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相處時最怕的就是帶著因其他事引起的壞情緒，她這幾天幾乎每次和沈雁西交流的時候都沒什么好脾氣。而這也是他們第一次這么近的長時間相處，太多“本我”的東西根本沒有空間讓她藏起來。

    想到這里，李云錦又是一笑，只不過這次不是自嘲。而是腦海中劃過了沈雁西言辭犀利地噴完她又好像做錯事一般的歉然眼神。也是那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多么“過分”的事——仗著他的喜歡，屢次試探著他包容的底線……

    如果不是他的當(dāng)頭一棒，她可能還不會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就成了曾經(jīng)最討厭的樣子。

    仰著頭吸了口尚未被霧霾糟蹋得不成樣子的空氣，李云錦大步走向了離家不遠的大超市。

    李云錦拎著食材回來的時候，沈雁西正站在門口眼巴巴地瞅著她，那模樣就像是被主人遺棄在家的小狗，就差沒有一雙水汪汪地狗眼睛，看得她滿滿地負罪感。

    “你……是擔(dān)心我還是擔(dān)心我？”她不太確定地開口，走進來后直接走向廚房放東西。

    沈雁西點了點頭：“怕你一時想不開?！?/br>
    “……”李云錦直接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姐是那么矯情的人么？過來給我打下手！洗菜擇菜總會做吧？”

    男生默默地走了過去，盯著李云錦看了一會兒，忽然無聲地笑了笑，十分溫順地把菜挑出來認真清洗了起來。剛剛，他硬生生地忍住了想說“你出門前就挺矯情”的回答。再仔細端詳完李云錦的神色后，沈雁西反而放心了。

    說不清為什么，就是覺得她出去一圈再回來好像輕松了不少，不是出門前的強裝，而是真正的不再糾結(jié)和煩惱。沈雁西才不管她用了什么方法“療傷”，把病治好了就行。

    李云錦切菜的動作說不上多么讓人驚艷，可至少也能看出是做過飯的。沈雁西對這方面完全無能，把她買的菜都洗好擇干凈后就躲到了遠遠的地方。一邊繼續(xù)看著電腦查資料，一邊時不時地瞄兩眼她起火放料翻炒的背影，室內(nèi)多了些許煙火氣。

    吃飯的時候沈雁西很給面子地把李云錦做的三菜一湯全部掃光，紅燒排骨、白灼芥藍再加一個蒜薹炒rou，葷素搭配挺合理，也都是些家常菜，賣相再怎么捯飭也就那樣。

    不過沈雁西真心覺得這廚藝養(yǎng)活她自己和他完全不成問題了。至于她為什么會做飯，他沒有問。因為沈?qū)W霸聯(lián)想到了李云錦自小被遺棄在家一個人生活多年的“悲慘童年”，覺得問多了就是對她的又一次傷害。

    李云錦不知道他內(nèi)心戲這么多，只不過他不問她也不主動解釋。她這廚藝純粹是上輩子為了省錢外加吃膩了外賣慢慢練出來的。

    吃完飯后李云錦就回了自己的臥室，她筆記本電腦在房間里，平時碼字的時候也是在房間里，倒是和沈雁西互不打擾。

    沈雁西回到電腦旁，這次不是再繼續(xù)查看各大網(wǎng)站的資料和翻看男頻的小說，而是先打開了李云錦的連載文。

    等慢慢看完她文下的評論，沈雁西的火氣就止不住地蹭蹭往上冒。率先注意到□□是人類的共性，心理學(xué)上有過專門的研究，無解。

    “垃圾！浪費時間？”

    “無語了，這玩意兒也能上榜？作者花了多少錢刷的？”

    “……作者腦子有坑，棄了?！?/br>
    沈雁西這段時間看了很多相關(guān)帖子，自己剛剛和李云錦說的時候措辭很不客氣，可真目睹了這些血淋淋的評論也有些意難平，再怎么說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大小伙子，他沒直接跟人對噴起來已經(jīng)是修養(yǎng)的極限了，可能這要是罵他自己的還沒這么大觸動，但一想到這些評論都是沖著李云錦去的，就忍不了。

    雙手放在鍵盤上打了一堆又刪除，再打、再刪除。如此掙扎了大概五分鐘的時間，沈雁西索性離開了電腦前，站起身給自己接了杯水冷靜一下。

    經(jīng)過一番深思熟慮后，沈雁西沒選擇直接替李云錦回復(fù)讀者的評論，而是徑自往網(wǎng)站里沖了錢，刷刷刷給李云錦砸了不少禮物，直到把所有的差評都刷下去才消停。

    而房間內(nèi)的李云錦完全不知道外面男人的瘋狂行徑，而是全身心地沉浸在了故事的架構(gòu)和描述中去了，短時間內(nèi)即便做不到“視若無睹”，那她至少能做到不去看評論、不去刷頁面。

    也許是心里想明白了自己曾經(jīng)的初衷，再寫起來終于不再像之前那么磕磕絆絆，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就碼好了最新一章。其實算上她這文的存稿，《你好，老司機》已經(jīng)接近尾聲了，兩個月多月的時間全身心地投入到一本書的創(chuàng)作中，臨近“大結(jié)局”的時候竟也有了順產(chǎn)的喜悅感。

    伸了個攔腰，揉了揉自己發(fā)酸的肩頸，李云錦走出房間準(zhǔn)備放松一下。

    “沈雁西，你陪我看鬼片吧？”她其實一直想看鬼片，但一個人不敢。

    沈雁西聞言從電腦中抬起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想投懷送抱就明說，何必這么繞。”

    李云錦笑著搖了搖頭：“不懂了吧，這叫情調(diào)好么？因為氣氛不由自主地往你懷里撲和干巴巴沒點前情提要的膩歪能一樣么？”

    “……”沈雁西靜靜地看著她，幾秒后才認真開口：“你想看哪部片子，我去找?！?/br>
    李云錦聽了這話不由自主地笑彎了腰，第一次，她在他這里占得了上風(fēng)。

    然而沈雁西的下句話就讓她完全笑不出來了：“對了，我剛剛注冊了個讀者號，給你砸了很多禮物把那些礙眼的評論都刷下去了。下次再有我再砸?！?/br>
    “……”李云錦看著他眨了眨眼，半晌后才輕聲低吼——

    “沈雁西你有病啊？那錢要被網(wǎng)站扣一半呢！敗家玩意兒還想再砸？”

    第31章

    第二天兩個人都起了個大早, 清大今天入學(xué)，越早辦好手續(xù)越省心。李云錦出來的時候提著她從酒店搬過來的行李，沈雁西皺著眉盯著那箱子?xùn)|西沉默。

    “當(dāng)初網(wǎng)上填報信息的時候就選了住?！备惺艿搅藢Ψ酱丝痰牡蜌鈮?，李云錦不禁小聲解釋道，“不住錢也不會退的?！?/br>
    沈雁西抬眼看向一臉心虛的女生, 幾秒后才沉聲開口：“周末得過來陪我。”

    李云錦覺得沈雁西沒當(dāng)場戳穿她那蹩腳的理由已經(jīng)給足了她的面子，自然十分乖順地連連點頭。她開學(xué)后不想繼續(xù)住在這里完全是因為懶——住校五分鐘就到教室的誘惑力比這所居住環(huán)境一流的豪宅更大。

    沈雁西見她同意后就露出了淡淡地笑容, 轉(zhuǎn)身回到房間里拿出了自己的一個行李箱, 李云錦有點傻眼——

    “你也不住這里？！”

    她知道本地的學(xué)生是可以選擇不住校的，更何況沈雁西的家離學(xué)校很近。

    “我沒說我不住校啊?！鄙?qū)W霸笑得輕松愜意, 完全沒有什么誘拐了無知少女的負罪感。

    李云錦深吸了一口氣, 無語地瞪了他好幾眼，所以說她之前那么歉意心虛都是自作多情的沒有錯吧？！

    “整我有意思么？”

    “有?！鄙?qū)W霸點了點頭, 完全沒在意李云錦對他隔空舉起的中指。

    到了學(xué)校后兩個人就分頭行動了, 李云錦去英文系報道, 沈雁西則是去了物理系。報道的地方是各個科系臨時搭的迎新臺, 每張桌子前都有五六個同學(xué)做接待。

    和沈雁西那邊物理系的清一色師兄不同, 李云錦這邊的外語系是四個師姐和一個師兄, 而且那師兄看上去有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樣子。李云錦默默地看著他幫著前面入學(xué)的同學(xué)拖著兩個大行李箱向校園內(nèi)蹣跚而行, 有點心酸。

    果然外語系一向“陰盛陽衰”，到了清大也沒什么差別。隔壁同樣是文科專業(yè)的哲學(xué)系就強了不少, 有三個男生站在迎新的座位上。

    “嘿！晨曦你猜我看見誰了？！”張明凱一直都關(guān)注著外語系的新生隊伍, 看到李云錦站在隊尾就忍不住大力拍了拍一旁打盹的江晨曦。

    “又是哪個美女唄?！苯筷匮燮ざ紱]有掀開, 微闔著雙眼揶揄道。

    張明凱轉(zhuǎn)頭推了推他：“別睡了！就上次我和你打賭賭輸了那妹子, 你說不可能是我們清大的那個！”

    江晨曦聞言立刻睜開了雙眼，順著張明凱的視線看了過去。

    李云錦站在隊伍里有點扎眼，清大不缺美女，可大多數(shù)能考上清大的妹子都是走得或清純或文藝或優(yōu)雅路子的，像李云錦這樣五官中透著“妖氣”的女生不多，不止妖還艷的更少。

    最特別的是單看五官她的確夠得上“妖艷賤貨”的標(biāo)準(zhǔn)，可再細端詳又能發(fā)現(xiàn)李云錦身上有一種沉靜氣質(zhì)的，這也就很好地中和了她外貌中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的輕浮。

    江晨曦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站在隊伍中一派閑適的女生，前后的同學(xué)要么就是帶著“長途跋涉”地疲憊，要么就是帶著“考上名?！钡呐d奮，只有她站在那里跟超市排隊結(jié)賬并無二致。

    李云錦低著頭看著入學(xué)手冊，腦子里卻想著小說結(jié)尾的劇情，完全沒在意周圍喧囂的雜音，等她再回過神的時候隊伍前面只有一個人了。

    她抬頭往沈雁西那邊張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那里比自己這邊還快，已經(jīng)辦完了手續(xù)和旁邊的同學(xué)不知道說著什么。

    如果說李云錦吸引了很多男生的注意，那沈雁西無疑也招來了無數(shù)妹子的側(cè)目。只不過大家都本著“優(yōu)等生”該有的矜持，偷瞄幾眼已經(jīng)是極限，做不來當(dāng)眾瘋狂尖叫的“壯舉”。

    清大畢竟是以理工科見長的名校，自然才子無數(shù)，可長得帥的才子……比長得美的才女要少太多了，稀缺！

    “同學(xué)，我們又見面了啊！”張明凱對著李云錦揮著手臂喊道，此刻李云錦距離迎新臺已經(jīng)非常近，和旁邊的哲學(xué)系不過半米之遙。

    聲音是沖著她的方向喊過來的，李云錦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了過去。

    愣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這兩人是之前在清大里有過一面之緣的張明凱和……忘記什么名字的男生。

    “你們好?！崩钤棋\笑著點了點頭，禮貌中帶著明顯的生疏。

    張明凱才不在乎她的態(tài)度夠不夠親切，上次打過交道就覺得這女生是走高冷路線的，和之前對方只字未言相比，這次居然回復(fù)了他的話就是巨大的進步好吧？！

    “你還說不是我們學(xué)校的學(xué)生？讓我給抓了個正著吧！”張明凱哈哈大笑道，有他在就完全不用擔(dān)心沒有話聊。

    李云錦聞言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掃了眼他們面前的哲學(xué)系牌子：“哲學(xué)系的學(xué)生不知道哲學(xué)系的教學(xué)樓怎么走？”

    張明凱之前和李云錦搭訕時問的就是哲學(xué)系教學(xué)樓，現(xiàn)在這么一看，誰抓了誰正著還得兩說呢。

    男生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愣，這妹子都知道他們是她師兄了，還能這么“不卑不亢”的么？怎么看都有點拽??？不過再一想，就立刻明白了李云錦這說的是哪一出，有些赧然地摸了摸鼻子，笑容也多了份尷尬。

    這種被人當(dāng)場抓包的感覺不太美好。

    江晨曦見張明凱難得吃癟，不由得輕笑出聲，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笑得狡黠的女生，語氣親切地開口：“還不知道你叫什么？”

    沒等她回答，排在她前面的同學(xué)已經(jīng)辦好了手續(xù)，李云錦只好趕緊上前遞出自己的資料。

    “李云錦？英文系？”坐在正中間的女生輕聲開口，聲音不是很大，可足以讓隔壁的兩人聽清。

    李云錦點了點頭，笑著開口：“學(xué)姐好，我是英文系的?！?/br>
    外語學(xué)院下面有多個語種，統(tǒng)稱外院。報道也都是設(shè)置在一處，可具體每個學(xué)生的專業(yè)又不盡相同。

    女生聽到她的回答才從名單表里抬頭看向她，笑得很甜：“你好，我叫羅茜?！?/br>
    李云錦這下才完全看清了羅茜的長相，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吹了聲口哨——長得真好看！不像自己這種張揚外露的美，而是那種越看越有味道的韻味，笑起來時候會有淺淺的梨渦。

    “等下會有同學(xué)帶你去宿舍，先把這表單填好。”羅茜又輕聲說道，給李云錦遞出了一份表單，然后就低頭檢查著她剛剛交過去的材料。

    “不如我們帶她去??？我們系的男生多?！币慌缘膹埫鲃P又適時地開口，“更何況我們之前就認識?！?/br>
    羅茜聞言轉(zhuǎn)頭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將視線落在了張明凱身后的江晨曦身上，沉默了幾秒才開口笑道：“認識了還能不知道她的名字??？你就別老惦記我們院的美女了。”

    “那是我惦記么??？”張明凱急急開口，可說完又意識到哪里不對，轉(zhuǎn)頭看向江晨曦。

    “不是你惦記，難道是晨曦惦記??？”羅茜一邊做著資料歸類和核對，一邊狀似開玩笑般地搭腔。

    李云錦低頭填著資料，不用抬頭都能感受到“上峰”略顯凝滯的氣氛，不自覺地加快了自己手里的動作，直覺有個大鍋正在向她飛來，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才是正途。

    這話讓張明凱沒辦法回答，江晨曦惦記李云錦么？他也就是覺得自己兄弟那天看這妹子的眼神有些不一樣，可說到底不過是一面之緣，見過一次就惦記上了不是扯淡的么？

    但也正是因為江晨曦那天的不一樣，張明凱也下意識地想給兩個人創(chuàng)造些機會，畢竟羅茜追了江晨曦這么久還沒動靜，傻子都看得出來這兩個人沒戲，至少江晨曦沒這個想法。

    張明凱不說話，江晨曦也沒有搭腔。羅茜低頭忙著手里的登記，仿佛根本不在意會不會有人回答她一樣。

    “師姐，我填好了?！崩钤棋\填完表，遞了過去。

    羅茜掃了兩眼后笑著點了點頭，轉(zhuǎn)頭一看外院此刻沒有一個男生在，倒是有兩個女生剛剛送完新生回來。

    “就我們?nèi)グ?，你們本來人手就少，忙不過來?！睆埫鲃P再一次抓住機會道。

    羅茜這次轉(zhuǎn)過頭看向他，口氣里有些生硬：“你們兩個都在這兒閑了一早上了，自己系里的不去送反而來送我們的新生，像什么樣子？”

    “……”張明凱撓了撓頭，轉(zhuǎn)頭看向江晨曦。

    而后者已經(jīng)站了起來，就在江晨曦剛打算邁步向李云錦走過來前，她率先開了口——

    “我東西不多，一個人都能提過去，不用專門送。師姐直接把宿舍地點和門牌號告訴我就行?！?/br>
    她剛剛也注意到不是所有的學(xué)生都會有人帶著進去，尤其像她這樣“輕裝上陣”的基本上就沒有師兄或師姐帶路。李云錦是實在受不了這里莫名奇妙的氣氛了，只想趕緊走人進去宿舍安排好再出來辦別的手續(xù)。

    從羅茜那里拿到了自己分配到的宿舍地址，李云錦直接提著小行李箱走了，沒有和江晨曦和張明凱兩個人寒暄告辭。

    從人堆中出來輕輕地吐了口氣，剛想四處找沈雁西的蹤影，自己的行李箱就被人直接拎走了。

    “怎么這么久？”沈雁西十分自然地接過她的行李，和她并肩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