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他自己則繼續(xù)在盜竊現(xiàn)場前前后后的查看。 統(tǒng)統(tǒng)看了一遍之后,顧朝暉心里已經(jīng)有了譜,而這時候,老爺子也緩過來了,他第一句話就是,“朝暉,咱們報警吧,這十多萬丟了,咱們廠可怎么進(jìn)原料啊,決不能饒了膽大包天的毛賊。” 聞言,顧朝暉沒忙著動,而是把其他閑雜人等都揮退了,屋里就剩下他跟師傅兩個人。 這他才開口說道,“師傅,我看先不忙著報警。” 陳德寶一聽,很是納悶,剛要再說,就聽徒弟道,“我有個事兒一直瞞著沒告訴你,師傅,不過今天這事兒,我覺得可能和之前那件事有點關(guān)系?!?/br> 陳德寶不由驚訝,難道這事兒還跟顧朝暉有關(guān)。 不過當(dāng)徒弟跟他講了陳永富之前非常狼狽落魄的去他家借過一萬塊錢,并囑咐不讓告訴自己的時候,陳德寶一下子就明白了。 “師傅,你看,這財務(wù)室門窗完好,我又去廠區(qū)大院轉(zhuǎn)了轉(zhuǎn),也沒有跳墻進(jìn)院的痕跡,不如,咱們把保安叫來,問問情況吧?!?/br> 雖說心里已經(jīng)有了猜測,也感覺八、九不離十,可兩人都還抱了一絲僥幸心理,但等保安到了之后,一問,對方馬上就說,“昨天晚上十點多,陳總開車回來了一趟,過了不到一個小時又走了?!?/br> 還沒等保安說完,陳德寶已經(jīng)坐不住了,他身上發(fā)軟,渾身虛汗,直接從椅子上出溜到了地上。 顧朝暉和保安趕緊將他架起來送到醫(yī)院去了。 到了醫(yī)院,大夫檢查之后,說血壓太高,讓辦理住院。 顧朝暉又趕緊通知陳永富的媳婦兒,讓她把師傅的各種證件都拿過來,也好辦理住院手續(xù)。 兒媳婦兒很快到了,但,留下手續(xù)就要走。 顧朝暉趕緊勸她,“嫂子,你看我?guī)煾惮F(xiàn)在都躺在醫(yī)院了,你有啥事兒,先過了這段再說,沒有什么咱們克服不了的困難,你要是走了,我?guī)煾档牟∏榭隙ǖ脟?yán)重了啊?!?/br> 陳永福的媳婦兒卻一邊擦眼淚一邊說,“小顧,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公公人也不錯,可我過日子不是跟你倆過,是跟陳永富,他現(xiàn)在一個月回一次家,一回家就要錢,要了錢,連個好臉色都不舍得給我。現(xiàn)在把家里也掏空了,我上次說了他兩句,他還把我打了一頓,你看,我手上的傷,現(xiàn)在都沒好?!?/br> 說著,她將自己變形的手指伸給顧朝暉看,然后繼續(xù)說道,“他拿錢的事兒,我不敢告訴公公,怕他著急,可我挨了打,去找公公評理,你師傅卻說夫妻沒有不打架的,讓我息事寧人。小顧,你說,我遇到這種事兒能不心涼么?現(xiàn)在陳永富生死不明,已經(jīng)一個來月沒回家了,家里也沒錢了。我也想好了,這日子,我沒法跟他過了,等他回來,我就跟他離婚!至于我公公這邊,小顧,你是他徒弟,你多照看著吧,我現(xiàn)在也實在是沒心情,也沒能力?!?/br>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了,干脆利落,一點沒猶豫。 顧朝暉看著陳永富媳婦兒的背影,只能無奈嘆氣。 清官難斷家務(wù)事,何況他身份尷尬,攪合在中間更沒法弄。 陳永富媳婦兒之所以敢抬腿就走,也是吃準(zhǔn)了顧朝暉一家子是好人,師傅一家又對他們有恩,所以,這是給他們兩口子駭上了,知道他們也不能扔下陳德寶不管。 顧朝暉確實不會這么做,他給師傅辦好了住院手續(xù),又墊上費用,回到病房的時候,陳德寶已經(jīng)醒了過來。 剛要跟師傅解釋為啥家里沒來人,可還沒等他說幾句,師傅便說,“朝暉,你別說了,剛才你和永富媳婦兒在外面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她愿意走就走吧,跟著永富那個不省心的,她也吃了不少苦,這剛過上幾年消停日子,沒想到又開始作妖,哎~” 嘆著氣,師傅不由的流下了眼淚。 顧朝暉見他老淚縱橫,疲態(tài)盡顯,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趕緊安慰他道,“師傅,你放心,我去找大哥,醫(yī)院這邊,我安排人照顧你,你就安心養(yǎng)病吧?!?/br> 此時,陳德寶也知道不是要強(qiáng)的時候了,自己頭暈眼花,坐著都費勁,兒媳婦兒又指望不上,現(xiàn)在自己的依靠只有徒弟了。 患難見真情,老爺子一時失態(tài),哭得嗚嗚咽咽,顧朝暉心里更不好受,在醫(yī)院陪了他半天之后,又給林蔭萌打了電話,讓她趕緊找個護(hù)工,幫著照顧師傅。 下午,林蔭萌便領(lǐng)著護(hù)工過來了,還帶了不少水果,營養(yǎng)品和林母親手做的粥飯。 兩口子又在床前陪了師傅一下午,老爺子心情才好了許多。 第一個晚上,顧朝暉留下陪床,然后囑咐林蔭萌,“媳婦兒,我明天開始去找大哥,你以后每天至少來看師傅一趟,要是一個護(hù)工不夠,就再請一個?!?/br> 林蔭萌點頭應(yīng)了,要走的時候,顧朝暉去送她,兩人在醫(yī)院門口又說了一會兒話。 “老公,我看師傅心情不好,你多陪陪他,但是也要注意自己身體,我明天就再找個晚班的護(hù)工過來,咱們寧可多花點錢,也不能讓你受累。” 林蔭萌很是心疼丈夫,一邊說,一邊把從家里拿來的洗漱用品和換洗的衣服遞給他。 顧朝暉對媳婦兒也是一樣的心思,“媳婦兒,你每天抽空過來看看,要不我也是不放心,不過具體事兒有護(hù)工呢,你廠里還有一大灘事兒,家里也是,這邊你就抽空照應(yīng)一下吧,這段日子,肯定要辛苦你了?!?/br> 聞言,林蔭萌笑了,撫上丈夫滿是胡茬的臉,雖然他看起來不如平時精神利索,可卻有種別樣的男人味兒,她道,“又說客氣話了,我這也是為了讓你省點心,再說師傅對咱們一家子夠意思,關(guān)鍵時刻,咱們必須幫啊?!?/br> 知道媳婦是深明大義的人,顧朝暉拉過她的手,溫柔說道,“那我明天開始就去找陳永富,醫(yī)院這邊就交給你了。” 兩口子商量好了,便開始各司其職。 醫(yī)院這邊還好說,顧朝暉在晚班護(hù)工沒到位之前,晚上還得伺候師傅起夜,早上給他換衣服,喂飯。 等第二天晚班護(hù)工也到位之后,他就輕松多了,開始集中精力去找陳永富。 關(guān)于陳永富目前能在什么地方,顧朝暉有幾種猜測,一種是賭場,一種是風(fēng)月場,還有一種是他最不想面對的情況,就是在這幾樣他都沾了的情況下,是不是還沾了毒品。 最近幾年,隨著經(jīng)濟(jì)形勢大好,有錢人越來越多,這些空虛的暴富族就開始找刺激,很多大老板都染上了毒癮。 顧朝暉身邊就有這種例子,隔壁廠的老板就因為吸毒被警察拘留過,還被送過戒毒所,可出來之后還是復(fù)吸了,最后導(dǎo)致工廠破產(chǎn),妻離子散的結(jié)局。 再聯(lián)想上次陳永富來他家借錢時候的精神狀態(tài),顧朝暉確實有幾分擔(dān)心。 不過現(xiàn)在瞎猜都沒用,關(guān)鍵還是抓緊時間先把人找到,人找到了,真相也就能問明白了。 他先找了好幾個平時經(jīng)常和陳永富在一起打麻將的人,可這些人都說,不太清楚他現(xiàn)在在哪里,以前倒是聽說他去對面的特殊地帶打過牌。 打牌,這說法太保守了,估計就是賭博。 去對面賭博,肯定不會光明正大的,而且他還帶著現(xiàn)金,過口岸不方便,所以八成是偷渡過去的。 顧朝暉又開始找人打聽蛇頭,終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找到了幾個蛇頭,可人家不可能隨便透漏偷渡客的消息。 沒辦法,顧朝暉又給對方塞了不少錢,講明白情況之后,再加上穩(wěn)妥的中間人作保,這蛇頭才給了點有用的信息。 “確實有個大陸的老板經(jīng)常提著箱子去對面玩,好像都是去一家地下堵莊,那邊很黑的,我都勸過他不要去了,可他不聽,上次是一個月之前,我載他過去的,到現(xiàn)在,我都沒見他回來過,不過也許是聯(lián)系了別人的船也說不定?!?/br> 得到這樣的重要信息之后,顧朝暉基本上已經(jīng)判定這人就是陳永富無疑了。 又跟那蛇頭打聽清楚了地下賭莊的位置,當(dāng)天便跟著蛇頭到了對面。 顧朝暉雖然在經(jīng)濟(jì)開發(fā)區(qū)住了好幾年了,可這邊還是第一次來,他不會說方言,又不認(rèn)識路,最后費了好大的周折,才終于找到那地下賭莊的所在。 那地方是在一個看似非常普通的菜市場里面,穿過菜市場的攤位,在最里面有一家rou鋪,跟那rou鋪老板對上暗號之后,才能進(jìn)去。 顧朝暉根本不知道還有暗號這一說,而且從rou鋪外面看,根本也找不到入口在哪里。 跟那rou鋪老板搭了兩句話,對方看出他是大陸人,又不像是來參加賭局的,便不再搭理他,無論顧朝暉怎么跟對方套近乎,甚至塞錢,對方都對他不理不睬。 這可把他急壞了。 可著急也沒用,在這邊人生地不熟,顧朝暉想打聽都沒地方,找不到人,他只能在周邊瞎晃悠,漫無目的的找起來。 也許是他運氣好,也許是陳永富命不該絕,臨到晚上的時候,本來已經(jīng)有些絕望的顧朝暉,竟然在離賭莊不遠(yuǎn)的路邊上撿到了爛醉如泥的陳永富。 他一開始都沒敢認(rèn),因為陳永富就像個流浪漢一樣躺在一個墻角,頭發(fā)蓬亂,胡子也亂糟糟,臉上更滿是污垢,身上雖然穿著西裝,可也已經(jīng)臟亂無比,關(guān)鍵他還丟了一只鞋,任誰看了,也不能相信他是身價百萬的大老板。 顧朝暉一開始從他身旁路過的時候,也沒想到這會是他要找的人。 本來都已經(jīng)走過去了,可忽然,他看到那墻角的人的小拇指短了一截,這和陳永富剛好一樣。 陳永富最早的時候,是跟著他爹干機(jī)械維修的,可是剛參加工作沒多久,他就在維修機(jī)器的時候出現(xiàn)了意外,被截斷了一小截指頭,這他才離開了工廠,后來又下海經(jīng)商,做起了生意。 這偶然間的發(fā)現(xiàn),讓顧朝暉驚喜不已,他趕緊沖過去,拍醒了那流浪漢,仔細(xì)一看,當(dāng)真是陳永富不假。 雖然陳永富喝得醉醺醺的,可也有一半的清醒,當(dāng)看到是顧朝暉來找自己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在做夢,激動地手舞足蹈,抱住對方不放手。 不管怎么著,人是找到了,而且看起來,除了臟了點,狼狽了點,至少沒缺胳膊斷腿的,這顧朝暉就放心了,也能給師傅一個交代了。 他也沒多跟陳永富商量,直接又去找到那蛇頭,讓他連夜把兩人弄了回去。 等再上岸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 顧朝暉怕驚動了老婆孩子和丈母娘,便沒回家,而是領(lǐng)著陳永富去酒店開了個房間。 經(jīng)過一番折騰,陳永富已經(jīng)清醒了過來,面對顧朝暉的種種安排,他非常聽話,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倒像是顧朝暉是老板,他成了雇員一樣。 讓陳永富洗了個澡,刮了胡子之后,終于看起來有點人樣了。 顧朝暉剛要和他說家里的事兒,陳永富先開了口,“兄弟,哥哥兩天沒吃飯了,能先吃點東西再說不?” 聞言,顧朝暉也是無奈至極,自己也一天沒吃飯了,為了找他,都不知道餓了,這位倒是心大,沒問家里的情況,先要飯吃。 行啊,好歹是知道餓,顧朝暉聽說很多有毒癮的人都是不吃不喝的,他看陳永富雖然瘦了點,但面色還好,這還知道找飯吃,應(yīng)該不是自己想得最壞的那種可能。 因為時值后半夜,實在也沒有什么賣吃的東西的地方,顧朝暉走了兩、三條大街,走了三十多分鐘,終于找到了一個起早準(zhǔn)備材料的早餐點。 人家的第一鍋粥剛熬上,顧朝暉就到了,等了三十多分鐘,買上第一份早餐之后,已經(jīng)是早上四點多了。 他回到酒店,剛進(jìn)大堂,就聽服務(wù)員跟他說,“先生,和你同房間的那位客人剛才走了,可是房費還沒結(jié)算。” 顧朝暉一聽,急了,打聽清了他往哪個方向走的,趕緊去追。 幸好陳永富沒吃東西,也跑不快,街上又沒有出租車,顧朝暉找了二十多分鐘,終于在一個路口追上了對方。 追上之后,顧朝暉二話沒說,先氣恨恨的給了陳永富一拳頭,把對方打得倒地不起之后,他又把人架起來,直接送到了醫(yī)院,來到了師傅床前。 這陳永富才知道老爹被自己氣得住了院,他后悔莫及,看著短短幾天就蒼老了很多的父親,他終于留下了悔恨的淚水,也講出了事實的真相。 原來他是在一個生意伙伴的鼓動之下開始了賭博,一開始幾個人只是在家玩玩小麻將,一圈牌百十塊錢那種,后來那個朋友說這種不刺激,就領(lǐng)著陳永富去了對岸。 對岸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頓時晃花了陳永富的眼睛,一開始他也是贏了不少錢的,一夜之間就是幾十萬的進(jìn)項,這才勾著他上了套。 可后來,他開始連連失利,越輸越大,直到把家里的活錢都輸光。 其實這時候,如果他及時收手也就罷了,還不至于造成什么大的損失。 但他不甘心,總覺得自己還能翻身,可家里沒錢了,廠里的錢他又不能動,沒辦法,他開始四處借錢。 其中就包括顧朝暉借給他的那一萬,他都拿去賭了。 但東拼死湊借了半個多月的本錢,都沒用三、五十分鐘就都輸在了賭桌上。 這時候,那個引他入局的朋友在旁邊說道,“老陳,你剛才那把差點翻盤啊,要是再有個一、二十萬,你一準(zhǔn)兒能贏回來?!?/br> 這話正說到了陳永富的心坎上,他也感覺自己剛才就差一點點,就差那么一點點的運氣?。?/br> 可他已經(jīng)沒錢了,再想這些也沒用,剛要扭頭離開的時候,那朋友攔住了他,豪爽的主動借給了他十萬塊錢! 陳永富已經(jīng)紅了眼,根本沒想過對方還有什么別的目的,接過錢,他就又重新殺入賭場。 可結(jié)果還是一樣,就差了那么一點點的運氣,這次他還是血本無歸。 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一樣了,他成了欠債的人,而且是十萬塊錢的巨款。 那朋友借錢的時候是一副大方的笑模樣,但要起債來就換成了一副羅剎面孔,這時候陳永富才知道自己借下的是利滾利的高利貸,可后悔也晚了,那人給他下了最后通牒,五天之內(nèi)必須還錢,不還錢就去砸廠。 一來,陳永富不想讓家里人知道他這不光彩的事兒,二來,廠子畢竟還是他最重要的家底,要是讓對方把廠子砸了,他就真的徹底玩完了。 于是他趕緊回了大陸,鋌而走險,去自己廠里撬開了保險柜,拿走了廠里的周轉(zhuǎn)資金。 其實,他要是把這些錢還了高利貸,便沒事兒了,可當(dāng)他把錢拿到手里的時候,腦子里想的卻是,“要是我再去賭一把,最后一把,如果能翻盤,不僅能還了錢,還能把廠里的周轉(zhuǎn)資金缺口補(bǔ)上,然后,我就徹底不賭了。” 他的想法是好的,但卻事與愿違,再一次,他輸了個底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