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這馬車里的人.... “何公子,不用擔心,還是‘正事’要緊..”我朝他一笑,那何邢先是一愣,后來不由得瞇起了眼睛。 “我說,恒之兄,要不你考慮考慮?把這小丫鬟送給我?二十畝良田怎么樣?...不行?。恳辉偌右粋€宅子??”何二公子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漸漸的只能聽見我的公子溫和卻漸漸冰冷的聲音,仿佛寒風掠過,大地回音。 “不行?!?/br> 我笑著跑上前去,拽住他溫軟的衣袖。 ### “喏,便是這兒...”何二撇撇嘴,讓手下上前去敲門。這大門時間長了,連漆都剝落了幾塊,看起來很是蕭索。 不料,里面的人卻應的很快,一個小老頭兒弓著身子,一臉討好的笑容走了出來,“少爺,您來啦...”說著便恭恭敬敬的請我們三人進去。 這是一個園子,面積還不小,東面樹木森森,高低起伏,幾座精致的小亭子分布其間,小丘之下似乎還有湖水,看上去很是閑情逸致。 “人都帶來了嗎?”何二說的時候漫不經心,眼睛卻金光閃閃。 “都帶來了,也訓練好了..”那老頭頭也不抬,看上去很是恭敬。 “你做的不錯,恩,我知道,園子嘛,你也奉獻不少,我會在父親面前提點你幾句的!”何邢滿面春風,掏出了一把畫著山川河水的折扇,花擦花擦揮的不亦樂乎。 那老頭也誠惶誠恐的點點頭,看上去萬分榮幸,亦步亦趨的跟兩位少爺講著這園中構造,而我卻心中微微疑惑,這老頭看上去有點奇怪,既然心愿滿足的話,會是這樣平靜? 這疑惑很快拋到腦后,目光的盡頭,一進小宅院里面?zhèn)鱽睑L鶯燕燕嬌媚的笑聲。這園中的景色再美也比不過人美,果然何二公子出來必然沒有什么好事,只會沉醉于女兒鄉(xiāng)。 我走到了宅院之前,圓形的拱門邊垂掛著一條條青蔥的藤枝,一個身著玫紅色衣裳的女子正倚著墻往里嘰嘰喳喳說著什么,不一會兒便掩口笑了起來,俯仰起合之間皆是風情。 再往里看便如同春色滿園,各色女子縈繞其間,觥籌交錯,花枝亂顫。而我的少爺坐在右手側,微闔著眼,對于女子們遞過來的酒杯雖然不拒,卻也不像何二一般上下其手,放浪形骸。 然而,我還是魔怔了。滿身的血液燃燒起來,轉化成某種異樣的憤恨,我感覺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前去,拂開那些紅唇與雪白的胸脯,將自己的雙臂牢牢守在他身側。 “嘿,阿玨吃醋了?” 我聽見何二調侃的聲音,卻不想回答。我感覺少爺的身體一顫,溫和的氣息噴吐在我臉頰上。 “沒事了?!?/br> 我睜開雙眼,視線與他的相觸。一樣的迷離的雙眼,一樣的如瓷一般細膩的膚色,一樣的風流繾綣,仿佛要乘風歸去。我的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面上還是平靜無波。 “好了?!蹦呛味娕呐氖郑瑢ξ倚Φ?,“阿玨姑娘要是氣了,投奔我這邊如何?” 只聽他話音剛落,那些個女子挨個兒嬌聲告別,衣衫凌亂,發(fā)鬢歪斜,一副眉目含春的模樣。不一會兒,宅子中間的戲臺子上面出現了些異裝打扮的人物,咿呀咿呀唱起戲來。 我也不知道唱的是哪一段,左右并不感興趣。那些個戲子還忙不迭往臺下拋著媚眼兒,何二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桌面,看上去十分受用。 然而才唱不過一會兒,便被他一聲怒喝打斷了,“眠葵呢?” 臺上一下子風波平息,絲竹無聲。許久,才怯生生走出來一個女郎,看上去很是嬌媚無依,她福了福,答道,“眠葵jiejie被差人帶走了,說是有事尋她?!?/br> 這眠葵算是花魁一類的人物,剛剛一群女子聚集其間的時候,何二沒有看出來,現在一上臺,便看的清清楚楚。 “是哪個不長眼的!”何邢一下子怒了,質問旁邊不說話裝鴕鳥的老頭。 那老頭脖子一梗:“好像是...知府老爺...” 何二一下子噎住了。 我的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第12章 “切。”何邢嘀咕了幾句。自家老爹還是挺有威懾力的,不然自己也不至于總偷偷摸摸跑出來,連家里的漂亮婢子的小手都不敢摸。 也不知道老頭子怎么想的,那么有味的小娘就這么給撈了去。要是他回家告訴母親,嘖嘖,還不知道會怎樣。何二公子安慰了自己幾句,至于好兄弟周珩,即使沒有國色美人,也自然不會虧待他。 “恒之兄,這園子之中除了人美,景色也是全縣頂尖的?!焙涡蠐u了搖折扇開口。 我的少爺并沒有回答,只是瞅了我一眼,看見我并沒有什么表示,便溫柔的笑笑點點頭。他總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大概很少有事情能進入他的眼,和女子戲耍與這大好景色不可辜負竟是擺在同等的位置上。 老爺在世的時候,才能稍微督促他一些,現在已經很難分辨出他的喜怒,所謂的喜歡與不喜歡似乎打通了那層隔膜,所以在他的臉上總是那張云淡風輕的笑容。 我感覺他的衣袖攀扯著風,細密的水流試圖親吻他的鞋面,少爺淡櫻色的唇融化在這秋風秋景里頭。少爺招呼著手讓我過去,然后拂掉落在耳畔的細小枯葉。 我朝他一笑,看向外邊。這園子樣子看上去不大,不過水源充足,幾座小亭子懸在水上,顯現出黝黑的倒影。 這些所謂只供何邢一人賞玩的后花園顯然不止這么多東西。何邢步子很快,一路饒有興致的講著一些東西,目光略過遠處黑漆漆的房屋。因為不那么有吸引力,何邢也懶得過去。 而那些屋子顯然并不是空空蕩蕩。屋外的磚石鋪地磨的很光,縫隙中的枯黃草葉被折斷了不少,顯然不只是有人來,更是有不少人來。 實際上這些有著不少人跡的屋舍全部記在他何公子名下。至于做什么事,何邢知不知道就不得而知了。 實在地處偏僻,除了貫穿整個院子的水渠,連我也一時間想不出這個地方能干些什么。 “這園子果然不錯?!焙涡闲那楹芎谩?/br> 老頭原本跟隨在我們一行人身后,但之后漸漸步伐加快,趕在何邢前頭,“少爺,前幾日有人來要買下這園子,小老兒難以回絕,還請少爺...” 老頭眼中精光一閃,看上去很不起眼的開口。 “哦?是誰???和本少爺一樣的眼光??。 焙涡系哪X袋顯然跟一般人不同,這時候竟然起了興致。 那老頭本以為何邢會擺出縣令公子的名頭讓自己回絕了,沒想到他竟然好奇的追問起來。 “是哪邊的人?出了多少銀子?唔...在本縣我可沒聽說過....恒之兄你知道么?”何二拿著扇子敲敲腦門,轉頭問向周珩。 我家公子心思也不在這上面,口氣溫潤,“也許是外縣的吧?也不知道外縣的人什么時候會聽說這么個偏僻的地方。” “也是,也是...”何二點點頭,“那人呢?走了么?我倒是想見見...” 那老頭一聽倒是愣住,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小老兒...這人聽口音確實是從外縣來的,公子想見,小老兒便去請?!?/br> 說著,便喚了一個年輕小廝來,吩咐幾句。那小廝便奔出去了。 亭臺轉折,風景變幻。 眾人正走著,便見剛剛那個小廝氣喘吁吁地奔過來,聲音大的剛好能讓眾人聽見,“那張公子不在客棧里頭,說是出去了...” “啊..那就算了吧。”何邢也是一時興起,見人不在,也就沒了興趣,“下次若是有機會,你在傳人通秉我?!?/br> **** 夜晚的周府無比靜謐,幾間主室里頭點著燈火,淺淺的照在屋檐下方。幾個仆役守在主人屋外,但也是靠在墻上,睡得迷迷糊糊。 一個黑影小心的穿過長廊,來到前院的樹叢里,清冷的月光下出傳幾縷甜膩的幽香。 “來的人是誰?”我看著這個黑衣女子卸下兜帽,露出一個妝容盡卸的蒼白面孔。 “可是魏家的人?”我嘆了口氣。 那女人點點頭,眼中閃過幾分驚恐,“主人,那我們該怎么辦?!魏家的人雖說是來本縣查鹽案的,也難保不會...” “你還是避免和他再碰上。若是縣令再傳召,你就托病不去,我會讓人幫你圓過去的。下次會面你也不必親自過來。把條子送到東莊外的福善堂?!?/br> “是。”她勉強鎮(zhèn)定下來。 我抬頭望天,幾只老鴰哇哇大叫著飛過。這么晚也才歸巢,凄厲的叫聲顯得有幾分詭異。 “不必說了,你走吧?!蔽铱粗?,那女子黑衣里頭用來取悅男人的紗衣還沒有褪下。由于急速的奔跑,露出一點衣角。 女人深深吸了口氣,臉上恢復了幾分血色,看上去也很是貌美。畢竟是花魁一般的佳麗,即使驚慌失措也是很賞心悅目的。 “那我便走了。”她說道,轉身正想朝來路返回的時候,卻被我伸手攔住了去路。 “看來你過來的時候并沒有甩掉尾巴呀...”我看著前方,微微笑道,“那你只能跟我來了?!?/br> 那女人剛想驚叫,卻嗅到一點淡淡的粉末,接著便天昏地暗,不省人事。 第13章 清晨,偌大的周府透著一股沉沉的暮氣。陽光灑進窗棱,留下一片淡黃色的陰影。 “阿玨呢?”少爺整理著衣角,問著旁邊侍立的小廝。確實一般服侍少爺都是我親自動手的,畢竟假手他人我怎么都不放心。 “玨姑娘今天一大早便出去了?!毙P低著頭,目光盯著磚縫。 “沒說去哪兒嗎?”少爺的手停下來,眉頭蹙著。 “沒說。”小廝開口,“玨姑娘讓我來向您回稟一聲,說她辦完了事兒便回來?!?/br> “是夫人安排的?”少爺起身把頭發(fā)攏在腦后,長長的垂下來,和褥子親密的交疊。他草草將簪子往發(fā)綹上一繞,然后束成發(fā)髻。 “小人不知。只是今晨來了個當官的,說是這城西附近昨夜失蹤了個人,要周府配合調查..” “怎么,失蹤了人,還找到我周府頭上?!”少爺聲色也凌厲起來,“即使我周府沒落,也不至于這樣不放在眼里!” 他心里沒把這件事和我牽扯上,但還是本能的察覺到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預兆。 “旁邊的向府呢?” “向府....聽人說,向府的老爺已經趕到府衙去找知府老爺了....” 周珩想到昨日見到的那輛頗為精致豪華的馬車,那種氣度并不是本府才能有的。顯然這個所謂的失蹤不簡單,甚至可以動搖地方豪強。 “恒之兄??!” 少爺剛想和何邢問問,那人便自己送上門來。 何邢眉目嚴肅的走過來,衣袖攬著,后面跟著的小廝似乎也有些急切,眼神示意著自家少爺,可何邢一次都沒有回頭。 “怎么說呢?”何邢扶著腦袋,話到嘴邊卻噎住了,于是他換了個方式。 “你可記得昨日我們遇到的那輛馬車??”何邢嘆了口氣,“那人可是從京城里頭來的!” 何邢家里有位舅舅也在京城,這幾日才有消息傳過來,只說讓他們小心侍奉,別的一絲都不敢透露。那樣子只讓何縣令提著膽子,大氣不敢喘。 若不是何邢與周珩是至交好友,也不會這么急匆匆趕過來。 “難不成這失蹤之人和京城來的官有聯系?”少爺大吸了口氣,正了正自己搖搖欲墜的心神。 這事情鐵定不能善了了。周府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幾乎一個稚兒就能把它推到深淵里去。府中上下不余多少銀子,要想讓大官松口,也不知道要出多少血.... 若是真有人失蹤還尚可,若只是一個打壓地頭蛇的借口,哪怕隔壁蒸蒸日上的向府不死也得褪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