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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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響起一道溫潤的男聲:“西戎人未免也太不把將軍放在眼里了,先是撤軍、暗地里截斷糧草,現在又圍在北谷,再改天是不是可以違背盟約,擅自吞并將軍辛苦打下來的土地了。” 婉合的背后又走出來一個豐神俊朗的年輕人,看起來似乎是個書生,一襲廣袖長袍,風姿霽月,唇角上翹,帶著微微笑意,負手而立。 葉知昀睜大了眼睛,身邊程嘉垣更是一臉止不住的驚愕。 那書生轉過身,朝他們看過來,臉上神色不變,袖袍下向兩人晃了晃手指。 程嘉垣難以置信地喃喃:“怎么……會是沈……清欒……” 沈清欒身形長高了不少,面容也有些變化,尤其是眉骨那塊,像是胡人一樣,但大致輪廓還是一眼就可以認出是他。 葉知昀曾經在洛陽四處打聽他的下落,卻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這里,還跟胡人如此熟悉,不由滿心困惑。 達奚列道:“尉遲凌,你不是忙著打理你那些賬本,兩耳不聞窗外事嗎?” 沈清欒嘆道:“我和婉合給你護送來了糧草,本來事情解決,已經打算離開大營,但西戎人把路給堵了,咱們出不去不就來找你了嘛?!?/br> “急著走什么?來來來,跟我喝兩杯,把商隊的弟兄們一起叫上。” 達奚列去攬他的肩,沈清欒卻后退一步,一手攔在身前,笑道:“今晚有的你喝了,不過,咱們商隊就不奉陪了。” 達奚列疑惑道:“怎么說?” 沈清欒朝營門看了一眼,一個士兵正匆匆跑來,稟報道:“將軍!西戎軍已經退出三里外,兩位副將正來門外,要不要放他們進來?” “撤了?”達奚列面露驚訝,又看向沈清欒,“你們做的?” 這時,婉合開口了,她的聲音很淡,也沒什么表情,道:“我們商隊已經派人給西戎軍送了些糧草輜重,再和他們陳衡利弊,義賀羅已死,他們此舉,除了挑釁并沒有任何益處。” 沈清欒接道:“所以白白沾了便宜,他們就答應退出三里外,畢竟征戰(zhàn)至此,最重要的還是糧草命脈。那兩位副將現在過來,應該是和你一起商討南下事宜,達奚將軍,要喝,你就和他們不醉不歸吧?!?/br> 解決了一樁大麻煩,達奚列哈哈大笑,“太好了,多虧了你們游說,不然恐怕這會兒外面還亂著呢!” “應該的?!鄙蚯鍣柩劾飫澾^一道意味不明,“不過我還是要提醒您,像今天這種情況,那西戎人如果兵力充足,就未必那么好說話了?!?/br> 聽了他的話,達奚列變得若有所思起來,很快重新笑道:“我明白。來人,把兩位將軍請進來,再上兩壇酒!” 夜里,主帳隱隱透出燈火,遠遠可聽里面熱火朝天的喝酒聲,到了后半夜,兩個將領喝得醉醺醺地走出來,在士兵帶領下到營帳里休息,不一時泛起呼嚕聲。 一隊隊巡邏的守衛(wèi)舉著火把,輪流在大營行走。 葉知昀垂著頭,還在犯困卻強撐著意識,努力睜開眼睛。 身邊的程嘉垣一直警惕著四周的情況,忽然,他看到了什么,驚道:“快起來!醒醒!” 葉知昀抬頭一看,大營遠方隱隱透出紅光,越來越盛,士兵焦急驚訝的呼聲和雜沓的腳步聲傳來,他還沒有聽出個大概,那紅光化作了熊熊燃燒的火焰,幾乎要融化了夜色。 他錯愕地看著這一幕,晃動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 這時,身后有人靠近,腳步在草地上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程嘉垣當即厲喝:“誰!” 兩人扭過頭,來人卻是沈清欒。 他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蹲下身,拿出匕首幫葉知昀割開繩索,飛快道:“那把火是婉合放的,趁這個機會你們快逃。” 葉知昀忙問:“那你們呢?達奚列事后追查,你們豈不是難辭其咎?” 沈清欒把他手里那紋路繁復、鑲嵌著寶石的匕首一抬,“你知道這東西出自哪里嗎?” 不等回答,他便道:“西戎特產這種寶石?!?/br> 葉知昀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過了數息,才恍然大悟,“啊,你是說……難怪……” 難怪沈清欒會派人去游說西戎軍,并送上糧草,合著是為了找他們來頂鍋…… 時間太緊,他來不及多說,和程嘉垣三人一起幫俘虜們解開繩索。 這會兒巡邏的守衛(wèi)都去滅火了,沈清欒帶著他們避開人群,向外逃去,他指了路,“你們從這邊出去,出了谷就立刻進山,夜里他們很難搜查得到?!?/br> 葉知昀跟著逃散的邊關守軍們走了兩步,又停下,看著他,想不到他們分別這么久,這才匆匆一面,卻又要離開。 沈清欒撓了撓頭,沖他一笑,“這次來不及說了,等下再見面時咱們好好敘敘舊,我再告訴你這段時間里發(fā)生了什么。” 時間仿佛回到了在鶴亭書院里的那段時光,兩個人還是那對通宵苦讀的同窗舊友。 葉知昀朝他一拱手,轉身離去。 火勢一起,匈奴的整個糧草大半都化為灰燼,達奚列反應得很快,一方面派人救火,一方面派出無數騎兵來追他們,眾人不得已分散逃去林中。 花了整整一夜的時間,躲避開追兵,葉知昀和程嘉垣才風塵仆仆地回到潼關,邁進來的那一瞬間,再沒有一絲多余的力氣,兩個人都癱在邊上喘氣。 何晟堯喚人把他們拉起來都拉不動,只好自己蹲下身說話,“唉跟你說,你們被一抓到匈奴大營的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件事,十萬西戎軍圍攻洛陽東門?!?/br> 葉知昀:“……” 他還沒有歇息一下,一顆心就提到嗓子眼,身邊的程嘉垣掙扎著起來,“什么?你再說一遍?洛陽現在怎么樣了?!” “東城門被攻破了,不過幸好來了援軍,及時斥退了西戎軍?!?/br> 程嘉垣:“……” 葉知昀道:“現在四面皆敵,哪里來的援軍?是哪位將軍指揮作戰(zhàn)?” “哦,是五千人從后方伏擊西戎軍?!焙侮蓤虻?,“至于那位將軍,他已經到了潼關了?!?/br> 話剛落音,墻后轉過來一個抱著頭盔的少年人,似乎等待已久,他身著輕甲,腰佩長劍,下巴上有些淡青色的胡渣,眼睛很大很亮。 司靈朝他們擺了擺手,靦腆笑道:“也不算什么正經將軍啦……” 葉知昀的心情實在是起伏太大,一時間說不出來話。 司靈見他沉默,想到了什么,“噢,不是我不救你,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帶兵去打達奚列那狗賊了!” 第60章 還是沒有動靜, 他試探般地問:“……知昀?” 葉知昀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猛地起身上前,一把抱住面前的司靈, 喉結滾動, 想說的話太多,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自從離開長安后, 他就一直陷在四面楚歌的境地,現在見到了沈清欒和司靈, 一顆時刻懸起的心終于落在了實處。 司靈的笑容維持不住, 也伸出手緊緊抱住他。 程嘉垣站在不遠處, 看著他們兩人,半晌,輕輕地撇開眼睛, 順手把一頭霧水的何晟堯給扯走了。 葉知昀總算緩過來一些,松開他,問道:“你不是說去嶺南嗎?怎么跑到這邊來了?” 司靈和他并肩向前走,“我剛到嶺南還沒過一段時間, 就聽說前線大潰……燕王戰(zhàn)死,我就很擔心你,還有沈清欒那家伙, 跟嶺南守將磨了一個月,才討到五千人。我先帶兵支援了洛陽,然后聽說你在潼關,就跑過來找你了?!?/br> 葉知昀道:“我見到清欒了?!?/br> “真的?在哪, 我在洛陽都沒打探到他的行蹤?!?/br> “在匈奴大營,應該是偽裝成商隊,取得了達奚列的信任,我能逃出來,也多虧了他幫忙?!?/br> 要是按照平時,司靈早該驚訝地感慨起來,現在卻很快調整好狀態(tài),沉思道:“匈奴大軍現在還有二十多萬人,再加上后續(xù)的增援兵馬,能到三十萬人左右,現在西戎人已經和達奚列撕破臉,兩方不會在合作了。我們如果和清欒里應外合,那這場仗就好打多了?!?/br> “我們缺的還是兵馬?!比~知昀隨口道,隨即一愣,兩個人剛剛重逢,甚至還來不及敘舊,就滿口都是軍務。 司靈也朝他看來,目光中也帶著感慨,無奈一笑,他們已經不只是鶴亭書院的書生了,肩膀上的責任太重,在將胡人驅除中原之前無法得到片刻平靜。 臘月初三,胡人再度兵臨城下,葉知昀等人倚仗地勢據守不出,達奚列將抓到的十幾個俘虜,在眾人面前一一斬首。 城樓上,葉知昀緊緊攥著拳頭,眼睛溢滿殺氣,遠遠地和叫囂的達奚列對視。 臘月二十,他將城防交給司靈和程嘉垣,獨自一人去了峣關借兵,峣關為關中平原交通要隘,晉原帝調重兵鎮(zhèn)守,倘若潼關一失,就由這些將士護送朝廷權貴南下。 其中不少將士,都是前潼關守軍,曾屬鎮(zhèn)南大將軍麾下,卻奉圣旨停留此處,不得前往沙場。 葉知昀報明身份來意,城中守衛(wèi)將他拒之門外,他也不氣餒,硬是不走,一遍遍地大聲說明潼關已經岌岌可危,直接喉嚨沙啞,氣力難續(xù),在巍峨的城門下站了整整一夜。 凌冬節(jié)氣,風雪交加,天地茫茫,葉知昀仿佛又回到了葉家傾塌的那一天,他的狐裘和頭發(fā)上落在了雪,腳下卻像是扎了根,他已經沒法再退了。 到了天明,城門打開一條縫,陸陸續(xù)續(xù)出來幾人,逐漸城門大敞開,千軍萬馬從里面涌出,一圈圈將少年包圍在其中。 臘月二十五,葉知昀從峣關借兵五萬,回到潼關,并拒收長安圣旨。 正月初九,大晉兵馬正式和匈奴軍展開了一場正面較量,程嘉垣和司靈率精騎千人從左右擾之,往來游擊,葉知昀則率大軍直出,圍剿敵軍。 此一役,達奚列折兵三萬余,知道了與他對決的將領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大敗匈奴的葉朔烽之子,這位匈奴將領破口大罵“爹死了怎么還有兒子”,同時徹底收起了心里的輕視,他很清楚葉知昀的能耐,抱起萬分警惕,開始耐心地尋找對方的破綻。 二月十五,經過漫長數月的拉鋸,就算潼關久久無法拿下,達奚列也再不魯莽行事,終于,找到了對方致命的弱點。 晉軍兵力不足,只要一一分散,就再無法凝聚成型。 二月十八,無數匈奴兵從四面八方涌來,圍住了區(qū)區(qū)百余多逃散的守軍,幾個騎兵披甲持銳拼命護衛(wèi)住中間的葉知昀。 然而上萬敵人齊動,號角此起彼伏,鐵蹄踏過土地,發(fā)出轟隆隆的巨響。 葉知昀用盡全力拉住韁繩,控制住座下的駿馬,他的面龐沾著自己和敵人的血,渾身布滿塵土,海東青停在他的肩膀上,四周都是混亂的兵馬。 葉知昀揮劍將沖上來的匈奴人斬殺,這時,海東青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赤金色的瞳孔朝一個方向望去。 一道箭矢勢若破竹般撕裂了寒風,瞬間已經近在眼前,瞬間貫穿了葉知昀的胸膛! 西北大營。 夜已經深了,篝火帶起隨風飛散的灰燼,巡守邁出整齊的步伐穿梭來去,營帳里大多數將士都睡了。 主帳籠罩在漆黑里,李琛從睡夢中驚醒,他的背脊汗?jié)窳艘淮笃?,鬢發(fā)散落,坐起身低低喘息著,緊縮的瞳孔微微放空,噩夢如附骨之蛆的陰冷感還在縈繞不散。 他的目光微微移動,才注意到肩膀上包扎好的傷口已經裂開了,散開一團血色。 李琛緩緩下了榻,來到案幾前準備倒杯茶喝,還沒有舉起茶盞,營帳的簾布被人輕輕拉開,來人立在門前,沒有上前,輪廓浸染在陰影里。 李琛的動作頓住,那道人影對他而言極其熟悉,一眼便能認出來,他怔忪半晌,才聽見自己的聲音道:“……你怎么來了?” 少許光線落在對方的臉上,映照出葉知昀的面容,他喚了一聲:“世子?!?/br> 不知為何,李琛聽來覺得這一聲空蕩蕩的,仿佛落不到實處,他腦海有些空白,過了數息才有了反應,朝他伸出手,語氣里帶著輕松的笑意:“站在門口做什么?這么久沒見,還不快過來?” 葉知昀總算緩緩地挪動腳步了,李琛拿火折子把案幾的燭火點亮,一燈如豆,他注意到少年從陰影里邁出一步,一道鋒利的箭矢先一步落進視線中。 另一端貫穿了葉知昀的胸膛,血液從他的身上不斷流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李琛霎那間表情變得一片空白。 他驟然站起身,然而黑暗當頭撲下,再也看不清什么,這才發(fā)現他還躺在床上,屋里一片靜悄悄的,先前所見只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 李琛的情緒一番急轉直下,再無法平靜,當即披上外袍,去拿甲胄,就在這時,那帳門又再一次被來人打開。 李琛的動作僵住,他自行軍打仗以來,面對多少風浪都面不改色,這會兒卻嘗到了什么叫做心吊膽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