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眼

    紀蘇寒居高臨下的看著余嘉，“你自己的事自己搞清楚，不要什么無聊問題都來問我。”

    余嘉滿心的歡喜，以及心頭冒出來的絲絲甜意，在紀蘇寒那冷漠的眼神以及不耐煩的口吻時，逐漸冷卻，乃至被心酸給取代。

    剛才有多高興，現(xiàn)在就有多失落。

    她以為紀蘇寒對她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冷淡，更以為這兩年的堅持總算稍稍有了些成效，卻原來還是她想多了在自作多情？

    可剛才在辦公室，他不僅沒有揭穿自己，還在替自己說話，這都是她親眼目睹親耳聽到的，那么的真實。

    就連詩雨那么實誠的人都覺得他是在幫自己。

    余嘉咬了咬下嘴唇，對視著他目光有些躲閃，不甘心開口，“我，我就是搞不清楚才來問你，你要是知道的話，能不能告訴我?！?/br>
    語氣很軟，清甜的嗓音給人柔柔弱弱之感。

    不知是仰頭看久的原因，還是怕看到紀蘇寒那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神，余嘉說完就垂下眼瞼，緊緊盯著腳底下灰色的水泥地。

    額前細碎的劉海垂落，從紀蘇寒角度看，只能隱約看到那微翹輕顫的長睫毛。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裝?！?/br>
    聽到這句，余嘉稍怔，小心翼翼抬頭，微紅的唇畔輕啟，“我……沒有裝啊?！?/br>
    紀蘇寒：“余嘉，你到底什么性格，你我心知肚明，你在別人面前怎么裝我不管，但在我面前還裝柔弱裝楚楚可憐不覺得很可笑？你覺得我會相信？”

    這些話猶若一記耳光狠狠扇在余嘉臉上，雙頰一陣火辣辣的痛。

    她強壓住越來越酸的鼻尖，弱弱為自己辯解，“不是裝，我就是覺得自己以前脾氣不好才遭你討厭，所以想改變一下脾氣。我……我不是故意的。”

    紀蘇寒臉色古怪，深沉的讓人捉摸不透。

    他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正低著頭的余嘉，眼神越收越緊。

    長這么大，她是他見過最鬧騰，膽子最大脾氣最不好的女生。

    男生喜歡翻走廊欄桿，她也跟著翻，最后比男生翻的還溜，只手一撐一跳就能過去，結(jié)果樂極生悲被磚頭磕破了膝蓋至此才消停。

    有段時間男生間流行丟粉筆頭，別的女生被丟頂多埋怨兩句，她倒好，不知哪里搞來一堆粉筆頭，對著朝她丟粉筆頭的那幾個男生來了個天女散花，氣的班主任罰她站了一星期走廊。

    上課在底下跟同桌偷偷把板凳放低下起五子棋，還學講課肢體動作很大的數(shù)學老師，經(jīng)常在數(shù)學老師轉(zhuǎn)身在黑板上寫字時，她就在底下學老師講課的樣子，惹得四周同學哈哈大笑。

    就連第一次給自己遞情書表白，都那么的理直氣壯，絲毫沒有作為女生該有的害羞。

    明明就是任性，跋扈，膽大，鬧騰，皮糙rou厚，卻不過一個暑假的時間，就變?yōu)槲撵o，淑女，柔弱，楚楚可憐。

    呵，誰信？

    紀蘇寒：“那你以后不用裝，我討厭你并不是因為性格?！?/br>
    討厭，果然是討厭嗎。

    余嘉臉色一白，鼻子愈發(fā)酸。

    不能哭，不然在他眼里肯定顯得更裝。

    她眨了眨眼，努力把快要集聚在眼里的淚水收回去，再抬起臉時，她佯裝一副什么都沒事的樣子，故作輕松的開口，“那是因為什么？”

    紀蘇寒見她似不以為意，唇邊近乎未可聞的一聲冷笑，“你覺得很好玩是嗎？不好意思，我沒空陪你玩這種幼稚又無聊的游戲?！?/br>
    余嘉聽不懂了，“什，什么好玩……”

    紀蘇寒：“讓開。”

    余嘉：“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討厭我什么，我可以改的?！?/br>
    聲音細的像貓叫。

    紀蘇寒一陣心煩意亂，心口像是被兩只爪子在不斷的撓啊撓，他收回視線，不再看她。

    “那你告訴我你喜歡我什么?！?/br>
    余嘉：“??？我……”

    紀蘇寒見她語結(jié)，眸色一沉，“不知道是嗎？不知道沒關系，回去慢慢想，想好了告訴我?！闭f到這里，他略一停頓，“我改?！?/br>
    最后兩個字眼，語氣加重。

    紀蘇寒丟下這句話拉開她從她身邊離開時，余嘉千辛萬苦鑄成的一道防線終于崩了，眼淚嘩啦一下就從眼眶溢了出來。

    她回到座位，趴在桌上無聲的哭了一會，等情緒宣泄的差不多后，起身拿紙擦著鼻涕和眼淚。

    雖然沒有鏡子，但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肯定很丑，出去吃飯的話被人看見會被笑話。

    她打開抽屜，拿出不知道誰買的巧克力拆開吃了一顆。

    很甜，入口有點脆，其實她感覺并不算很好吃，一顆就膩了，還沒有過年時親戚帶送來的一個牌子巧克力味道好。

    但苦澀的心情，隨著甜膩的味覺而消散不少，好像沒剛才那么難受。

    她想，別人追自己自己也是不理的，憑什么她喜歡紀蘇寒，紀蘇寒就非得喜歡自己。

    是自己不夠好，所以才讓他討厭。

    三年呢，時間還有很長。

    嗯，好好學習，等自己的差距跟他越來越小，他應該就不會再討厭自己了。

    如此小強精神般的自我安慰一番后，余嘉心情好轉(zhuǎn)很多。

    她趴在桌上給許逸松發(fā)信息，要他吃完飯給她帶一碗花飯。

    ……

    學校附近一處門面不大的小餐館，里面并未有太多裝修，人氣卻很旺，不少學生站在門口排隊等著菜炒好。

    這家店老板很實在，菜的味道好，量也多，生意比周圍的一些小餐館都要好些。

    許逸松和紀蘇寒經(jīng)常來這里吃飯，跟老板熟識，每天中午之前，許逸松都會打電話跟老板點好菜，到了后不用等直接吃。

    紀蘇寒今天走的稍晚，他一個人到小餐館時，許逸松和兩個人正在吃。

    許逸松看到紀蘇寒，揮手朝他喊道，“蘇寒，這邊?！?/br>
    紀蘇寒看他一眼，走過去。

    許逸松從旁邊拿了個板凳，以及一雙筷子和一只碗，遞給他時起身坐在走道的位置，把自己位置讓給他。

    “我還以為你今天去別處吃了，你們班老師拖課了？”

    紀蘇寒眼眸微動，“沒有，有點事耽擱?！?/br>
    許逸松在紀蘇寒盛飯時收到余嘉要他幫忙帶飯的短信，他等紀蘇寒落座后問，“余嘉中午干什么去了？她怎么不出來吃飯要我?guī)兔А！?/br>
    紀蘇寒拿起筷子，看著碗里顆粒分明白花花的米飯，卻毫無胃口。

    她……不出來吃飯嗎？

    難道是自己剛才那句話的原因……

    紀蘇寒腦海里不由冒出昨天她紅著眼眶的畫面，委委屈屈，淚眼婆娑，像只受傷后無助又可憐的小貓。

    他低頭挑了口飯塞進嘴里，阻止自己心軟。

    是她當著別人的面說追他不過是好玩而已，她把自己當成什么了？無聊時一個消遣的玩物？還是一個用來滿足自己虛榮心的戰(zhàn)利品。

    許逸松見紀蘇寒不答，并未深想，只是以為紀蘇寒不大愿意搭理余嘉。

    他哥倆好的輕拍紀蘇寒肩膀，“那丫頭脾氣是有點古怪，別跟她計較，小女生嘛，任性矯情點很正常。”

    旁邊馮成峰聽到許逸松提到余嘉，湊過來問，“松哥，余嘉是不是之前跟你一起吃飯的那個妹子，長得挺清純啊，怎么最近都沒看到人?！?/br>
    許逸松踢他兩腳，“滾你媽蛋，警告你別打她主意，不然老子對你不客氣?！?/br>
    馮成峰嘿嘿笑了兩聲，“還沒見松哥對哪個女的這么緊張過，松哥你喜歡她？”

    “老子怎么可能喜歡她這種類型，滾滾滾，別瞎幾把猜?！?/br>
    紀蘇寒見許逸松每次提到余嘉，不是話變多就是語氣陡然變了，好像很緊張她的樣子。

    他伸手夾了一塊青椒在碗里，要送至嘴邊時筷子在半空中停住，“你跟余嘉認識多少年了?！?/br>
    許逸松咽下口里的菜，吊兒郎當?shù)臉幼?，“她一出生我就認識，別看她現(xiàn)在長得還行，小時候很丑。胖臉，又呆，身體差的要死，三天兩頭感冒，一到冬天鼻涕流多了人中這都是爛的。她媽生怕她長大以后嫁不出去，總叮囑她要好好讀書，給她灌輸女孩子要是長得不漂亮，就必須得把書念好，這樣以后就算嫁不出去才能養(yǎng)活自己?！?/br>
    紀蘇寒聽到許逸松這些話，腦海里畫面感很強，唇邊失笑，淡漠的眼底像是微染了一汪清泉。

    小時候的她……這么被嫌棄嗎？

    嫁不出去也太夸張，她五官底子在這里，小時候再丑能丑到哪里去。

    許逸松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女大十八變這句話倒是沒說錯，以前不僅她媽嫌她丑，她家親戚也覺得她丑，現(xiàn)在過年回去，卻全都夸她長得好看?！?/br>
    一旁馮成峰聞言抱不平，“這么漂亮的妹子小時候竟然被嫌丑？他媽的真瞎了眼。”

    許逸松想起余嘉要他幫忙帶飯的事，起身去跟老板說了炒了一盤小炒rou，重新坐下時拍著紀蘇寒肩膀道，“蘇寒，吃完了你幫我把飯給余嘉帶去，我要去會網(wǎng)吧，謝了。”

    紀蘇寒沉默片刻，“嗯”了一聲算作答應。

    接下來許逸松跟他聊了一會游戲和周末在哪通宵的事，紀蘇寒腦子里一直卻冒出一張輕咬嘴唇楚楚可憐的面孔。

    他煩悶的輕扯一下領口。

    ……

    余嘉吃了一顆巧克力就不想再吃，口里甜的厲害，她好想吃點咸的辣的。

    早餐詩雨買的兩個包子她只吃了一個，一早上過去，好餓。

    她捂著空空如也的肚子，再次趴桌上，一只手慢騰騰給許逸松發(fā)短信。

    【還有多久，一定要快點啊】

    【我還想喝蘆薈梅子茶，順便幫我?guī)б槐?/br>
    【學校門口那家雞蛋糕做的也好吃，要兩個】

    化悲痛為食欲！

    沒多久，許逸松給她回復一個字：【豬】

    發(fā)完短信，她瞇了一會，頭頂響起一個熟悉的男聲，“你中午沒吃吧，我給你帶了一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