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大笑起來，“我先說，我身體扛扛的，就是睡了一覺，睡了三天，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從夢里面醒來就好了。溫溪哥，你的情況怎么樣？”

    溫溪說：“那你這個夢真的夠長的，可不是騙我的吧?！?/br>
    “哪敢啊，要不咱視頻，你看看我臉色。”

    “行，視頻。”話音落，溫溪就掛斷了電話，很快視頻通話的請求發(fā)送了過來，秦深接通，看到了溫溪。

    溫溪站在窗邊，他在一樓，外面有個小花園，常綠的植物在陽光下生機勃勃，一如現(xiàn)在的溫溪充滿了朝氣，有了雙腿、站了起來，整個人的精神氣不一樣了，對生活又有了盼頭。

    看著這樣的溫溪真好。

    “溫溪哥，你去染個頭發(fā)吧，把鬢角染黑?！鼻厣羁粗鴾叵o了一個小小的建議，讓他更帥氣。溫溪還年輕呢，離婚之后為什么不再找一個人生伴侶，孩子總有長大單飛的時候，老父親不能夠孤獨終老。

    溫溪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鬢角，頭發(fā)本來花白的，在客棧住了一段時間后，黑了很多?！扒厣?，等多多放假的時候我就帶著他去你那邊住住，到時候別和我客氣，我自己付房租?！边@是溫溪的堅持。

    秦深看著溫溪的摸樣，聞言笑著說：“好，溫溪哥你給我送錢我還有什么不樂意的，你盡管來，到時候給你做各種好吃的。”看溫溪的精神氣都很好，他就知道溫溪這幾天過得不錯，“新腿適應的怎么樣？別人怎么說呀？”

    “都挺好的，自己走路的感覺很好。”他回到了原工作崗位，在市博物館修文物，上班第一天同事們見到他就說他現(xiàn)在裝的假肢不錯，肯定花了很多錢?！懊獾脛e人問起，我又不想換地方重新生活，畢竟這邊是我的根，以后不穿短褲就是了，不露出來，沒有人能夠發(fā)現(xiàn)?！?/br>
    “嗯嗯，你來了我這邊還是可以穿短的，沒有人懷疑你?！?/br>
    “哈哈，對，那我還是有機會穿的?！?/br>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確認彼此安好，因為溫溪那邊來了人讓他去看一尊泥塑馬的情況，視頻結束，等有機會再聊。

    秦深原本站著，現(xiàn)在屈膝坐下來，伸手勾來一個蓮蓬摘下，剝著里面的蓮子吃，心里面盤旋著一些想法，有現(xiàn)實的、有夢境的，紛紛雜雜，不知道怎么理出個頭緒來。

    “哦~你一個人躲在平臺上偷吃啊?！?/br>
    秦深生無可戀地扭頭，“你們回來的挺早的啊，我還以為要到月底呢?！?/br>
    “干嘛用這幅死樣子看著我，像是怨婦，別啊，我對你可沒有始亂終棄?！焙闊钭吡诉^去，抱著自家的淡定山坐在了秦深旁邊。小嬰兒一天一個樣兒，幾天沒有見，洪燁就覺得山山不一樣了，胖了……快要趕上秦深家的大點點了。

    秦深沒心思和洪燁斗嘴，無聊地繼續(xù)剝蓮子。

    “你看著很頹喪啊，遇到什么事情了？等等，你說自己之前先說說你兒子，為什么大點點不高興地撅屁股趴在移門旁邊的毯子上，和你一樣喪?！?/br>
    “他吃腳，我給他穿了鞋子，以他現(xiàn)在的能力脫不掉的那種。”為了讓兒子改掉壞習慣，秦深也是煞費苦心，找了一雙不把鞋帶解開就脫不掉的小鞋子，沒有打蝴蝶結，秦深給來了個五花大綁，看大點點怎么解開來。

    脫不了鞋、玩不到腳，大點點就喪了。

    洪燁愣了愣，隨之大笑，“哈哈，你們父子兩個太好玩了，我看點點很快就能夠改掉吃腳的習慣。好了，現(xiàn)在說說你吧?！?/br>
    秦深埋頭摳著蓮蓬，他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怎么說，要思考思考，要把語言組織組織。

    洪燁也不催他，靜靜地陪著，等秦深什么時候想說了，自然會說的。

    過了大概一刻鐘，秦深吃掉了一整個蓮蓬的蓮子，郁悶了一會兒的大點點出來了窩在秦深的懷里，秦深才開始猶猶豫豫地開口了，“那個啥，夢貘給我的那個夢球不見了。”

    “你知道啦？！”洪燁驚訝。

    秦深尷尬地點頭，打著哈哈說：“出生方式有些奇怪，哈哈，別介意別介意?！?/br>
    “我有啥介意的，又不是我這么出生?！?/br>
    秦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洪燁抓著自家小兒子的手，笑著說：“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相處了，畢竟你……那么與眾不同?！敝粮呱癜?，無論如何想不到的人物，竟然坐在自己旁邊，和自己說著話，這就像是普通老百姓突然和國家領導人同桌吃飯，心情除了用復雜和不可思議來形容，別無其他。

    秦深無語地看著洪燁，“你說的我好像很可怕一樣?！?/br>
    “的確?！焙闊罹谷稽c頭了，“至高神相當于造物者的存在，彈指一揮間，強擼灰飛煙滅，并不是夸張，對于至高神來說，和呼吸一般容易。肆意妄為，無所謂，天地間沒有能夠阻擋他的。”

    “你知道嗎，至高神拈花一笑，那花就活了，跪下喊著你的點化之恩。”

    “你知道嗎，想看云海便到山之巔，想看大魚便到海之深?！?/br>
    “你還知道嗎，施法不用你嘰里呱啦說一堆咒語，手舞足蹈做一堆手勢，心念一動就可以了?！?/br>
    “還有，移山倒海、瞬息千里，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br>
    “這樣的是神也是人，可怕嗎？”

    秦深怔怔地點頭，迷茫地看著前方的青河，“被你說的我想思考一下，我是誰、我來自哪里、將去往何方的問題了。你說這么多，我只能夠想象出一個非常厲害的神仙，而不是我。。我心里很恐慌，就怕某一天一醒來，我就不是我了，而是他，你嘴巴里那個無所不能的神，無悲無喜、無情無傷，博愛又無情，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又是最冷漠殘忍的那一個。一旦成了他，我還是我嗎？”

    就像是在夢里，秦深只不過是至高神身上的一縷幽魂，隨時都會消散。

    一旦消失，他的老章，他的丟丟，他的大點點……秦深摟緊了懷中的孩子，不知愁滋味的大點點被勒得不舒服，在爸爸懷里面掙扎了一下，他感覺出爸爸的心情不是很好，也就沒有叫起來，乖巧地窩成一團，靜靜地陪著爸爸。

    秦深連忙松開孩子，低頭在孩子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爸爸的寶貝。”

    洪燁摸著下巴看秦深，“嘶，我怎么覺得你不僅僅夢到了出生？”

    “嗯，還有其它?！鼻厣钐糁攸c說起了其它兩段，“夢貘吞噬的夢境，應該不包括這兩個吧。”

    “這些他不可能夢到，應該是有其它東西促使你做了夢?！?/br>
    水晶球內的玉蘭花樹跳入了腦海，如果有什么不同，就是它了。

    秦深說：“我想請青龍神君幫忙看看老章的情況，他的魂魄情況究竟如何了?！?/br>
    “魂魄是很隱私的事情，不是說想要檢查就能夠檢查的，不經過本人同意強行檢查的話，會導致人魂魄不穩(wěn)、形如癡呆?！焙闊羁粗厣?，認真地詢問：“你家老章愿意嗎？”

    秦深想起了早晨時他將夢境告訴章俟海，那時候就提出了讓青龍神君給看看，但是章俟海說：生死有命，他能夠有這一世，已經滿足，不奢求更多。

    “唉。”秦深用力地嘆息，可是他舍不得。

    秦深異想天開，要是自己成了至高神，是不是就可以阻止章俟海的魂魄崩潰？

    不知不覺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說都說了，秦深便眼巴巴地看向洪燁，“這個主意怎么樣？”

    洪燁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透著股餿味！你知道怎么變成至高神嗎？”

    秦深搖頭。

    “不知道，你就算急得原地爆炸也沒有用。想那么多干啥！”洪燁哥倆好地攬住秦深的肩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想那么多有的沒的，還不如好好地把現(xiàn)在的日子過好了。你別忘了，你不好好經營客棧，收集壽元沒做到，呵呵，你家老章沒有魂魄崩潰，就先因為壽元不夠死掉了?！?/br>
    秦深崩潰地抱住大點點躺倒在地，哀嚎，“這都是什么日子啊，我不是我，是不一樣的煙火嗎？??！為什么我這么麻煩，看人家過日子輕輕松松的。”

    “那是因為人家沒有把煩惱說出口而已?！焙闊钜蔡闪讼聛?，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看著湛藍的天空，懶洋洋地說：“你那句話用錯了吧，哥哥想要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br>
    秦深擺頭，“不聽不聽不聽，王八念經?！?/br>
    “嘿，我想打人了。”

    秦深悄咪咪往旁邊挪了挪，在打人之前離遠一些。

    就如同洪燁說的，老章的壽元問題還沒有解決，談什么魂魄崩潰的事情。想的離譜些，要是他能夠得到夠多的壽元，死不掉，是不是就沒有死后魂飛魄散一說。

    “啊啊啊……”，秦深捏著大點點的臉大吼，生活不只是有詩和遠方，還有眼前的茍且啊。

    …………

    ……

    日子，茍且著也就過來了。

    套用一句俗到家的話，春去秋來，又是一年的夏天，丟丟即將上初中，大點點也是個二十二個月的大寶寶，走路溜溜的，想要逮住他，不費點兒功夫根本就做不到。他前幾天晚上睡覺的時候踢被子，小半個身子露在外面，有些小凍到，小胖子嗓子疼，正在小咳嗽。

    “章胖子你給我過來，不吃藥，晚上就別想著吃rou了?！鼻厣钸@可不是簡簡單單地威脅，而是說真的，葷腥起痰，越吃越咳嗽，大點點咳嗽好之前，秦深是不會給他吃rou的。

    奔跑的大點點蔫噠噠地停住腳，兩只小胖手捏在一塊兒，委屈巴巴地喊：“爸爸?！?/br>
    秦深走出去幾步，站在孩子的跟前，把止咳糖漿送到他跟前，“來吧，一口干。”

    大點點眼淚汪汪地看爸爸，“不吃嘛，難吃?！?/br>
    “小兒版，是甜的?！鼻厣詈逯?/br>
    大點點控訴，“騙人！”早晨的時候騙他吃，明明是苦的，甜的特別奇怪。

    “良藥苦口利于病。”秦深苦口婆心，勸說了兩句見孩子還不肯乖乖地喝藥，立起了眼睛，軟的不行他可要來硬的了。

    大點點“哇”的一聲哭出來，“奶奶，奶奶……”

    秦靜一來客棧，就看到兒子擼袖子準備打她孫子，這還得了，放下手上的東西就走了過來，把大點點從地上抱起來抱進懷里，秦靜教訓兒子，“孩子覺得藥不好吃你逼著他干什么，有你這么當爸爸的嗎！哼，趁著我們不注意，想要打孩子？！”

    秦深悄悄地瞪著大點點，這是找到靠山了啊。

    大點點羞羞臉，奶奶來了，他就不用吃藥藥了。

    秦深：“媽，你以前不是這么說的，良藥苦口，不吃藥，你還追著我們打?！?/br>
    “……哪有，我很溫柔的。”秦靜選擇性遺忘，再說了，“我是為了你們好?！?/br>
    “那我也是為了他好啊?！?/br>
    “不準，怎么可以勉強孩子。你說對不對呀，奶奶的乖點點?！?/br>
    秦深，“……”太雙標了。

    點點覺得喉嚨里癢癢，小聲地咳嗽了兩下，連忙用小手捂住，黑亮的眼珠子機靈地四處轉悠，賊兮兮的不說話。

    這么大點兒的人，狡猾狡猾滴。

    得不到回應無所謂，秦靜在小孫子的腦袋上親了好幾下，“奶奶帶了秋月梨過來，挖空了給你燉著吃，吃了就不咳嗽啦?！?/br>
    不吃藥改吃梨，大點點眼睛唰地明亮，甜甜地說：“謝謝奶奶?！?/br>
    “不用謝啊寶貝?！?/br>
    秦深擺擺手，隨便吧，隨便他們祖孫兩個粘粘乎乎的，他就是個逼良吃藥的壞人。拎著梨子去了廚房，把它們交給了仇寶成，仇寶成驚訝地說：“不是吃冰糖燉梨沒有用嗎，繼續(xù)做？”

    秦深有什么辦法，安撫住老的小的才是正經，“做吧，這回里面放點兒貝母、百合試試?！?/br>
    孩子不喜歡吃藥是通病，別說小孩子了，就連大人也不喜歡苦藥。秦深不是沒有想過燉梨子、橙子之類地偏方給大點點吃，但是吃了沒有用呀，不然為什么吃藥。

    “這么多梨子，我做一些秋梨膏吧，說不定有些作用，總比吃藥強，”

    秦深說：“那寶成哥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簡單的很?！?/br>
    中午吃飯前，大點點如愿以償地吃了一個燉梨，雖然里面有點兒怪怪的味道，沒有上一次的冰糖燉梨子好吃，但小家伙依然吃得心滿意足，因為不用吃藥呀。

    吃完了午飯，沒有在客棧睡，秦靜問了大點點的意見，愿不愿意跟著奶奶去鎮(zhèn)子上。

    大點點猶豫了一下下，不舍得爸爸爹爹和哥哥，但偷瞄到爸爸的臉色，頓時往奶奶腿上貼了貼，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奶奶，我愿意噠。”

    “帶著丟丟也住幾天，沒有哥哥在，你們帶不住?！?/br>
    大點點看著好帶，其實那是相對而言的，在他和章俟海身邊，在丟丟身邊，總是安分的。要是身邊沒有爸爸爹爹，更加沒有哥哥，那完了，晚上睡覺的時候絕對不踏實，哭得整個鎮(zhèn)子都聽到哭聲為止。

    不是沒有過。

    秦靜在大點點十六七個月的時候抱著他回去住過，情況就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