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聽見這話,方璃抬頭,匆匆看一眼時間,的確,再晚就趕不上末班車了。 低頭看向那些畫冊,再放回去也的確不合時宜,她咬了咬唇,摟緊。 “那教授我先走了。” 方璃說:“但是俄羅斯我肯定沒法去,這畫冊明天我就給您送回來,您再問問別的同學(xué)吧?!?/br> 許宋秋淡淡地笑,“好的,路上小心?!?/br> 方璃關(guān)緊門,深吸一口新鮮空氣,大腦清醒幾分,望了望夏夜的天空,走向公交車站。 回到家是九點。 一天就這么過去,她換了拖鞋,將畫冊放在茶幾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原是想隨意翻了翻,沒想到越看越入神,盤著腿坐在沙發(fā)上,也顧不上困意,從頭到尾細(xì)細(xì)看了一遍。 心里十分震撼。 列賓美院是世界四大美院之一,標(biāo)準(zhǔn)的俄羅斯寫實主義風(fēng)格,古典大氣,培育了無數(shù)寫實主義大師,列賓、列奧卡,伏魯別里……還有國內(nèi)的不少藝術(shù)家,趙友萍,李天祥等。就連許教授,也是從那里回來后,有一個質(zhì)的飛躍。 不單單是課程、風(fēng)格,更是眼界和閱歷。 心臟躍動著,砰砰砰的,血液流竄,呼吸加快。 這樣難得的機(jī)會…… 父親在時曾錯失的機(jī)會,她攥緊畫冊的一頁,抿緊嘴唇。 但是……一想起哥,方璃用力將畫冊合上,搖了搖頭,閉上眼睛,倚靠在沙發(fā)邊,用手按壓著太陽xue。 明天就還回去,不能再看了。她對自己說。 反正是不可能去的,算了吧。 忍了一會,心底還是發(fā)癢,又拿起下一本。 直到晚上十點,方璃包里手機(jī)一下下震動,她回過神,翻出來,看著哥發(fā)來的視頻邀請,猛地清醒,滑開。 “睡了嗎?” 那邊像是在酒店,白天,窗外投下熱烈的陽光。 “我剛到邁阿密?!?/br> 近24小時的飛機(jī),其間還要從加拿大轉(zhuǎn)機(jī),他看上去倦極,眼角卻淌出愛意,“想你了?!?/br> 方璃把手上畫冊匆忙合上,歪倒在沙發(fā)上,抱起抱枕,“我…我也想你。” 第71章 “我…我也想你?!?/br> “乖?!敝苓M(jìn)笑著看她, 手指輕點屏幕,“我走了有沒有乖乖吃飯?” “嗯?!?/br> “不熬夜?” “…嗯。”聲音沒底氣, 大腦還有些亂。 “沒抽煙喝酒?” “這個我沒有!”她說, “以前那是偶爾!” “煙酒對身體不好, 要好好照顧自己, 明白嗎?” “知道了?!?/br> 周進(jìn)問:“怎么了, 有話對我說?” 方璃簡單說完雙年展的事情,想到俄羅斯列賓美院, 躊躇許久,猶疑問他:“哥,你們公司有跑俄羅斯的航線嗎?” “俄羅斯?”周進(jìn)說:“沒有, 我們主要是美國,加拿大,還有英法那一片的, 再就是日本韓國。” “真的沒有俄羅斯嗎?” 周進(jìn)笑說:“沒有, 太遠(yuǎn)了,而且也不方便?!?/br> “好吧?!彼拖骂^,指甲摳著手心,糾結(jié)。 周進(jìn)問:“怎么突然想去俄羅斯了?” 方璃搖頭,“沒事?!?/br> 方璃甚是猶豫, 要是說了,哪怕表露出一絲想去的意思, 哥心底再難受, 也一定會同意她去。可是, 她暫時還沒有想清楚,哥年紀(jì)不小,打算明年就回來,渴望一個孩子……她不能這么自私。 周進(jìn)會錯意:“要不等明年我回來,咱們專門去俄羅斯玩?” “……不用了,我就隨便說的?!狈搅π?,改了話題,“哥,那個船期的事情,你那邊訂好沒有,我什么時候去呢?” 提及這個,周進(jìn)唇角上揚(yáng),笑容喜悅,“十月吧,秋天最漂亮?!?/br> “可能不行,那個時候我要籌備雙年展,七八月份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彼f:“我也希望你早一點來?!?/br> “嗯呢?!狈搅c點頭。 周進(jìn)說:“明天我把具體船期線路發(fā)給你,你挑一挑,跟我說,我?guī)湍泐A(yù)定。” 他笑起來很好看,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滄桑而溫柔,她望著她,也不自覺微笑,心變得很軟很軟, “好?!?/br> 方璃覺得,這次他的離開和過去不太一樣。 她特別依戀他,特別希望他在,希望和他分享點點滴滴。不過幾日未見,卻是深入骨髓的思念,一時間,丟下所有負(fù)面情緒,只靜靜地望著他。 什么都沒說,就是對望著。 兩人柔情蜜意了好一陣,周進(jìn)見方璃連打好幾個哈欠,才道:“那不說了,你早點睡?!?/br> “好,你也早點睡。”她眼神充滿不舍。 “寶貝,再堅持堅持?!彼拷R頭,狹長眼眸微瞇起來,溫和地看了她一會,“我馬上就回來了?!?/br> “好?!?/br> 電話掛斷,方璃困倦地捂住嘴巴。 心里做出某個決定,不愿再看那些畫冊,找了個紙袋裝起來,回到臥室。床單被褥上還有他的氣息,她洗了個澡縮進(jìn)棉被里,閉上眼睛。輾轉(zhuǎn)反側(cè),卻怎么都無法入睡,還是惦念著那幾本畫冊??墒恰昧u搖頭,嘆息。 那天墩子媳婦的話又飄進(jìn)她的腦海。 供養(yǎng)她,愛護(hù)她,照顧她。 她實在說不出來“俄羅斯”的事情。 想想,哥都三十四歲了。 再有三年就是三十七,這個她想都不敢想的年齡。他們房子貸款還沒還完,也沒有多少存款,哥好不容易熟練英語,難道要再讓他去學(xué)俄語嗎。 他可能陪她去俄羅斯嗎,他現(xiàn)在和墩子都談好了,去了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嗎?重新過日子嗎? ——都不可能,太不現(xiàn)實。 他們現(xiàn)在才剛剛穩(wěn)定下來,哥那樣期待著,渴望著明年的生活——他努力工作四五年換來的平穩(wěn)生活,可是她如果再去留學(xué)…… 方璃難以想象他的心情。 她抱住頭,轉(zhuǎn)身,把臉埋在枕頭里,嗅著他熟悉的味道,睡覺。 —— 次日,她將畫冊送回許教授那里。許宋秋凝視她許久,方璃小聲說:“沒關(guān)系的,我在哪里畫都是一樣的?!?/br> 心里也清楚,只是安慰自己罷了。 她不想再讓哥傷心。 過去的幾幅畫作送到奈德畫廊。一連幾周,她的畫賣得居然還不錯,方璃常打電話過去問,或許是上次留下的陰影,始終心存疑慮,感覺哪里不對。 不一定是看畫的。 還可能是看畫背后的升值空間和潛在能力。 奈德老板這么跟方璃說。 方璃想來想去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提高了這些,說到底,還是落在了許教授身上?;蛟S是那日展覽開始前她和許教授的熟稔吧。 她抱著最近的兩幅肖像往畫廊走,心底說不出什么滋味,最近的錢她也都拿到手中,可是總感覺心里不踏實,像懸在高空之中。 很快到了七月底,天氣越來越熱,她抱著兩幅沉重的油畫往畫廊走,額頭上滿是汗水,馬路像是被烤熟一般,冒著熱氣。 這是個上坡。 剛才塞車嚴(yán)重,她有點后悔為了省幾塊錢,自己先下車走上來。沒走幾步,看見一輛藍(lán)色保時捷迎著她開來,敞篷,風(fēng)吹起駕駛座位置的女人的長發(fā),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 方璃認(rèn)識這輛車。 果然,沒多久,保時捷在她身側(cè)停下,方璃抬頭,冷夏墨鏡往下一些,露出一張研麗的臉,“要我掉頭送你上去么?” “謝謝學(xué)姐,不用了?!?/br> 冷夏扶好墨鏡,保時捷很快離開。 方璃拿出濕巾擦了擦汗,這才繼續(xù)。目光一轉(zhuǎn),落在她副駕上的兩幅油畫,被紙整個包裹起來,看不到畫面。 她跟奈德畫廊簽有協(xié)議,學(xué)姐也可能簽有,所以方璃對在這里看見她并不意外,休息了半分鐘,繼續(xù)爬這個上坡。 “老板在嗎?” “方小姐來了?!被镉嫙崆榈赝蛘泻簦袄习褰裉觳辉?,您跟我來,把畫拿過來就好?!?/br> “好的?!狈搅Ц瑢嫹胚M(jìn)辦公室。 “方小姐的畫現(xiàn)在是搶手貨?!被镉嬓Φ?,“今天上午那位夏女士又來看了?!?/br> “是嗎?” “嗯呢,這不,全收走了。” 方璃笑笑,過了會,問:“除了夏女士,還有別人買嗎?” “噢,最近沒有,不過前一陣子,有一位年輕男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