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 紀(jì)瑯急匆匆離開了威武將軍府,上了馬車,白憐兒摟著他的腰,把頭靠在他懷里。 “紀(jì)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太想跟姨母和好了?,F(xiàn)在畫也算是完好無損了,你不會怪我吧?!?/br> 她柔柔的、自帶可憐兮兮的聲音聽在紀(jì)瑯耳中,只覺得異常刺耳。 她身上香味濃郁、頭上戴著金飾、指甲上涂著蔻丹…… 紀(jì)瑯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畫跟從前那一幅的確是一模一樣,但卻不是那一幅了,再像,也不是??! 人亦然。 分明不是那個人,他怎么就沒有分辨出來呢。 紀(jì)瑯不顧白憐兒的詢問呼喚,跳下了馬車,急切地去了雞鳴寺明燈殿,他記得薛錦棠來過這里,給薛夫人上香。 紀(jì)瑯拿起薛夫人長明燈前的佛經(jīng),打開一看,果然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 汝寧公主殺了薛姨,盈盈不知情,就避到別院為母守孝。等汝寧公主跟程濂出了新婚,盈盈才第一次來到公主府拜見汝寧。 然后第二天晚上,盈盈得了急癥,被送往別院,緊跟著,盈盈一直在別院養(yǎng)病,他將近一年沒見到盈盈。 五個月前,盈盈養(yǎng)好了病,他去別院接盈盈回來。那個時候,盈盈看他十分陌生,從前的事情,全然不記得了。 呵! 那個根本不是盈盈,盈盈在一年前就出事了,汝寧公主找了個假貨來冒充盈盈。所以之前服侍盈盈的人才會消失的一干二凈。 紀(jì)瑯在薛氏長明燈前枯坐,一天一夜之后,他才離開雞鳴寺。 回到家里,白憐兒紅著眼圈迎上來:“紀(jì)瑯,你去哪里了?”她十分嬌柔。 紀(jì)瑯垂下眼眸,冷冷一笑。盈盈是明艷飛揚如林間小鹿一樣的女子,她驕傲她自信,她被寵壞了,絕不會是這個樣子。 他難道眼瞎了嗎? 她說的沒錯,他是需要大悲圣水來洗洗眼珠子了。 “我去查你之前被綁架的事情了?!奔o(jì)瑯臉上無悲無喜,平鋪直述道:“有了新進(jìn)展。” 白憐兒一慌,又趕緊冷靜下來:“是什么進(jìn)展?” 紀(jì)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薛小姐是無辜的,指使那些匪徒的另有其人?!?/br> 白憐兒見紀(jì)瑯沒生氣,神色平靜,就想著,他應(yīng)該還沒查到她頭上,就道:“不會吧。你不是人贓并獲,親眼看到的嗎?” “是誤會。”紀(jì)瑯嘆息:“我錯怪了她?!?/br> 他聲音里懊惱的意思,白憐兒聽了心里更加緊張,她還沒跟紀(jì)瑯圓房呢,這個時候不能再出意外了。 而薛錦棠就是那個意外,她必須要把這個意外扼殺在搖籃里。 “我們請沈七公子幫忙吧。畢竟薛小姐是他從前的未婚妻,上次他來,聽他的意思,他跟那位薛小姐應(yīng)該很熟。” 白憐兒不欲紀(jì)瑯單獨跟薛錦棠見面,就說:“我們請他出面,把薛小姐請出來。當(dāng)面跟薛小姐道歉。這件事情畢竟是因我而起,若真錯怪了她,我心里也過意不去?!?/br> 紀(jì)瑯想了想說:“好吧?!?/br> 紀(jì)瑯寫信給沈鶴齡,很快就收到回信,說明天幾人在雞鳴寺后山的涼亭里見面。 ☆、75.打架 沈鶴齡陪著薛錦棠去見紀(jì)瑯。 到了雞鳴寺后山腳下, 沈鶴齡當(dāng)先下了車, 然后扶了薛錦棠下車。 金陵的冬天又濕又冷,山下風(fēng)又大,從溫暖的馬車?yán)锵聛?,猛然站在風(fēng)里吹, 薛錦棠忍不住跺了跺腳。 沈鶴齡見她小巧的鼻頭紅紅的,白皙嬌軟的耳朵也成了緋紅色,像晶瑩的粉色寶石一樣可愛,心頭軟了一下, 又好笑又覺得心疼。 他探身從車?yán)锬贸鲆粋€八角雕喜鵲登梅枝的手爐,塞給薛錦棠讓她抱著。 薛錦棠笑著抱在懷里, 立刻暖和了很多:“謝謝阿鶴哥哥?!?/br> 她笑,沈鶴齡也微微一笑,卻沒有走,而是再次探身又從車?yán)锬贸鲆患啾躺C白兔毛的披風(fēng)。展開抖了抖,給薛錦棠披上。 沈鶴齡很仔細(xì),先把帽子給她兜上,又給她系上披風(fēng)的帶子。 以前都是紀(jì)瑯為她做這些事情, 他不知道有多羨慕。今天他也存了私心,先拿了手爐讓她抱著, 這樣她沒辦法把手騰出來穿披風(fēng), 只能乖乖由著他給她穿。 這樣近距離看她, 更漂亮了。一雙水靈靈的杏眼, 像溪水般清澈, 又像揉碎了天上的星光,實在是無法不心折。 想著紀(jì)瑯就在不遠(yuǎn)處看著,沈鶴齡系不緊不慢的。他一直用自己的身體當(dāng)著薛錦棠的視線,她看不到紀(jì)瑯。 “走吧。”沈鶴齡收了手,淡淡笑了笑:“我們上山去?!?/br> 兩人才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上山,就見紀(jì)瑯在臺階上看著呢。 “紀(jì)瑯?!鄙蝥Q齡上前,半真半假地抱怨:“你看到我們怎么不出聲?” 紀(jì)瑯早就來了,他在風(fēng)里吹了半天,沈鶴齡與薛錦棠剛才的親近他也看了個一清二楚。 從前三人一起玩,沈鶴齡跟盈盈的確很親近,那是大哥哥呵護(hù)小meimei的親近??墒莿偛牛蝥Q齡幫盈盈穿披風(fēng),他覺得很刺眼,心里頭特別不舒服。 “我也是剛到?!奔o(jì)瑯臉皮白凈,視線落在薛錦棠身上,雙眸熾熱:“臺階抖,你小心點。” 他聲音溫柔一如往昔,薛錦棠垂下眼眸,低聲“嗯”了一句。 她淡淡的,還有些冷,與剛才面對沈鶴齡時帶著笑容判若兩人,可就簡簡單單的一個回應(yīng),就讓紀(jì)瑯心頭一熱,像見到失而復(fù)得的珍寶一樣,欣喜地笑了。 “今天風(fēng)很大,我出門就后悔了,不該約你到這里來吹風(fēng),你最怕冷了?!?/br> “還好山上有人修建的暖閣,是一家酒樓,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門做生意了,我定了雅間。” “這家酒樓的糖醋里脊味道非常好,酸酸甜甜,你一定會喜歡。” 他站在薛錦棠身邊,側(cè)著走,一方面是太高興了,眼睛不錯地看著她,另一方面是為了給她擋風(fēng)。 他如母雞護(hù)崽一般看著薛錦棠,讓沈鶴齡心頭發(fā)悶。 到了山上,幾人進(jìn)了雅間,白憐兒在里頭坐著呢。見薛錦棠來了,她立刻起身,微笑著迎上來,握住了薛錦棠的手:“薛小姐,好久不見了?!?/br> 她笑容親切,聲音溫柔:“我們兩個真的很有緣分,同名同姓,我是姨母的外甥女,你是姨母的干女兒。算起來,我們是姐妹?!?/br> 她目光在沈鶴齡身上打了個圈,笑容里帶了幾分揶揄打趣:“我們倆估計要從姐妹便妯娌了?!?/br> 她的意思是說,紀(jì)瑯跟沈鶴齡是好兄弟,而薛錦棠是要嫁給沈鶴齡的。 薛錦棠淡淡一笑,把自己的手,從白憐兒的手里抽出來:“姨娘請慎言,我跟沈公子早就不是未婚夫妻了。即便還是,你我依然做不成妯娌的?!?/br> 這話說得有點狠。就差沒明說你是妾,是奴婢,沒資格跟我稱姐道妹了。 白憐兒感覺自己像被人扇了一個耳光,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好一會才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是盈盈不懂事,說錯話了,請薛小姐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紀(jì)瑯。”白憐兒走到他身邊,咬著唇,負(fù)屈含冤道:“我是不是不該來?薛小姐她……對我有很深的誤會。要不,我回去吧。她到底是沈公子帶來的,不能因為我,讓你們起了齟齬?!?/br> 她說話聲音很小,只有紀(jì)瑯能聽到。其實也是在告狀,希望紀(jì)瑯能呵斥薛錦棠。 “也好?!奔o(jì)瑯神色淡淡:“那你就回去吧?!?/br> 白憐兒臉色一僵,又很快恢復(fù)平靜,她低聲說:“那好吧,我先回去。不過我還要先跟薛小姐道了歉再走,要不然白來這一趟了?!?/br> 她雙手用力,指甲把手心都抓破了。心里越發(fā)厭惡薛錦棠,只要有薛錦棠在,紀(jì)瑯對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薛小姐,我這就回去了,你送送我吧?!?/br> 薛錦棠自然不想去,紀(jì)瑯卻道:“去吧,我也有些話想跟阿鶴說,你不方便聽?!?/br> 兩女走了,沈鶴齡問:“你想說什么?” 紀(jì)瑯的神色有些冷:“沒什么,帶你看戲而已?!?/br> 原來墻上掛著的那幅畫后面竟然是一扇窗,窗戶正對著雞鳴寺后山,推開窗戶,就看到薛錦棠與白憐兒并沒有下山,而是在離酒樓不遠(yuǎn)處的一個平臺上說話。 白憐兒靠著平臺的欄桿,神態(tài)閑適。 薛錦棠怕高,所以不敢靠近欄桿,離白憐兒有兩三步遠(yuǎn)。 “薛錦棠,我奉勸你離紀(jì)瑯遠(yuǎn)一些,他與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們十幾年的感情,絕不是你能插足得了的。” 薛錦棠微微一笑:“你錯了,青梅竹馬也好,兩小無猜也罷,這世上最容易變的就是人心?!?/br> 白憐兒眉頭一挑,眼底閃過一抹戒備:“你什么意思?” 薛錦棠沒搭理她,轉(zhuǎn)身要走,白憐兒朝欄桿下看了一眼。下面并不高,是個小山坳,底下有一根紅色的絲帶異常顯眼。 她跟小翠約定好的,布置好之后,就系上絲帶作為記號。但是她依然不放心,用眼神詢問小翠。石塊都搬走了嗎?底下鋪東西了嗎? 小翠點了點頭,小姐,您放下吧,底下就安排好了。 白憐兒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只可惜,她沒注意到小翠臉色有些僵硬,點頭之后就低下頭不敢與她對視。 白憐兒突然驚聲尖叫:“薛小姐,不要,不要推我……”然后身子朝后一仰,整個人摔了下去。 薛錦棠臉色一變,本能就要跑到欄桿那里看,才走了兩步又趕緊退回來。 外祖父從小就教育過她,一人不進(jìn)廟,二人不觀井。因為小廟不像正軌寺院,一個人進(jìn)去容易被謀財害命;兩個人的時候,不能看井,因為你看井的時候,說不定身后那個人會把你推下去。 其實是教育她防人之心無可無,要時時刻刻以自己的安全為上。 她退回來轉(zhuǎn)頭去看小翠,小翠站著沒動,兩人對視,小翠神色很詭異。 “你!”小翠臉色蒼白,指著薛錦棠:“我家姨娘好心找你說話,你竟然推了我家姨娘下去,我……我去告訴少爺,你這個害人的兇手。” 她拔腿就朝酒樓跑。 薛錦棠弄明白了,原來白憐兒主仆是要設(shè)計陷害她。跟上次的綁架事件一樣。白憐兒必然在下面做了安全措施,要不然她的丫鬟也不會跑著去告狀,而不是先救人了。 不知紀(jì)瑯這回還會不會聽信白憐兒的。 小翠跑回到酒樓,惶恐不安道:“少爺,您吩咐的都辦好了,現(xiàn)在要怎么辦?” 紀(jì)瑯冷著臉,目露寒光:“你到下面去,人若是死了,就報官。要是沒死,就抬回去,按我昨天吩咐的做。” 小翠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昨晚,少爺知道姨娘的計謀之后,就讓她今天不要做任何布置。還說如果姨娘活著,就挑斷姨娘一個腳筋,刮花她的臉…… 沈鶴齡目露沉思:“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