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是么?那我可要躲遠一些了,免得濺我一身血!”秦子產笑瞇瞇地說了這么一句話,竟然果真轉身便走。 葛馨寧有心叫住他,卻怎么也張不開口。 這些日子,她并沒有給此人好臉色看,此時貿然開口求人相救,似乎確實是唐突了。 就算落到這些人手里,也不過是一個“死”字罷了,橫豎是死,何必又要自取其辱? 葛馨寧轉過簪子來對準自己,聲音漸漸平穩(wěn)下來:“何老伯,我希望你沒有兒女,否則,你用兒女換取信任做下的孽,遲早有一日會報應到你的兒女身上?!?/br> 何老伯的目光閃了閃,神色似乎有些憂急,葛馨寧已咬牙將簪子對準自己的喉嚨刺了下去。 “喂,你——” 隨著一聲尖叫,一道人影從門口閃了進來。 正是秦子產沖進來抓住了葛馨寧的手腕。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葛馨寧的頸下已是猩紅一片。 秦子產一邊手忙腳亂地替葛馨寧按住傷處,一邊急罵:“你這個蠢女人,這么著急做什么?趕著投胎么?” 葛馨寧咳了兩聲,吐出一口血沫,勉強笑了一聲。 “看樣子還死不了?!鼻刈赢a松了一口氣,扶住葛馨寧的身子,急向外面喚小丫鬟進來。 何老伯二人到這會兒才醒過神來,臉色不免變得十分難看。 錢掌柜一面大呼晦氣,一面急沖沖往外走。 何老伯深深地看了葛馨寧一眼,隨后也奔了出去。 這時秦子產的小丫鬟已奔了進來,見了屋里的情形,竟也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意外,只向秦子產急道:“我們不能在這兒耽擱,必須馬上離開!” 秦子產二話沒說,抱起葛馨寧便往外疾奔。 “咳咳咳……為什么???”葛馨寧耐不住滿心疑惑,忍痛問道。 秦子產沒有理會她,倒是小丫鬟在旁解釋道:“盧員外是這里一霸,他參與的事情,地方上的官員不可能不知道,這事多半也有他們一份!這會兒那兩個賊已經去報官了,咱們若不走,待會兒一定會被當賊拿起來,那時候可就麻煩了!” 葛馨寧聽得一陣心冷,知道她說的多半是事實,當下不敢再多問。 這時秦子產已經麻利地將她放到了馬車上,車夫不知什么時候早已來了,見狀什么都沒問,便駕著馬車沖出了客棧。 直到這時,秦子產才得空給葛馨寧包扎傷口。 葛馨寧這一下傷得雖不淺,卻并沒有刺中要害,否則這會兒只怕早斷氣了。 秦子產的馬車上竟然有一個不小的藥箱,里面密密麻麻地擺著許多瓶瓶罐罐,紗布、銀針等物也是應有盡有。 他包扎傷口的動作極為熟練,葛馨寧忍不住問道:“你是大夫?” 秦子產將她脖子上的紗布纏好,冷笑道:“還有力氣管閑事,可見是死不了了!” 葛馨寧訕訕的,不敢再多話。 秦子產冷著臉縮在馬車一角坐著,難得地安靜。 葛馨寧到這會兒才隱隱感覺到此人的身份或許有些不尋常。 否則他怎會莫名其妙地纏上了她,又怎么會愿意冒著得罪當?shù)毓俑奈kU來救她呢? 此人是誰?朝廷中的人么?會不會跟韓五有關系?有恩還是有仇? 葛馨寧越想越擔憂,卻苦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詢問。 偏偏秦子產的話忽然少了起來,一路上雖然對葛馨寧照料有加,卻再也不肯同她笑鬧。 葛馨寧每每看著他捉弄他的小丫鬟,覺得此人該是存不住話的,可是每當想問他什么話的時候,他總是極巧妙地躲了過去。 于是葛馨寧被他帶著走了好幾天,連頸下的傷都不痛了,還是沒有弄清楚這主仆二人的身份。 何老伯說得倒是不錯,又往北走了幾天,路上已能時??吹奖蘖粝碌暮圹E,偶爾還會有一兩個士兵模樣的人狼狽地走著,看見馬車,便會連滾帶爬地縮到路邊的草叢里去。 這里,離戰(zhàn)場已經很近了吧? 葛馨寧的心里,一天比一天忐忑不安起來。 古人有種說法叫“近鄉(xiāng)情怯”,她或許也會因為離那個人越來越近,所以才會覺得有些膽怯吧? 葛馨寧幾次想試探秦子產對韓五和漠北戰(zhàn)事的態(tài)度,但始終未果。 自從她刺傷了自己之后,秦子產對她的態(tài)度簡已經有些惡劣,看上去似乎是在賭氣,可是葛馨寧始終想不出他有什么賭氣的立場。 她便是選擇了死路,又與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有什么關系呢? 這一日馬車進了一個市鎮(zhèn),入眼只見滿目蕭條,十室九空。 小丫鬟找了個路人問了一下,才知十余日之前,這里有過一次短兵相接,少不得死了不少人、燒了不少屋子,鎮(zhèn)上的人多半逃到外地去了。 “這么說,戰(zhàn)場就在這附近了?”葛馨寧忍不住急問。 那人看見她,先是微微一怔,隨后忙不迭地點頭:“可不是嘛,再往北一兩百里就差不多了,前天打得熱鬧的時候,我們這里還能聽到喊殺的聲音呢!” 葛馨寧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北方,心思已不由得飛了過去。 或許,再過一兩日,便可以看到他了吧? 數(shù)月的風沙之苦,不知他是否能受得?。看颂幰率秤枚入y保周全,他是否習慣? 她貿然出現(xiàn)在這里,他多半是會生氣的吧? 他生氣沒關系的,只要他平安就好…… 葛馨寧遙望著北方,心里胡亂地想著,早已站得癡了。 回復(7) 第169章.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戰(zhàn)場自古以來都是個殘酷的地方。 寸草不生的干燥土地上,橫尸遍野。烏鴉和禿鷲在半空中盤旋著,像是農民在巡視他們的打谷場。 戰(zhàn)敗的一方,早已曳盔棄甲,不知逃竄到了什么地方;而戰(zhàn)勝的一方,慶祝勝利都來不及,誰會管那些死者會不會被烈日曝曬被暴雨沖刷、會不會被烏鴉和禿鷲啄食? 韓五站在一處高崗上,看著腳下這一片可怖的場景,心中百感交集。 一將功成萬骨枯,他知道這樣的結局,卻還是難免有些傷感。 或許,他真的不適合做將軍吧? 運籌帷幄、決戰(zhàn)沙場,這些都難不倒他。此次他礙于身份,不能親自到戰(zhàn)場上殺敵,但在軍帳之中指揮若定,也算是勉強實現(xiàn)了夙愿。 或許今后,他都不會再到戰(zhàn)場上來了。 韓家世代以戰(zhàn)死沙場為榮,可是家訓之中并沒有提過,是否有一位先輩,曾經為無辜戰(zhàn)死的將士們而傷懷。 如果沒有,他就來做第一個吧。 韓五嘆了一聲,向身旁的親兵吩咐道:“加派人手,先把戰(zhàn)場清理了,以免暴發(fā)疫病,追悔莫及?!?/br> 親兵答應著去了,穆小將軍忙笑著湊了過來:“將士們初打了勝仗,先叫他們樂呵一天,明日再收拾戰(zhàn)場也不遲??!” 韓五淡漠地掃了他一眼,一語未發(fā),轉身便走。 穆小將軍討了個沒趣,盯著韓五的背影,目光怨毒。 “今晚……”他喃喃地嘀咕了一聲,唇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 韓五沉默地回到帳中,開始收拾筆墨等物,預備三日后拔營回京。 這時帳中涌進了幾個副將,暢意的笑聲幾乎要把軍帳給掀翻了。 韓五看見他們,略有些意外,倒也還算客氣:“不知幾位有何見教?” 幾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嘀咕了半晌才有一人笑道:“沒什么大事,就是……小兒郎們弄了點兒戰(zhàn)利品來,照例是要咱們分掉的。這次打勝仗,全仗韓總管智謀超群、教導有方,所以這頭功非您莫屬,該分什么東西,自然也該由著您先挑?!?/br> “分贓?”韓五微微皺眉。 眾將忙七嘴八舌地道:“話不能這么說,從敵軍手中搶來的東西,規(guī)矩就是歸大家各人的私庫,沒有咱們大伙賣命,去給皇帝……給國庫賺錢的道理!” 韓五點點頭,沒有多話。 眾將見狀忙又道:“這次收獲還算豐厚,除銀兩之外,還有布帛、毛皮、牛羊、美人……美人就算了,其他東西韓總管需要多少,我們叫人給您送過來!” “不必了?!表n五皺起眉頭,有些不耐煩了。 幾個副將面面相覷,出門之后仍然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暗暗猜測是不是因為自己說錯了話,惹了韓大總管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