珀色的眼眸被注入光彩,蒼白的臉色予人種易碎的錯覺,像是古老歐洲的藍血貴族,以雪白的膚色和藍色的血液來顯示自己與平民的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