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章節(jié) 那個混蛋要回來了

    葛馨寧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只得收拾一下隨身衣物，跟著莫丟丟進了昭陽宮。

    丫鬟們自然是極力阻攔的，尤其是憐兒和元哥兒，簡直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作了背夫出逃的女人了。

    倒是蘭姑神色淡淡，非但沒有說風(fēng)涼話，反倒囑咐她在宮里事事小心，又說府中一切有她照應(yīng)，定然不會出錯。

    葛馨寧沒什么不放心的。

    她已經(jīng)把韓家這棵大樹的枝枝葉葉都剪掉了，應(yīng)當(dāng)沒有招風(fēng)的道理。除非真有人不嫌麻煩，想要勞師動眾地來把它挖出來，否則韓家一時半會兒還倒不了。

    只是，她所真正擔(dān)憂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昭陽宮中，其實一直是很繁華熱鬧的。莫丟丟性情灑脫、不拘小節(jié)，故而此處的宮女也極少拘謹，無事的時候往往聚在一處，笑鬧成一團。

    小皇帝如今也常來，于是熱鬧之外再添一重忙亂，每天都過得像鬧劇。

    葛馨寧時時勸自己看開些，卻總是在笑鬧之中，不由自主地便出了神。

    心里總覺得有一塊地方是空的，笑著笑著，便覺得失落起來。

    莫丟丟還是不死心，想攛掇她跟小皇帝“鴛夢重溫”。葛馨寧無法解釋，只有時時小心躲避。

    小皇帝倒也有意思，嬉笑打鬧的時候，總是往葛馨寧這邊蹭，可是一旦莫丟丟避讓出去，他便會有意無意地離葛馨寧遠一些，有時還會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自然，當(dāng)葛馨寧留意到他的時候，他依然還是那個只會呵呵笑的小傻子。

    于是這一段時日一直相安無事，葛馨寧也漸漸地習(xí)慣了這樣悠閑的日子。

    兩個月的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葛馨寧每日差人回府去問有沒有韓五的書信回來，得到的答案永遠是“沒有”。

    倒是宮里常常有韓五的消息，何日行軍到了何處，何日在何處安營扎寨，何日在何處與敵軍短兵相接，何日何時攻城，何時何地與何人會師……

    時日長了，葛馨寧才漸漸明白，韓五未必真的忙碌到?jīng)]有時間寫信的地步，他只是沒有時間給家中寫信而已。

    或許，對他而言，那也不算是“家”吧？

    想通了這一點之后，葛馨寧反倒不再那么患得患失了。她只是越來越習(xí)慣安靜，常常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看書、刺繡，一整天都不需要說一句話。

    莫丟丟想了很多法子試圖幫她，卻總是藥不對癥，往往只能把葛馨寧搞得哭笑不得，隨后一切仍然如舊。

    這日，昭陽宮的小太監(jiān)照舊把傳往壽康宮的公文截了下來，送到莫丟丟的手中；莫丟丟也照舊叫人去喊了葛馨寧過來，一起拆看。

    其實，葛馨寧已對這些公文沒了興致。

    漠北來的公文，大約十天左右才會有一次，無非說些戰(zhàn)事勝敗的公事，末了程式化地頌揚一下皇帝的圣明，表達一下對太后安康的祝愿，也就是了。

    倒是信鴿每兩三天就會來一只，那是直接飛往壽康宮去的。莫丟丟時常會截下那些鴿子，卻從未得到過什么有用的消息，因為那些小小的紙卷上面，永遠只會說些日常飲食、穿衣行路之類的小事。

    可是，葛馨寧在意的，偏偏就是那樣的小事??！

    莫丟丟熟練地將公文的袋子拆開，取出來交給了葛馨寧。

    依然是熟悉的字跡，葛馨寧卻已漸漸地不怎么在意了。

    麻木地讀完了上面的內(nèi)容，莫丟丟沒什么反應(yīng)，小皇帝卻已喜形于色：“咱們要打勝仗了？那些壞人是不是要屁滾尿流落花流水了？”

    葛馨寧勉強笑了一笑，敷衍道：“正是，只要這一次大獲全勝，咱們的軍隊就可以班師回朝了。敵人吃了這一次的虧，至少有幾十年不敢犯我邊境?！?/br>
    小皇帝拍著手跳了起來。

    莫丟丟卻撅起了嘴：“這么說，韓五那個混蛋要回來了？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葛馨寧配合著笑了一笑，心里竟沒有多少波動。

    原本她以為自己會數(shù)著日子盼他回來的，誰知不過短短幾個月的工夫，她竟已經(jīng)學(xué)會不在意了。

    這時小皇帝忽然笑了一聲，葛馨寧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卻見小皇帝恰好也在看著她，神色竟似乎有些悲憫。

    葛馨寧疑心自己看錯了，再仔細看時，果然只能看見一張氣鼓鼓的臉：“如果韓五晚幾個月回來就好了——最好他明年再回來，這樣jiejie就可以在咱們這兒住到明年了！”

    他這句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很短暫的停頓，葛馨寧的心頭忽然跳了一下，生出了一個莫名的念頭。

    有一瞬間，她以為小皇帝會說“最好他永遠不回來”。

    這個念頭一起，她便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可是小皇帝已經(jīng)開始如常笑鬧起來，莫丟丟將公文封好，依舊叫人送到壽康宮去，隨后便叫人取了棋盤出來，要葛馨寧陪她下棋。

    葛馨寧借口頭痛，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暗中卻叫了個小宮女過來，讓她到霞影殿去傳話，吩咐那里的小太監(jiān)留心小皇帝的一舉一動。

    這也算是葛馨寧的一個小小心機，連莫丟丟都不知道的。

    上次進宮“陪伴”莫丟丟的時候，韓五曾經(jīng)將自己在各處宮殿里安插的心腹說了幾個給她知道，其中便有霞影殿的小安子。葛馨寧以為自己永遠用不到這些人，此時卻莫名地覺得非用不可了。

    女人的直覺，是一種毫無道理的東西，可是事實往往會證明，那種玄妙的東西是很準的。

    這就是葛馨寧這一次莫名焦躁起來的原因。

    當(dāng)然，這種“直覺”還是不準的好，可是，萬一呢？

    她怨他、恨他，卻依然無法不為他而擔(dān)憂焦慮……

    或許，這只是一種習(xí)慣吧？她只能這樣欺騙自己。

    傍晚時分，小皇帝出了昭陽宮之后，果然照例去了霞影殿。

    葛馨寧翻來覆去，一夜未眠。

    小皇帝那個悲憫的眼神，無數(shù)次在她的眼前閃現(xiàn)，像一個噩夢，揮之不去。

    她越發(fā)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于是心里的憂慮，成倍地增長起來。

    天亮之后，霞影殿的消息便傳了過來。

    第164章.千里尋夫

    葛馨寧支走了所有的小丫頭們，看著眼前這個極不起眼的小太監(jiān)，手心里漸漸開始冒汗。

    小安子給葛馨寧磕了個頭，爬起來恭恭敬敬地道：“昨晚二更時分，皇上在霞影殿外面的芍藥圃中跟幾個侍衛(wèi)說了一會子話，除此之外就跟平常沒有什么兩樣了。不知道夫人問的是什么事?！?/br>
    “你知道他們說了什么嗎？”葛馨寧急問。

    小安子想了想，笑道：“不外乎一些瘋言瘋語，侍衛(wèi)們沒有多說話的，只有皇上自己說個不休，好像說什么挖陷阱捉獅子之類的，還說捉獅子最好趁它剛剛吃飽的時候，趁它高興，一箭就結(jié)果了它的性命……”

    葛馨寧的胸口倏地疼了一下，好像真的有一支箭插進了自己的心臟一樣。

    “夫人，有什么不妥嗎？”小安子見她臉色不善，慌忙問道。

    葛馨寧緩緩搖頭，勉強一笑：“沒什么。想必小皇帝貪玩，惦記著秋天里打獵的事呢?！?/br>
    小安子趕忙附和，葛馨寧打發(fā)他下去，才發(fā)覺自己的手心里緊緊攥著半邊衣袖，早已經(jīng)濕透了。

    雖然小皇帝一向言語瘋癲，但這幾句話，由不得她不深思。

    漠北戰(zhàn)場上剛剛傳來消息，說是即將大獲全勝，這不是恰恰相當(dāng)于獅子找到了獵物，很快就可以飽餐一頓么？

    小皇帝說要趁它剛吃飽的時候射殺它，那豈不是……

    葛馨寧越想越害怕，雖已竭力勸自己平靜，卻再也無法安坐。

    她知道小皇帝是一直想置韓五于死地的，只苦于韓五在朝中勢力太大，無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