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西掀了掀眼簾, 抬眼掃了眼她：“你說呢？”

    李云錦撇了撇嘴，邊貼著修復面膜邊小聲開口：“真虧?！?/br>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早晚收拾你?！爆F(xiàn)在即便她不挑明, 沈雁西也能猜到自家女友的邏輯，自然明白這句真虧是什么意思。他都虧大發(fā)了找誰說理去？！

    李云錦不在意地往男人身上一靠, 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至少我現(xiàn)在這鞋拔子臉你下不了口, 暫時安全。”

    “……”沈雁西皺著眉想了會，才認真開口, “我其實不挑。頂多關燈不看就好了。”

    “別吧, 這多委屈你?！?/br>
    兩個人一本正經(jīng)地開著黃腔, 李云錦的電話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上是本地的座機號碼。

    李云錦癱在沈雁西的懷里, 敷著面膜接通了電話——

    “你好, 是云中錦書嗎？”

    李云錦怔愣了一秒, 隨后撕下臉上的面膜：“我是，你哪位？”

    “我是博覽網(wǎng)的編輯, 云舒?！睂Ψ降穆曇艉芮謇? 聽上去就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沈雁西離李云錦不遠, 自然也聽到了電話中的聲音。

    “您找我有什么事嗎？”除非特殊情況, 否則編輯不會輕易給作者直接打電話，李云錦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云舒聽她的語氣也是一愣，聲音聽著倒是不大，可說話卻沒半分膽怯猶豫，更沒有在得知她的身份后寒暄幾句……這對于一個平日里受慣了作者們捧著說話的編輯而言，有些意外。

    云舒頓了幾秒后才再次開口：“你昨晚用作者號在論壇上發(fā)帖了？”

    李云錦笑了笑：“發(fā)了?！?/br>
    “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網(wǎng)站不建議作者這么做嗎？而且又是和同期入圍新人獎候選的作者撕……”云舒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惱怒，即便已經(jīng)盡力克制了。

    對于編輯來說，手底下的作者最好每天都低調(diào)得只知道碼字，兩耳不知窗外事是最好的。每個編輯都怕咋咋呼呼的作者。

    沒等她話說完，李云錦就直接開口道：“網(wǎng)站是說不建議作者這么做，可并沒有明確規(guī)定作者不能這么做吧？”

    “……”云舒被她這么一反問，頓時少了幾分氣焰。

    “我和博覽網(wǎng)是簽約合作關系，稿費網(wǎng)站抽走一半，但出了問題網(wǎng)站不負任何責任?！崩钤棋\一字一句地慢慢說道，“這沒什么，畢竟博覽網(wǎng)給我提供了平臺。”

    “我的確親身下場上了論壇發(fā)帖，可這么做一沒觸犯當初簽訂的合同條約，二沒違反網(wǎng)站的具體規(guī)定……所以您給我打這個電話是為了？”

    李云錦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想法，這段時間她早就憋著火氣。不指望網(wǎng)站能幫她解決問題，可如今博覽網(wǎng)的編輯卻站出來說她自己維權都有錯？！

    當她今天十八歲四六不懂呢是吧？

    云舒自從當編輯以來，不是沒有遇到過“刺頭”，可絕大部分的作者即便心里對網(wǎng)站有些怨言也不會直接跟編輯撕破臉，畢竟在通俗的認知里——網(wǎng)站的編輯掌握著作者連載文的生殺大權，沒有人會輕易得罪編輯。

    云舒沉默了很久，李云錦也不急，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水杯，又踢了踢一旁沈雁西，等男人把水給她遞過來后又隔空遞了個飛吻，模樣有點賤。

    “網(wǎng)站是沒有明文規(guī)定，可如果你一定要和網(wǎng)站對著干……”云舒假裝嘆了口氣，“可能自己也沒好果子吃?！?/br>
    李云錦聞言笑得十分開懷：“編輯大大，您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呢？”

    “那個甘蔗在新人活動上那么打臉博覽網(wǎng)，我看網(wǎng)站也沒怎么處置她呀？該給好榜給好榜，該給推薦給推薦，三周好榜送她上首頁金榜……這些如果也算‘沒好果子’，那我挺想吃的?！?/br>
    李云錦自認不是個說話客氣的，尤其是聽了云舒這樣話里話未的警告后，她會慫才怪。

    “你！……”云舒顯然被她氣得不輕，只是一個“你”就沒了后續(xù)，只剩下粗重的喘氣聲。

    李云錦也吐了口氣，率先冷靜了下來：“這件事，如果真要追究起來我是受害者。你們可以說論壇上的風言風語影響不到我的文章收益，我這么錙銖必較吃相難看。”

    “可我這個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虧?！崩钤棋\徑自笑了笑，“如果她甘蔗能干凈利落地在微博上和我道歉，那我絕對不追究，可她要是堅持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我就不會躲起來息事寧人。”

    “那到時候出了什么事你就別怪網(wǎng)站沒有幫你?！痹剖胬渲曢_口。

    李云錦輕哼一聲，這話說得，好像她之前出事網(wǎng)站管過一樣。

    “其實，言情網(wǎng)站也不是只有博覽網(wǎng)一家嘛。你們?nèi)绻欢ㄒX過不去，那我毀約找其他家簽約也是一樣。”李云錦語氣平靜地開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

    云舒也是一聲冷笑：“你沒具體看清楚合約上關于違約的罰金嗎？”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付不起呢？”李云錦輕聲反問，語氣輕松。

    云中錦書的第一本書收益就排到了網(wǎng)站所有作者的前列，博覽網(wǎng)除非腦子進水就不會輕易放棄這顆搖錢樹。更何況這事一旦鬧大了，博覽網(wǎng)在網(wǎng)文圈又是等著被嘲的局面。

    李云錦不是腦門一熱就不管不顧什么都說的，她敢這么囂張就是賭的博覽網(wǎng)不會在這時候和自己真的鬧得魚死網(wǎng)破，既然底線清楚，那在此基礎上能爭取多大的主動權在自己手上就完全是憑本事的事了。

    這是李云錦和自己編輯的第一通電話，不歡而散。等掛了電話后，李云錦癱回了沈雁西的懷里，臉上的表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剛剛不是懟得挺爽的？”沈雁西自始至終都在旁邊靜靜聆聽，沒有插嘴也沒有眼神示意。

    李云錦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最近一直不太舒服的肩膀：“爽歪歪了都，就是沒想到網(wǎng)站會把電話打到我這里來?！?/br>
    沈雁西皺著眉沉思了幾秒，最后也只能嘆了口氣：“可能因為你這次撕得是第一吧，兩者相權取其輕?！?/br>
    換句話說，博覽網(wǎng)的確一切向錢看，而甘蔗比云中錦書更能給他們賺錢。

    李云錦撇了撇嘴，直接從沈雁西的身上爬了起來：“真要是我開新文故意不給我好榜，大不了老娘不伺候了！”

    沈雁西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那倒也不會，網(wǎng)站也不傻。”

    與此同時，編輯云舒掛了電話后坐在辦公室里氣不打一處來。事實上甘蔗和云中錦書都是她手里的作者，現(xiàn)在內(nèi)訌成這個德行，她能怎么辦？！當然是調(diào)解??！

    可調(diào)解看什么呢？跟排榜一樣看收益唄，云中錦書的收益比不上甘蔗，她自然要從前者身上下手。

    “沒談攏？”小組組長走過她身邊的時候開口問道，其實從云舒的臉色就能看出結果了。

    云舒搖了搖頭：“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居然拿毀約嚇唬我？！”

    小組長輕笑一聲：“那還不是你先暗示以后不給好榜恐嚇她?！?/br>
    云舒嘆了口氣：“今晚上就出結果，明天就要提交視頻了，這兩個都是妥妥入圍的作者，我這到底是觸了什么霉頭啊？”

    本來手底下出了兩個年度新人作者是好事一樁，結果現(xiàn)在可好，博覽網(wǎng)雖然不會主動調(diào)節(jié)作者糾紛可并不代表不關心。甘蔗和云中錦書這事到現(xiàn)在也沒人能說得明白，可云中錦書自己親身下場而甘蔗沒有，編輯只能去找云中錦書談。

    云舒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錯什么。

    “你呀……”小組長嘆了口氣，“做事別這么死板，也別就盯著眼前。真想護，護的也應該是那個能走得長遠的。”

    小組長意味不明地說完這句話后就走了，留下云舒一個人坐在位置上怔怔發(fā)愣。走得長遠的？做編輯的又有哪個是瞎的，甘蔗她根本走不長，至少在寫文這件事上……

    能勞動編輯直接找上門，李云錦自然猜到了自己發(fā)的帖子怕是又造就了一個“hot”貼。

    自昨晚“云中錦書”親身上陣發(fā)帖@甘蔗后，論壇直接就炸了。首先，所有混論壇的作者都知道，網(wǎng)站是“不允許”作者親自下場發(fā)帖的，想發(fā)帖可以，請披上你的小馬甲；

    其次，李云錦發(fā)的貼實在有點霸道。一句廢話沒有，就直接留了時間和地點，頗有“天臺見”的即時感。

    大家討論最熱鬧的自然是甘蔗到底會不會去，還有人跟帖評論坐等一場世界大反轉，更有人“十分貼心”地跑到了甘蔗的微博底下通知她，就怕這位大大事后來一句特別清新脫俗的“我從來不上論壇”。

    吃瓜群眾很躁動，這個躁動的點帶動的是之前被“云中錦書堪稱年度戲精”那個帖子壓得喘不過氣的人，論壇上總是充斥著各種聲音，不論是什么事情都會有兩種以上的聲音，所以才會有爭論和熱度。

    上一次沒有場地讓她們直抒胸臆，這一次云中錦書直接開貼，反而成了大家圍攻作者甘蔗的絕佳場所——

    “我就想說年度戲精怎么不是gz？沒有哪個作者比她戲多好吧？微博發(fā)的比文章都勤快?！?/br>
    “就天天秀包秀酒店秀名牌的那個大大??？她到底哪來的時間碼字？！”

    “如果一定要在gz和yzjs里面選一個戲精，那我會投gz一票！原因是她作話的廢話太多！”

    “對對對！這位大大每天都在作話里賣慘，看得我尷尬癌都犯了……”

    李云錦發(fā)布的帖子瞬間成了針對甘蔗的吐槽專場，這是她沒有想到的。她更沒有想到的是，這些聊嗨了的作者和讀者們忽然一排腦門，合起火來紛紛去給李云錦的《你好，老司機》投票去了……

    這些人很多都沒有看過李云錦的文，投她一票完全是看甘蔗不順眼。只不過以前大家的槍口一致對準的是云中錦書，她們也實在不敢在那里聚眾搞事情，如今一旦有了發(fā)泄口才驀然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的“同好”竟然如此之多。

    從眾心理是一種常態(tài)，只要人數(shù)到了一定的比例，就會莫名形成一股勢力，而這股勢力如今的目標說出來有些上不了臺面——就是不想讓甘蔗好。

    周六的下午，李云錦什么也沒干，就看著自己的新人評選票數(shù)以蝸牛的速度一點一點往上爬，最后在截至時間之前，反超了甘蔗的《權傾榮寵》……

    “我這算是因禍得福嗎？”她看著自己的文章赫然排在第一名的位置，有些囧然地向沈雁西發(fā)問。

    沈學霸抬頭掃了眼她的電腦屏幕，語氣很平靜：“你可以說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也可以說《烏合之眾》的理論是真實的，端看你想怎么想了。”

    李云錦：“……”

    她其實不想怎么想，人在家里坐，rp從天掉。她還想有什么好想的？

    這個周末對于博覽網(wǎng)論壇上的常駐居民而言是喧囂躁動的，先是云中錦書發(fā)帖喊話甘蔗滾進來，甘蔗沒能聽話地滾進去，倒是涌入了大批之前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甘蔗黑粉，分分鐘送帖子上“hot”；隨后這批熱度又轉移到了年度新人的投票區(qū)，論壇同時開啟了《你好，老司機》超過《權傾榮寵》的直播貼，等到云中錦書終于不負眾望地超過了甘蔗，簡直可以用全貼歡呼來形容；

    周六很熱鬧，周日還有大瓜，晚上八點不到，博覽網(wǎng)上次宣傳活動的yy里就擠滿了吃瓜群眾，人數(shù)直接破了千，對于一場818來說不算多，但對于博覽網(wǎng)的論壇人數(shù)而言，已經(jīng)很多。

    李云錦這次沒和上次一樣吊兒郎當?shù)氐鹊介_始才乖乖坐好，而是早早地給沈雁西和自己切好了一盤西瓜，坐在電腦前看沈雁西拿著她的yy和峰峰私聊。

    峰峰：“大佬，這人數(shù)不少??！你媳婦兒這動靜貌似還挺大?！?/br>
    云中錦書：“開場可以給你五分鐘打廣告，撩到多少妹看你本事?！?/br>
    沈雁西一邊吃著自家女友遞到嘴邊的西瓜，一邊十指飛快地打字回復。

    峰峰：“#白眼#我不撩妹╮(╯_╰)╭，等妹來撩?！?/br>
    沈雁西自然不會回復他這句自戀氣十足的話，徑自又道：“那個甘蔗來不來還不確定，你隨機應變吧?！?/br>
    峰峰沒少開818主持，自然明白。隨后峰峰沒再和沈雁西單聊，開了麥開始暖場。

    李云錦電腦上掛著qq，癡兒多福厚的頭像在閃。她看了一眼就讓沈雁西直接打開，反正她的電腦上本來就沒什么秘密。

    癡兒多福厚：“錦書大大！”

    癡兒多福厚：“戳一戳！聽說甘蔗急了，正在四處找人來圓場?！?/br>
    沈雁西看了李云錦一眼，她沒有上前回復的意思，沈雁西只好替她打字回復：“嗯，多謝你。”

    “她昨天被你超了就炸了，好像在和人想對策，四處找你黑料。”

    沈雁西皺了皺眉：“她找到什么？”

    “哈哈哈，什么也沒找到，你的好友是不是特別少，她打聽一圈都沒人和你接觸過。不過昨天她票數(shù)被你壓了后發(fā)了條微博，說什么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人心。底下居然還有粉絲說大大不哭……”

    沈雁西不知道怎么回復這一條，想了想只能回復了三個字：“知道了?！?/br>
    這次癡兒多福厚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又發(fā)來了一條消息：“你不是我家大大吧？！……”

    沈雁西表情一頓，李云錦在旁邊圍觀全過程，這時候笑著拍了拍自家男友的肩膀，狀似安慰。

    云中錦書：“你怎么猜到的？”

    癡兒多福厚：“還真不是??？……我只是隨便詐你的……”事實上李云錦和她聊天的時候沒沈雁西這么簡短的，尤其是兩個人混熟了以后表情包和圖片都成了打招呼的常態(tài)。

    云中錦書：“她坐在我旁邊，在吃東西，不太方便?！?/br>
    對方知道不是本人后也沒再多聊，主要是峰峰說完了暖場的段子后終于進入了正題——

    “今天這場818呢，是博覽網(wǎng)的云中錦書找的我，扒的對象相信在場的各位也都很清楚，也是我們博覽網(wǎng)的作者，甘蔗。這兩位作者和我都是一場活動的緣分，我雖然收了錦書的錢，但只要甘蔗她趕來上麥我就絕不會隨意禁她的麥，更不會偏幫偏向著老板。咱們把規(guī)矩說在前面，至于是非曲直完全是在場各位評判，我不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