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俊可不知道孫氏的小心思，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激，看著孫氏風風火火的進了門，心中似乎也安定了一些，只是忍不住說道：“還是麻煩嬸子了?！?/br>
    章元敬拍了拍他的肩頭，笑著說道：“我娘向來也把你當親兒子，何必這么客氣。”

    話雖如此，李子俊的笑容還是很勉強，他有一瞬間害怕起來，里頭這個為她生兒育女，陪伴他走過最艱苦的歲月的女人，能不能安然無恙的活下來。

    李子俊有些茫然的看著房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李文瑤，只看見李文瑤整個人都快要縮起來了，卻還是強撐著站在那里。

    李子俊又覺得自己不是個好父親，他走過去摸了摸孩子的頭發(fā)，說道：“瑤瑤，不如你先回房等著吧，這里也用不到這么多人?！?/br>
    李文瑤微微靠在父親的懷中，卻慢慢的搖了搖頭，說道：“我想看著弟弟和姨娘平安無事?！彼穆曇糨p輕的柔柔的，卻帶著曾經(jīng)沒有的堅定。

    李子俊點了點頭，只是半摟著女兒不再說話。章元敬在旁邊看著倒是略微放了心，雖然李家現(xiàn)在的生活還不如在青州，但師兄對這個女兒確實是用心，這才幾個月的功夫，眼看著李文瑤就比當初怯生生的模樣好了許多，也有了幾分主心骨。

    忽然，里頭程氏慘叫的聲音再一次拔高，嚇得李子俊和李文瑤都是一個哆嗦。陸陸續(xù)續(xù)的慘叫像是壓在父女倆的心頭上一般，讓人忐忑不安。

    章元敬正想要安慰幾句，卻見一個丫鬟哭喪著臉跑出來，怯生生的問道：“李老爺，產(chǎn)婆說夫人摔的不大好，問若有意外的話，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李子俊臉色刷的一下變了，他幾乎站不穩(wěn)腳跟，握著李文瑤的手更是不由自主的用力，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他才嘶啞著開口：“若有意外，先保住大人?！?/br>
    “爹”李文瑤低聲喚了一句，眼中也帶著幾分驚恐，卻忽然回頭說道，“告訴產(chǎn)婆，姨娘和弟弟都不能有事，若能讓他們平安，必有重謝?！?/br>
    聽了這話，章元敬倒是多看了李文瑤一眼，暗道這丫頭倒是變得徹底，相比之下，他自然是更喜歡如今的李文瑤的。

    看了眼不知所措的丫鬟，章元敬擺了擺手說道：“還不去傳話，告訴產(chǎn)婆大夫就在外頭，若有必要的話就讓他進去看看，務必保住都要保住他們的性命。”

    丫鬟點了點頭進去傳了話，雖說章元敬讓請了大夫，但產(chǎn)婆顯然有自己的顧慮，一直也沒有讓人請了大夫進去，幸虧程氏雖然養(yǎng)的不大好，但向來是干慣了活計的人，這會兒含著參片力氣就回來了，加上孩子不算大，外頭的夫君明言要抱她，一下子倒是來了力氣，到底是拼著命將一個六斤多的男孩兒生了下來。

    169.托孤

    隨著一聲哇哇大哭的聲音，產(chǎn)婆喜氣洋洋的抱著一個孩子走了出來，因為天氣冷，孩子被包裹的嚴嚴實實，“恭喜李老爺喜得貴子?！?/br>
    李子俊回過神來，有些不知所措的撩起被角看了看孩子，只能看見一張并不白嫩的小臉，長得可真是一點兒也不好看，李子俊心中感嘆了一聲，左右他是親爹，也不會嫌棄孩子丑。

    因為怕凍著孩子，產(chǎn)婆抱著孩子很快就回去了，李子俊臉上有些悲喜莫名，倒是李文瑤幫忙張羅起來，她在孔令芳身邊倒像是學到了不少東西，氣勢都有幾分相似。

    程氏既然無事，章元敬很快就帶著孫氏離開了，幾個丫鬟倒是留了下來，至于年夜飯，總不能讓李子俊和李文瑤將程氏和剛出生的孩子都扔在家里頭的。

    回去的路上，章元敬伸手扶著孫氏，兩人不急不緩的慢慢前行，章元敬忍不住問道：“娘，當年我出生的時候，您也這般不容易嗎？”

    孫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幾分哀嘆來，她有心想說自己當年可沒有這般舒心，丈夫在她孕期就死了，婆婆因此多責怪她，先前生的又是女兒，若是生不出兒子來，她們一家子老小都會無所依靠，甚至是章家門里頭的也多有欺壓。

    寡婦門前是非多，當年她年輕的時候連門都不敢出，生怕招惹非議，一直到兒子出息了，當官了，這日子才算是過的舒心起來。

    不過孫氏并未說出這些話，只是拍著兒子的手說道：“娘這一輩子，能生下你就是值了。”

    章元敬大約還是記得嬰兒時期的事情，這年頭的重男輕女是社會原因造成的，說一句最直白的話，若是女兒，家里頭又不夠強勢的話，宗族都能叛你絕戶，死后女兒繼承不了家產(chǎn)，多是充公或者分配給了最近的親族。

    姜氏和孫氏對他的愛，基于他是個能夠傳宗接代的男性，但這種愛也不是虛假的，若有一日危難當前，這兩個人也會毫不猶豫的保全他，這一點章元敬從未懷疑過。

    攙扶著孫氏，章元敬柔聲說道：“有娘在，平安也覺得很幸運?！?/br>
    母子倆對視了一眼，紛紛露出一個微笑來，等他們回到家中，年夜飯倒是已經(jīng)準備好了，可見之前孫氏雖然忙亂了一些，該做的事情倒是并未少做。

    只是年夜飯都好了，姜氏和孔令芳卻并未回來，章元敬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低聲說道：“王妃發(fā)動的比程氏還要早一些，怎么這會兒還沒有消息?！?/br>
    孫氏也有些擔心，但還是拍了怕兒子的肩頭安慰道：“女人生孩子，尤其是第一胎的，生個三天三夜也是有的，程氏是干慣了農(nóng)活的，反倒是好生，王妃金尊玉貴的養(yǎng)著，想必也會慢一些，別擔心，王府那么多大夫在，難道還會讓王妃娘娘出事不成?！?/br>
    話雖如此，但要知道當年的第一任鎮(zhèn)北王妃不就是難產(chǎn)去世的嗎？

    只是他就是再著急也毫無辦法，李家那邊作為師兄弟，在李家沒有人照看的情況下他在場倒是也無妨，但鎮(zhèn)北王妃的情況可不同，姜氏和孔令芳過去已然出格，他是絕對不能去的。

    章元敬心中擔心，因為少了姜氏和孔令芳，這一年章家的年夜飯也吃的冷冷清清，安撫了孫氏之后，章元敬到底是不放心，索性也就不睡了，反倒是派人到王府門口盯著，若有消息就馬上傳來，自己只管拿著書熬時間。

    這一等就是大半夜，章元敬尚且如此，更別提王府內(nèi)守在產(chǎn)房之外的人了，原本在前廳等待的鎮(zhèn)北王爺這會兒也守在房門之外，臉色十分難看。

    跟在王爺身邊的還有幾位妾氏，一個個臉上都帶著擔憂，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看著就跟鎮(zhèn)北王妃的親姐妹似得，恨不得以身相替。

    鎮(zhèn)北王妃其實比程氏要熬得住，一開始進產(chǎn)房的時候她并不哭喊，只是在偶爾忍不住的時候呻吟幾聲，她似乎已經(jīng)把產(chǎn)婆的建議放在了心底。

    但她在中午十分就發(fā)動了，一直到深夜還是毫無動靜，就是百年人參也擋不住這種力氣的消耗，鎮(zhèn)北王妃臉上滿是冷汗，卻還是咬著牙堅持。

    陪在鎮(zhèn)北王妃身邊的是她最為信任的張嬤嬤，一直冷靜的張嬤嬤這會兒也是滿臉冷汗，抓著鎮(zhèn)北王妃的手連聲鼓勁：“娘娘，再堅持一下，已經(jīng)能看到頭了！小王爺馬上就能生下來，您可要撐住這口氣，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鎮(zhèn)北王妃卻是個聰慧的，哪里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危險，她微微抬頭朝著周圍看去，在姜氏身上停頓了一下，她知道孔令芳就在一墻之隔的外頭幫她看著那些人。

    讓外甥女挺著肚子過來幫忙，她也是實在沒辦法，雖說王府早就在她的掌控之中，但王爺后院里頭還有兩個生下兒子的妾氏，向來都有幾分臉面，她們?nèi)粝胍鞴值脑捙率?/br>
    “章老夫人，你與我說實話?！辨?zhèn)北王妃咬牙開口問道，她不問張嬤嬤，卻是怕她為了自己的性命反倒是瞞著她，騙著她。

    姜氏也是心急如焚，若不是孫媳婦懷有身孕，又是王妃的親外甥女，她是絕對不會過來的，這種事情順順利利倒也罷了，就怕出事兒，偏偏鎮(zhèn)北王妃這一胎實在是不太平。

    姜氏擦了擦額頭的汗，到底是說道：“王妃娘娘，您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有些大，您的骨盆又偏小，這會兒羊水就會都流光了，再生不出來的話，孩子怕，怕是”

    孩子在肚子里頭憋得久了能得好嗎？姜氏看了看產(chǎn)婆，產(chǎn)婆也只得說了實話：“奴婢已經(jīng)用力調(diào)整胎位了，但是此事怕是不順利，王妃，這”

    鎮(zhèn)北王妃心頭一冷，又問道，“太醫(yī)可有什么說的？”

    因為孩子遲遲生不下來，鎮(zhèn)北王爺親自命令太醫(yī)進來看過，只是鎮(zhèn)北王妃那時候陷入昏迷，確實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張嬤嬤哽咽了一下，迎著鎮(zhèn)北王妃的眼神，只得老實說道：“太醫(yī)說可以行金針之術，助王妃生下小王爺，只是，只是事后并無把握王妃能不能平安。”

    鎮(zhèn)北王妃聽完，嘴角反倒是露出一絲微笑來，問道：“那還等什么呢，就這么做吧?！?/br>
    “王妃！”張嬤嬤驚叫了一聲，王妃這話的意思，是盡力保全小王爺，卻是不顧自己的性命了，可王妃若是有事的話，誰又能看顧小王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