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瞪了她一眼，低聲說道：“你知道什么，李老那可是進(jìn)過翰林院的，只要咱們族里頭有孩子能拜他為師，不想狀元榜眼探花，進(jìn)士總能熬出來一個吧，到時候，章家在青州縣可就是第二個李家，不管是誰，姓章的那就是我章家人?！?/br>
    這年頭宗族的意識濃厚，更別說章元敬一家子還是直系，論關(guān)系真不能算遠(yuǎn)，他要是出息了，就算最壞的情況不樂意提拔家里人，靠著這顆大樹，他們章家在青州縣的地位也有了。

    族長把眼光放到下一代身上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族里頭那位舉人已經(jīng)五十有二，雖然還在堅持科舉，但能考中進(jìn)士的可能性實(shí)在是太小了。

    說真的，族長其實(shí)寧愿這位老舉人不繼續(xù)苦讀，能分出心思來教一教組內(nèi)的孩子們，這樣說不定還能教出幾個好苗子來。

    但問題是人家愿意讀書，家里頭也樂意供著，這些話他就不好說，說了平白惹人厭。

    想到這些，族長又看了眼夫人，說道：“你注意這點(diǎn)，以后跟那邊多走動走動，不圖多要好，一定要讓小平安知道，咱們族里頭對他也是花了力氣的?！?/br>
    族長夫人心里頭還是有些不樂意，但卻說道：“成了，我還能不知道這個利害關(guān)系嗎！”

    交代完自家夫人，族長也坐不住了，收拾了一下就往章家去，一進(jìn)門就道了恭喜，倒是讓姜氏嚇了一跳，忙問道：“什么風(fēng)把你給出來了，這恭喜，喜從何來？”

    族長笑了笑，搖頭說道：“我說嫂子，您這還瞞著我呢？這可是咱們?nèi)宓拇笫聝?，您也不跟我透個風(fēng)聲，哎，是我的不是，那時候也沒答應(yīng)，不然倒是不用費(fèi)這番功夫了?！?/br>
    姜氏聽的云里霧里，等族長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她才總算是明白過來了，當(dāng)下大笑道：“我就說，那李老先生一看就是有眼光的，怎么可能看不上咱們平安，原來都等在這兒呢?！?/br>
    族長也笑著說道：“哎，早知道李老不在意孩子年紀(jì)大小，那時候就該帶著平安一道去。”

    姜氏也跟著笑，心中卻暗罵這老狐貍，靠著章氏那邊的關(guān)系，章家那時候可是帶著好些孩子上門讓李老看，那時候她也上門去問過，結(jié)果一句年紀(jì)太小就給打發(fā)回來了，哼，最后帶過去的人還不都是族長這一脈的人？

    不過姜氏也是個聰明人，放下這話不再提起，畢竟他們關(guān)起門來都是章家人，鬧掰了對他們也沒啥好處。她只是樂呵呵的說道：“李老答應(yīng)了，也不枉費(fèi)平安這孩子會說話就開始背書，哎，這些年我盯著讓他背，可不就有效果了?！?/br>
    族長也是跟著笑，又問道：“可不是，平安那孩子呢，怎么沒看到，莫不是還在背書？”

    姜氏一聽倒是笑道：“哎，小孩子，再聰明的也坐不住，這不去隔壁找元沖那幾個耍去了，要不我去讓人喊回來？”

    族長倒是攔住她，笑道：“算啦，以后讀書可就沒工夫玩耍了，現(xiàn)在也別去喊他了，嫂子放心，這拜師禮族里頭會準(zhǔn)備，你啊，就安安心心的等著平安出息吧?！?/br>
    姜氏笑了笑，倒是也沒有拒絕族里頭送上門來的幫助。

    27.一日為師

    章元敬第一次到李家是跟著族長一塊兒去的, 姜氏和孫氏兩個都是寡婦, 又是婦道人家，顯然不適合拜師這種事情, 出門之前, 姜氏還是忍不住感嘆了一句，若是明亭還在就好了, 能送兒子去拜李老為師，不知道那孩子會多高興。

    只可惜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最多也就只能感慨一聲罷了，看著族長抱著章元敬上了馬車, 孫氏扶著姜氏, 背著人偷偷拭去眼淚，笑著說道：“娘，今天可是好日子，平安出息了，不用我們cao心就能找到好老師, 說不定將來還能給娘掙來一個誥命呢。”

    姜氏一聽, 果然也喜笑開顏, 難得溫情的拍了拍孫氏的手, 笑著說道：“等平安長大了，出息了, 你的好日子還在后頭, 年輕時候的苦不是苦, 你且看著吧?！?/br>
    孫氏笑了笑, 又看了眼依依不舍看著弟弟的女兒，心中也是暖洋洋的，是啊，熬吧，等熬到兒子長大了，她的日子就舒心了，這輩子也就值得了。

    相比起祖母母親的憶苦思甜，在馬車?yán)镱^的章元敬倒是新鮮的很，他們青州屬于南方，馬本來就少，章家自然是養(yǎng)不起的，普通人家出門最多也就是牛車，這還是他第一次坐馬車呢，自然帶著幾分新鮮和好奇。

    族長看著笑了笑，原想著這孩子自幼早慧，如今看來還是有小孩子的樣子，再看章元敬兩只眼睛烏溜溜的盯著外頭的街道看，倒是笑著說道：“平安，是不是還沒好好逛過青州？”

    章元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是啊，奶奶不放心我出門。”

    族長向來知道姜氏多疼愛這個孫子，這年頭小孩夭折的多，她們家不敢隨意讓孩子出門也是正常的，便說道：“以后你每日要去李府讀書，有的是時間逛，不過讀書最重要，可不能因為貪玩誤事，不然別說你奶奶，就是我可也要教訓(xùn)你的。”

    章元敬自然是答應(yīng)了，心中十分無奈，他要是那種自制能力很低的人，能頂著一個小孩兒的身體勤學(xué)苦讀嗎，要抓住任何讀書的機(jī)會，這一點(diǎn)他比誰都清楚明白。

    族長卻很滿意他的懂事聽話，笑著說了一些李老的忌諱和喜好，見他聽得認(rèn)真更滿意了。

    古代做客得趕早，拜師自然也是，他們從家里頭出發(fā)的時候天都沒亮，為了表示誠意早早地就往李府趕，到地方的時候人家才將將打開大門。

    因為李老早有囑咐，門房不但不為難反倒是十分熱情，連忙把人迎了進(jìn)去。

    到了二門，卻是李老先生的獨(dú)子李承業(yè)帶著孫子李子俊在那兒等著，從這倆位的名字不難看出當(dāng)年李老爺子從滿懷希望到絕望的心情。

    李承業(yè)雖然讀書不行，為人倒是十分實(shí)誠，看見他們就露出一個笑容來，“舅公，這位就是以后我的小師弟吧，看著果然機(jī)敏過人?！?/br>
    “見過師兄?！闭略匆彩莻€打蛇上棍的，見李承業(yè)如此和善便笑著說道。

    話音未落，站在他身邊的李子俊就發(fā)出一聲嗤笑，李承業(yè)臉色一黑，回頭瞪了兒子一眼，這才客客氣氣的說道：“這位是犬子子俊，不懂事兒，慣會調(diào)皮搗蛋，以后一塊兒讀書，他若是欺負(fù)你的話盡管跟我說，看我不打他個屁股開花?！?/br>
    話音落下，李子俊的臉色都黑了，狠狠的瞪了一眼章元敬，似乎已經(jīng)把他恨上了。

    剛?cè)腴T就得罪了未來老師的孫子，章元敬的內(nèi)心也是崩潰的，忍不住琢磨這位師兄是真的憨厚還是假的腹黑，要不然怎么這么像是挑撥離間呢。

    族長一見這是要結(jié)仇，連忙岔開李承業(yè)的話：“瞧你說的，子俊聰明過人，乖巧懂事兒，沒見過你這么詆毀自家兒子的，走吧走吧，咱進(jìn)去吧，別讓老爺子久等了?！?/br>
    李承業(yè)這才說道：“也對，老爺子可是盼了好多天了?！?/br>
    得，在黑了兒子一把之后，這位又黑了自家老爹一把，還樂呵呵的把人往里頭帶，一邊走一邊還特別熱情的介紹李家，似乎對這位師弟十分歡迎。

    章元敬自然不知，李承業(yè)是真心歡迎啊，實(shí)在是這位被老爹逼著讀書讀傷了，巴不得老爹多收下幾個徒弟分散分散注意力，這樣就沒工夫揪著他耳朵罵人了。

    章元敬跟著他們的腳步走，一邊是李承業(yè)的熱情非凡，一邊是李子俊冰冷的目光，完全就是冰火兩重天，他抬頭看了看咧著嘴笑容滿面的李承業(yè)，又去看走在他左邊的李子俊，正巧看見李子俊猛地轉(zhuǎn)過頭去，用行動表示了對他的不喜。

    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幸好李家并不很大，很快就到了李老住的地方，章元敬看了看栽種在院子里頭的青竹，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坐在廳中的李玉山一雙眼睛朝著章元敬看去，帶著nongnong的審視。

    章元敬知道最后一關(guān)到了，他挺直脊背，拱手行禮：“小子拜見李老先生?！?/br>
    李玉山見他雖然年歲還小，但口齒清晰目光清正，更難得的是帶著一份靈性，心中更多了幾分喜歡，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笑道：“不錯不錯，起來吧。”

    旁邊的章氏更是伸手招他到身邊，細(xì)細(xì)的看了一遍，笑著說道：“長得像你爹小時候，果然是玉雪聰明，可惜如今我才第一次見著你，不過以后有的是機(jī)會?！?/br>
    李玉山聽她叨叨的沒完沒了了，皺眉說道：“先做正事兒吧。”

    章氏噗嗤一笑，只好說道：“是，老爺，咱不能耽誤了好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