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花，你的鼓勵我一直記在心里，好好學習、努力向上，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博士了。

    ——杜鵑花，謝謝你。

    不知何時，當年的“可憐小麋鹿”進了群，他們激動地表達著對杜鵑花的想念。

    他們的激動襯得群內(nèi)其他人更加的沉默。

    ·

    群里面發(fā)了“第三個”之后，遲遲沒有“第四個”的出現(xiàn)，好似沒有掉下來的另一只靴子，讓心中有鬼的人每天都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提心吊膽。

    四人組只剩下張春都了，他位于省會的豪宅內(nèi)，張貼滿了各種符紙，所有的窗戶上、門上拉了系著鈴鐺的紅繩，他坐在房間內(nèi)的沙發(fā)上，身穿大師給他的法衣、手上拿著搖鈴，神情緊張地盯著大師在房間內(nèi)做法。

    “五鬼五鬼，奔逐忙忙，迷人藏物，搬運無常，我奉敕令，逐厲避荒，如敢有違，化骨飛揚?！贝髱熞宦暣蠛龋种兴滞蝗即蠡?，熊熊火焰中，一團鬼影凄厲的大吼。大師厲聲，“吾將祖師令，急急如律令！”

    火光中，猛烈晃著搖鈴的張春都猙獰扭曲，嘴巴里念念有詞，“死死死，我能夠弄死你一次，就

    能夠弄死你第二次，杜鵑花我要讓你下地獄，魂飛魄散、永不超生?！?/br>
    ……

    ……

    千里之外，望鄉(xiāng)客棧大堂內(nèi)，外面已經(jīng)漆黑一片，眾人卻沒有一個想要回房間的，明亮的燈光下，他們聽著莫琛說十五年前的舊事。

    因為中間停下來吃過一頓飯，打斷了莫琛的講述，他看了看周圍，問：“我剛才講到哪里了？”

    “那四個壞蛋提出線索獎勵金，重賞之下，提供線索的人越來越多，所有的線索都直指一個人?！庇腥僳x躍發(fā)言，急切地說：“你說到這里了，快快快，說說下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繼續(xù)講述前，應該更加了解閻王令，莫琛慢慢解釋，和秦深了解的應和在一塊兒。

    有冤情的鬼多，閻王令卻不易得。據(jù)秦深了解，百年來，杜鵑花是第一個得到的。

    能夠得到閻王令的莫不是有重大冤情，現(xiàn)世又沒能夠及時為他伸冤的。此外，還需要極大的毅力。黃泉路口設(shè)計鳴冤鼓，耗費魂力，敲三百六十五下方才被帶去地府。走綠色通道去了幽冥鬼界并不是結(jié)束，僅僅只是開始。冥差會翻閱功勞薄，查本人及直系血親三代，無大過失者，走下一個流程。

    因為閻王令法力強大，就如同御命欽差帶了尚方寶劍和“上斬昏君，下斬佞臣”的圣旨，屬于因果律的超強產(chǎn)品，有天帝金口加持的，可以無視凡間的一切阻攔。

    所以，走的流程很多，沒點兒耐心和毅力，根本等不了。

    當初，秦深聽到手續(xù)這么繁雜的時候咋舌不已，這要是手續(xù)辦理的慢點兒，等拿了閻王令去報仇的時候，仇人都死翹翹了，還怎么報！

    略過其中種種程序不談，就說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吧，面見冥帝前要滾釘板、杖打三千，扛過去才有資格見。

    有了如此多的苛刻條件，杜鵑花能夠得到閻王令，客棧上下正在聽莫琛講訴的人無不佩服，就更想知道當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莫琛點點頭，接著晚飯前結(jié)束的地方繼續(xù)說：“財帛動人心這話一點兒都不錯，有一萬元的誘惑在，很快，獵人們就找到了扮演麋鹿的人。杜鵑花不贊成圣誕大狂歡的活動，但一人終究勢單力孤，無法阻止游戲的開始，于是她在游戲開始不久后就將膽戰(zhàn)心驚、被迫當麋鹿的同學藏了起來。”

    “藏在了哪里？”秦深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究竟藏在哪里，讓二十個獵人找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找到。

    莫琛說：“大禮堂?！?/br>
    就是學校眾多師生還在里面開圣誕晚會的大禮堂。

    “杜鵑花很聰明，又善良?！痹诹私饬硕霹N花的過往后，莫琛有些喜歡上了這個善良勇敢的姑娘。

    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歡，而是男人對于女人的欣賞。

    秦深放平了手機，屏幕上的照片就算是打上了馬賽克保護隱私，依然能夠感受到她燦爛的笑容，這樣溫柔的姑娘，誰不喜歡呢。

    莫琛收拾好心情，繼續(xù)說：“杜鵑花是學校的學生會主席，擁有大禮堂的鑰匙。”

    狩獵游戲最初開始的地方便是大禮堂內(nèi)，老師們退場后，便是學生們狂歡的時刻。

    所謂燈下黑，或者“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推開門一眼就可以窺全貌的大禮堂，獵人們忽視了。

    等找到這邊時，大禮堂內(nèi)，杜鵑花坐在鋼琴前給不安的“麋鹿”彈著安撫人心的曲子。偌大的禮堂就舞臺上開著燈，溫暖的燈光照在杜鵑花的身上，善良善良的她如同天使，鼓舞人心的笑容能夠化解任何人心中的陰霾和自卑。

    她有多么美好就襯托出獵人有多么的可惡，扭曲嫉妒的靈魂啊，只想將眼前的美好完全撕碎，讓世人看看，世界就是丑陋的，權(quán)勢地位才最重要，什么高尚的品格、什么善良的溫柔全都是狗屁。

    不重要？呵呵，那學校的老師知道學生在做什么，為什么不出來阻止！還不是獵人既有大公司老總的兒子，又有高官的女兒，最不濟的，父母的身價也有幾千萬，給學校捐過摟。

    莫琛說到這兒，眼神幽幽地看著虛空中的某個點，不言不語。

    坐在同一桌的黃三尾靠在王樂彬的身上不安地挪動著屁股，他結(jié)巴地問：“后、后來呢？”

    “后來啊……”莫琛的聲音猶如嘆息，“他們大狂歡了?！?/br>
    “你們知道藝術(shù)家瑪瑞娜·阿布拉莫維克嗎？”在講述大狂歡之前，莫琛先問了大家問題。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為什么問起了一個外國人，本國鬼怪，沒有人的知識面覆蓋到外國去。

    低沉悅耳的聲音緩緩響起，章俟海娓娓道來，“瑪瑞娜·阿布拉莫維克是塞爾維亞著名的行為藝術(shù)家，被稱之為‘行為藝術(shù)之母’，她的行為藝術(shù)作品以狂野大膽而著稱。我國對她了解的最多的應該是她的作品《韻律0》，在此作品中，她準許觀眾使用臺子上提前擺上的72件道具對藝術(shù)家、也就是她本人進行強迫性接觸，事先她有被注射麻藥，無論觀眾做什么，她都不會反抗。

    “在無拘束的情況下，人性本就殘忍，當觀眾拿出手槍，子彈上膛地對準藝術(shù)家時，這場表演宣告結(jié)束?！?/br>
    不知道是誰嘀咕，“太變態(tài)了?！?/br>
    也不知他是在說行為瘋狂的藝術(shù)家變態(tài)，還是那些失控的觀眾，無論是哪一種，沒有接觸過的普通人，都是無法理解的。

    就像是十五年前，私立中學平安夜大狂歡當晚的孩子們，在那一夜之前，他們應該從未想過，人性能夠扭曲成那樣吧。

    莫琛閉上眼睛，仿佛能夠感受到杜鵑花那時的痛苦和無助，他說話的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哽咽，“當晚，獵人們喊來了五十多個自愿參加的學生進行了游戲，作為平安夜大狂歡的高（潮）?！岸霹N花被他們綁了起來，任人施為?！?/br>
    游戲不需要細致的描述過程，只是想象就不寒而栗。

    每個人心中都有著魔鬼，當魔鬼不受束縛、掙脫牢籠時，該多可怕??！

    “靠，杜鵑花救的那五個人呢，怎么不救她！”六娘義憤填膺地問。

    秦深給出了答案，他無意間刷微博的時候刷到了《818美倫中學十五年前的大狂歡》，美倫中學就是杜鵑花上的那所私立中學，網(wǎng)上實名扒此事件的人據(jù)他本人介紹，是當年被杜鵑花救下的五個人之一。

    多年來，他懦弱、膽怯，只能夠在黑暗中茍延殘喘，看著犯罪的人逍遙法外、看著冤死的人背負罵名?，F(xiàn)在，杜鵑花回來了，他也要站出來揭露被多方勢力掩蓋住的真相，還原過去，讓所有人知道，杜鵑花是多么好、多么好的姑娘。

    “他們也是被殘害和發(fā)泄不滿的對象，這個在微博上實名還原當年的真相的人，少了一條腿?！本退闶巧倭艘粭l腿，這人永遠記得平安夜那晚彈鋼琴的姑娘，記得姑娘溫柔的鼓勵和安慰，才讓他克服了口吃、 擺脫了酗酒的父親，最后考上大學、成為博士。

    秦深搖頭，有些罪惡看不見并不代表沒有，只是心態(tài)樂觀、積極向上的人始終愿意相信世間美好而已。

    了解杜鵑花的過往時，莫琛順帶看了看被她守護過的人現(xiàn)在過得如何，驚悚地發(fā)現(xiàn)，這些人竟然或多或少地有著殘疾。

    據(jù)此，就可以想象十五年前美倫中學大禮堂內(nèi)是何等的血腥地獄。

    ……

    ……

    微信頭像又變了，學校禮堂內(nèi)，穿著白色小禮服的杜鵑花彈著鋼琴，一切美好都是停止在那個時刻的。

    信息字體終于變了顏色，紅得刺目——

    第四個

    第四個啊，在自家別墅做法的張春都覺得渾身發(fā)癢，像是身上爬著無數(shù)的螞蟻，麻癢難耐。

    房間外好像有“嘭”的聲響，不過他太癢了，沒有在意。

    大師的弟子呵斥，“想要活命就安分點兒，不準動，繼續(xù)搖?！?/br>
    張春都兇狠地看了一眼弟子，等著，等把杜鵑花弄死了，他就把這對師徒送去地獄。

    癢癢癢——

    癢到骨頭縫里面的癢。

    不，張春都神情恍惚地撓著，用力地用指甲刮著皮rou，才能夠緩解得到片刻的舒適。不過，不夠啊，麻癢像是從身體內(nèi)部泛出來的，不是外部造成的，他在外面怎么抓都沒有用。

    怎么辦？

    抓里面吧！

    張春都這么想著，也這么做了，他的手指不知道怎么變得那么尖利，一下子就在胳臂上摳出一個血rou模糊的洞，這還不夠，手指從血洞伸進去，找到了骨頭，在骨頭上撓著。

    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在房間內(nèi)響起，活生生剝著自己血rou、成了血葫蘆的張春都沉醉在解癢的舒服中無法自拔。

    做法的大師“啊”地驚叫，從嘴巴里嘔出大量的鮮血，滿屋子的鈴鐺瘋狂地抖動著，發(fā)出“鈴鈴鈴”的催魂聲。

    黑發(fā)裹身的紅衣厲鬼出現(xiàn)，她飄在大師的左右，嘆息一般的呢喃，“第五個?！?/br>
    大師把身上所有的法器扔了出去——

    沒用，沒用，都沒有用。

    不斷向后退著，大師驚慌地大吼：“怎么沒有用？”

    杜鵑花咧嘴笑著，手從黑發(fā)中穿過，露了出來。

    大師絕望，“竟然是閻王令！”

    十五年前的往事很沉重的，更加讓人感覺到窒息的是，平安夜過去，第二天的陽光并未帶來光明。

    參與者的背景太大，還有那句法不責眾，杜鵑花的慘死、五人致殘被掩蓋，為了粉飾太平，美倫中學自此加強校園環(huán)境的管理，多年過去，因為雄厚的師資力量、嚴謹?shù)膶W校環(huán)境，成了當?shù)氐闹咧?，無數(shù)家長捧著大把的錢當敲門磚，只想為孩子求來一個入學的資格。

    而杜鵑花，因為當事人的粉飾太平，逐漸被捏造成為了勾引人的蕩（婦）。

    呵呵，真相就是如此的殘忍。

    ···

    十五年前的第二天，陽光照不穿人間的陰霾。十五年后的今年，沐浴在陽光中的望鄉(xiāng)客棧，恬靜安詳。

    聽了杜鵑花的過往，昨晚秦深的睡眠質(zhì)量并不怎么好，一會兒罵那些作惡多端的人，一會兒擔心丟丟會不會受到欺負，擔心完了大的膽心小的。孕中多思多慮，秦深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完美的為它做了注解。

    也就是章俟海，秦深怎么折騰，他都能夠?qū)o予安慰，二十四孝好伴侶，指的就是他了。

    昨晚沒睡好，早晨就起得晚，秦深伸著懶腰走到了大堂，頓時眼睛瞪大，大堂門口坐著一只圓滾滾、山一樣的大熊貓。

    背影看起來又頹又喪，但架不住秦深自帶濾鏡，有了國寶之名的加持，現(xiàn)在這只大熊貓摳腳丫、屙粑粑，秦深照樣會舉起手機拍個不停。

    他現(xiàn)在就是這么干的，與他一樣動作的人周圍還有很多。

    “可愛可愛，他動了！”

    “能夠抱回家就好了?！?/br>
    “想得美，你死了，他可不會跟你去幽冥鬼界?！?/br>
    所有驚叫都被壓抑在嗓子眼兒里，就怕聲音高點兒，會打擾到大熊貓喪喪地曬著太陽。

    “咦？”

    秦深叫了一聲，調(diào)整了一下角度他才發(fā)現(xiàn)，大號黑白團子旁邊同款姿勢坐著個小號的黑白團子，小背影搖搖晃晃，他可不喪，正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呢。

    拍了十多分鐘，秦深心滿意足地坐在桌邊，吃起了自己的早飯，昨天做的馬鮫魚餃子二十個，還有兩個焦邊的煎雞蛋，咸菜是mama秦靜送來的蘿卜干切碎下鍋炒的。

    吃完了把盤子送回廚房，秦深出來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萌到融化，他家的小寶貝穿著熊貓裝坐在大熊貓的旁邊，小熊貓挪了位置，歪著頭靠在丟丟的身上。

    小熊貓委屈地扭頭，眼睛里帶著一點點淚水，他身上的毛毛又要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