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番外之韓五篇——因生緣滅經(jīng)千劫(14) 但,此時的我,對這些事情卻已經(jīng)毫無興趣。 段御鋮揭穿了我的身份,那些剛剛還在罵我“亂臣賊子,罪不容誅”的大臣們,臉色實在有趣。 我滿心煩躁,只盼著這里快些結(jié)束,勝負(fù)存亡,聽天由命。 后來的事情,卻是完全超出了我的預(yù)料。 小傻子負(fù)隅頑抗,國師竟聲稱手中有世祖皇帝遺詔。 有趣。 那遺詔,我已找了那么多年,若真的存在,如何會至今未曾出世? 我想,便是有遺詔,十有八九也是偽造的吧? 小皇帝顯然也有同樣的疑問。而國師的回答,卻讓我大吃一驚。 他說,世祖皇帝將遺詔留給了陳鴻坤,后來傳到了寧兒的手上。 這簡直荒唐! 寧兒身上藏有遺詔的事,只是我為了哄騙那老女人而編造的說辭罷了,怎么可能真的有那樣一份遺詔存在? 我是不信的,小傻子和他的朝臣們也同樣是疑慮重重。 寧兒已經(jīng)不在了,即使真的有遺詔,又該到哪里去尋? 我這樣想著,卻見大殿偏門那里,一道熟悉的纖弱身影,緩緩走了進(jìn)來。 因為背光的原因,她的面目模糊不清,可是那舉手投足,分明是我的寧兒復(fù)生…… 怎么可能?! 我急切地想沖上去看個究竟,雙腳卻像被釘在地上一樣,任我拼盡全力,卻完全無法移動半分。 燦爛的陽光在她的背后,聚成一道道絢麗的光圈。那一刻的我,如墜夢中。 我只能呆呆地看著她走進(jìn)來,看著她向國師盈盈施禮,然后在旁邊站定。 從始至終,她的目光完全沒有落到我的身上。 我看見她拿出那枚傳聞中以帝王之血養(yǎng)成的白玉;我看見那白玉映著日光,顯出世祖皇帝的遺詔來;我看見她在群臣跪地痛哭之時依然神色冷淡,絲毫不為所動…… 過了這么久,她依然沒有看我一眼。 我終是忍不住沖到了她的面前。 可她,卻只是嫌惡地橫了我一眼,隨即躲到了國師的身后。 她甚至在悄悄地擦拭她的衣袖,只因我碰觸過那里。 我的心里,尖銳地痛了起來。 她嫌我臟。 我知道她會厭我憎我,可是親眼看到她的反應(yīng),我還是禁不住心痛如絞。 早知如此,我定不會走那一步! 我要毀掉那個老女人,未必沒有旁的辦法,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置于那樣不堪的境地? 我不該讓她撞見那樣不堪的一幕,不該認(rèn)下那一條罪名,甚至一開始就不該同那老女人牽扯不清…… 可是,再多的悔恨又有什么用呢?過去的事,已是無法改變的了?! ∥艺乜粗?,再沒有多余的心思去關(guān)心旁的事。 可她卻只是垂眸看著自己的鼻尖,好像我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自進(jìn)門開始,她的神情便沒有絲毫波動,就連目光,也只是清清冷冷,連一絲溫度也沒有。 我的寧兒,一向是嬌美靈動的,她怎會變得如此清冷淡漠? 這段時日,她究竟身在何處?是誰救了她?當(dāng)日她分明已死,如何又會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的心中有千百個疑問,可她顯然是一個都不會回答的。 國師從她手中接過白玉,奉到了我的面前。 我對那白玉并無興趣,但既然是她收藏過的,我自然愿意接下。 誰知國師見我接過,竟然便起哄叫群臣跪我。 可笑。 接過那白玉,便是接過這江山嗎? 他以為我不懂,他只是在算計我罷了。 為了這江山,多少人無辜丟了性命,多少人變得喪心病狂,多少人日夜寢食難安,多少人時時枕戈待旦…… 這骯臟江山,我是不稀罕的。 我只要我的寧兒。 我曾允諾過要同她云游四海,如何能將她困在這黃金牢籠之中? 眼看小皇帝的退位詔書已經(jīng)擬好,寧兒轉(zhuǎn)身便走,我毫不遲疑地追了出去。 身后似乎傳來了國師的叫嚷,但我并不在意。 我只怕晚了一步,我的寧兒又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已失去了她一次,如何能忍得第二次? 眼看她已走出門外,我慌忙加快了腳步,急急追出。 誰知那個沒眼色的國師,竟還是搶到了我的前面,堵住了門口。 他在說些什么,我并未留意,想來無非是勸我坐那把椅子罷了。 我取出懷中的血玉,隔空丟給了段御鋮。 然后推開國師,疾奔出門。 可是已經(jīng)晚了。 耽誤了這一兩句話的工夫,出門已不見了寧兒的身影。 殿外有許多條小徑,她究竟是往哪個方向去了? 我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了一番,一無所獲。 我知道越耽擱下去,追到她的機(jī)會越小,不禁急得心慌意亂,腿腳發(fā)軟。 正在我猶豫要不要隨便選一條小徑追下去,賭賭運(yùn)氣的時候,那些聒噪的老臣便已經(jīng)追了過來。 我又急又怒,忍不住拔劍相向。那些老臣竟都是不怕死的,一層又一層地圍了上來,嚴(yán)嚴(yán)實實地攔住了我的去路。 后來,段御鋮也被人“押送”了過來,我知道我是走不掉了。 段御鋮反復(fù)安慰我,說是他已將宮門封禁,寧兒不可能走出宮去。 話雖如此說,我卻始終無法放心。 重回朝堂之后,我和段御鋮互相推諉,誰也不肯坐那把討人嫌的椅子。 朝中眾臣也是爭論不休,吵吵嚷嚷,直到入夜仍未吵出一個結(jié)果來。 這時,殿外卻有了動靜。 一個侍衛(wèi)蹭了進(jìn)來,說是岳影兒在外面,吵嚷著要送一份大禮給我。 那個女人一向不知進(jìn)退,我實在無心理會她,是以一直不曾放在心上。 直到譙鼓敲過二更,段御鋮還是推脫不肯接詔書。我在殿中待得實在憋悶,便想出去透一口氣。 誰知剛出門外,便看見我的寧兒被幾個宮女反剪雙手架著,岳影兒正抬腳踹在她的腿上。 我的心中來不及驚喜,便已被憤怒填滿。 看來,岳影兒是活得太久了! 一番周旋之后,我終是救下了寧兒。 至于岳影兒,看在她幫我把寧兒找回來的份上,留她一具全尸吧。 我發(fā)現(xiàn)我真是越來越仁慈了,這當(dāng)然是寧兒的教化之功。 可是我的寧兒并沒有因為我的仁慈而對我稍假詞色。她依然神情冰冷,固執(zhí)地躲開我的手,不許我碰觸她。 我不甘心再讓她溜走,只好強(qiáng)硬地箍住她的腰肢,努力將她圈在懷里。 可她仍是倔強(qiáng)地探出半截身子,不肯依靠我的胸膛。 我的心中酸苦,卻只得強(qiáng)作歡顏。 她終是提起了霞影殿,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我就知道,她一直是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