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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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二姨母尖叫一聲。 旁邊衙役推她一下,沒好氣地說:“走,趕緊走,別磨蹭?!?/br> 胡同里擠著許多鄰居在看熱鬧,其中隔壁那位老嫗。 老嫗瞧見嚴清怡,“吧嗒吧嗒”嘴,“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一早就說這房子風水不吉利,硬是不信,這下又死了人,我看吶,以后再也賣不出去了,白送都沒人要?!?/br> 嚴清怡沉著臉只做沒聽見。 從東昌府回來的途中,她曾經問薛氏,要不要到別處躲避些時日。 薛氏不肯,一來她們沒有路引,只能在濟南府打轉轉,如果辦路引得去求官府;二來,住店不方便不說,還花費銀子;最重要的是,薛氏說她在別人家里住夠了,住在哪里都不如自己家自在。 嚴清怡深有同感,外面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家的狗窩舒服,再者,他們能躲出去十天半個月,難道還能躲一輩子? 也是她高估了二姨母,她以為從東昌府回來了,就等于徹底表明了薛氏的態(tài)度,二姨母總得慎重思量番,誰成想,二姨母竟然不辭辛苦地追過來拿人,而且還帶著那個傻子過來。 想到傻子,嚴清怡猛地抬頭,低聲問李實,“那個傻子呢?” 自從那次李實擄過嚴清怡后,嚴清怡從未主動開口跟他說過話,即便面對面見了,她也只當作眼前沒這個人。 嚴清怡突然開口,還真讓李實意想不到。 他愣了下,才回答:“你剛才把他胳膊砍出兩道血口子,他嚇得哇哇哭,有兩人把他帶走了……我聽說那兩人是傻子的護衛(wèi),想必他們?yōu)榱擞懞蒙底?,所以挑唆著跟了來。娘的,腦子不清楚就該好好關在家里,非得放出來惹事?!?/br> 嚴清怡想起傻子看到血腥時那高興的樣子,又想起他抬腳毫不留情地踢薛氏的頭,像是驗證她是否真的死了似的。 如果只是呆傻,出來也就出來,那他明明是個嗜血的武瘋子。 朱貴不就是仗著有幾個臭錢,才任由傻兒子胡作非為,而二姨母不也是仗著有錢,才肆意欺負薛氏? 李實見嚴清怡再沒作聲,也悻悻地轉過頭,因見路上行人頻頻朝這邊看,忽地扯開嗓子嚷道:“老少爺們,這是東昌府蔡家,做生意賠了本,把主意打到自己親妹子頭上,活活地把她親妹子逼得撞了墻。咱們濟南府的人就這么被欺負?他家在濟南府也有鋪子,東大街上的生藥鋪子就是他家的,是爺們就去把他家鋪子砸了,把他們攆出濟南府!” 這一嚷嚷,盡管沒人真的去砸鋪子,卻是吸引了更多目光。 二姨母氣得眼皮子直跳,嫁到蔡家二十年,她自然知道生意只能唱火,不能唱衰,要四處宣揚自己家鋪子盈利掙錢,別人才能放心把貨押上去。李實這幾嗓子喊下來,那些供貨的客商豈不都吵嚷著來要銀子,就算手里不缺銀子,也架不住別人一股腦都來要。 一路往府衙走,李實嚷嚷了一路,前來辦差的衙役都認識他是李豐顯的兒子,并沒有阻攔他。 及至府衙,衙役將眾人盡數帶到大堂,對牢幾個小廝膝頭就踢過去,“跪下!” 一行人盡都老老實實地跪好了。 衙役們分兩邊站好,唱一聲,“威——武——”,接著一個穿青色繡白鷴補子官服的中年男子邁著方步緩緩走到案桌后。 這便是濟南府知府張培源,也即是林栝的表姨夫。 嚴清怡偷偷瞧了眼,這人面方口闊,濃眉高鼻,看相貌應該是個鐵面無私之人。 張培源在椅子上坐定,拿起驚堂木猛地一拍,喝道:“堂下所跪何人,為何毆斗致人性命?” 頭前的衙役躬身道:“啟稟大人,小的聽聞有人報告斗毆,立刻召集人趕過去,去的時候已經有一婦人斃命,那位姑娘拿著菜刀將另一人砍傷,其余眾人混戰(zhàn)在一處?!?/br> 張培源往堂下一看,左邊肩并肩緊挨著跪了十幾人,右邊孤零零跪了個弱女子,中間跪著李實,跟兩邊都不挨著。 他先問李實,“你先說,怎么回事?” “大人,”李實喊一聲,“我真是倒霉催的,喝口水都塞牙。這位嚴姑娘的胞弟跟我認識,前幾天朝我要了條狗,我今天尋思去看看那狗,誰知道剛坐下,那婆娘就帶著一幫人還有個傻子沖進來。我聽那意思,好像是傻子看中嚴姑娘的親娘,嚴姑娘的親娘不樂意,那婆娘就要動手搶人,嚴姑娘的親娘就一頭撞死了,哎呀,那一大攤血啊……回稟大人,我與兩方均無干系,就是白挨一頓揍?!?/br> 他這邊說,嚴清怡又想起薛氏死前慘狀,淚水簌簌而下,很快匯集成一灘。 張培源問完李實,又問嚴清怡:“你可認識這位李公子?” 嚴清怡低聲道:“見過兩次。” “以前可曾有過節(jié),有怨恨?” 嚴清怡搖頭,“沒有?!?/br> 張培源又問左邊,“你們可認識這位李公子,以前可曾有過節(jié),有怨恨?” 過了會兒,陳婆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不認識,沒有過節(jié)。可是……李公子指使那大狗咬傷我們好幾人?!?/br> 李實不忿道:“你們那傻子也打了我,嚴姑娘的親娘都死了,他還抬腳去踢?!?/br> 陳婆子道:“傻子腦子不靈光,公子跟他計較什么?” 李實反問道:“那狗就是個畜生,你們跟畜生計較什么?” “肅——靜——”衙役們高聲喝道。 張培源問道:“傻子在何處?” 陳婆子道:“那傻子乃是東昌府朱貴朱老爺的獨生子,早起聽說要接薛娘子回去成親,高高興興地跟了來,誰知薛娘子翻臉不認,適才他又挨了嚴姑娘好幾刀,想必尋郎中診治了。” 張培源皺眉,喝問嚴清怡,“你為何砍傷傻子?” 嚴清怡抬頭,“試問大人,假如大人娘親為人所迫致死,而那人還用腳踢大人娘親的尸身,大人會如何做?” 張培源怒道:“放肆!” 嚴清怡直視著他,臉上淚痕猶存,眸中怒氣像是燃燒的烈焰。 俗話說,死者為大,只要人死,即使生前他有什么過犯,也大都會一筆勾銷。對尸身不敬,便是對死者極大的侮辱。 張培源冷冷地俯視著她,正要再問,卻見刑房典吏輕手輕腳地進來,俯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張培源躊躇片刻,再拍下驚堂木,喝道:“盡數押入牢獄,明日再審?!?/br> 李實忙道:“我呢,這可不管我的事兒,我要是被關進牢獄,我爹肯定十八般刑罰盡數讓我嘗個遍?!?/br> 張培源冷聲道:“你可先回府,隨時等待傳喚?!?/br> 李實趕緊跪下磕頭,“謝青天大老爺?!?/br> 張培源不理他,邁著方步離開,衙役們吆喝著喊眾人起身,往牢獄里帶,李實拍一下領頭那位,“那姑娘可是我親兄弟的jiejie,好生照看著?!?/br> 領頭衙役笑笑,“放心,明白?!?/br> 李實看著眾人離開,走出大堂,拍拍長袍上的土,又瞧見袍邊沾著的血,嘟噥兩句“晦氣”,抄近路往家走,快到家門口又轉身去了東四胡同。 薛家門口掛了兩只白燈籠,門上的對聯(lián)已經撕了,卻還沒貼上新的挽聯(lián)。院子樹枝上掛滿了白色布條,被風吹動著,呼啦啦地響。 西廂房門前血跡猶存,已經變成了暗褐色,到處顯出凄涼之意。 李實站了片刻,喊道:“阿昊?” 穿著素衣的春蘭急匆匆地出來,“阿昊帶著冬梅出去定棺槨,還要買些白布、蠟燭、香案以及孝服等物,公子有事兒?” 李實道:“跟阿昊說一聲,嚴姑娘晚上留在府衙了,因為知府大人臨時有事,等明天再審,讓他不用擔心,牢獄的獄卒沒有我不認識的,定然好吃好喝地供著嚴姑娘,不讓她受半點委屈?!?/br> 春蘭本想問問李實,自己能不能進去跟嚴清怡做伴,可想到現下家里也是一堆事兒,只紅著眼圈點點頭,“多謝公子仗義。” 李實從懷里掏出荷包,將兩只整個的銀錠子遞給春蘭,“給阿昊,讓他辦得體面點,明兒我打發(fā)幾個人過來幫忙?!?/br> 走出東四胡同,李實低聲罵幾句,“仗勢欺人的雜種,不就有幾個臭錢嗎?”罵完,突然想起刑房典吏臉上神秘莫測的神情,“該不會蔡家送了銀子來吧?” 張培源雖然行事還算端方,但是哪有人不愛銀子的,眼前白花花的銀子一閃,心立刻就偏到胳肢窩了。 這點李實最有感觸,他家的銀子就是這樣得來的。 李實心頭一急,又破口大罵:“林栝你這個兔崽子,撒腿一走,連相好的都不管了?娘的,早知道老子就不應該讓給你?!?/br> 李實還真沒猜錯,在府衙二堂的書房里,有人笑盈盈地打開一只樟木箱子,箱子里滿滿都是五十兩的銀元寶,足足四十個,被夕陽的余暉映著,發(fā)出璀璨的光芒。 那人“嘿嘿”笑道:“我家老爺最疼的就是少爺,少爺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人卻是厚道?,F在說好的親事飛了,人也被砍了,大人千萬得替我家少爺做主……大人不必為難,我家少爺有傷在身,就罰那位姓嚴的姑娘貼身照顧少爺些時日便可,等把傷伺候好了,嚴姑娘愛往哪去往哪兒去。至于蔡家,大人盡管秉公辦理,秉公辦理……” 第101章 因為不甘親事, 薛娘子撞墻而死,然后朱家讓那個姓嚴的姑娘貼身照顧傻子。 其中怎么回事, 用腳趾頭想就能想清楚。 張培源眼前頓時閃過大堂之下,規(guī)規(guī)矩矩跪著的那個年輕女子, 衣衫皺亂,鬢發(fā)零散, 腮旁淚跡斑斑, 看上去嬌弱無助, 可那雙眼眸卻亮得出奇, 里面熊熊燃燒得全是怒火。 她直直地盯著他, 毫無懼色, “假如大人娘親為人所迫致死, 而那人還用腳踢大人娘親的尸身,大人會如何做?” 若非傷痛至深冤屈至深,就憑她一個弱女子,豈敢在公堂之上說出這種放肆之語? 張培源長出口氣,“啪”地合上箱蓋,“本官查明案情必會秉公辦理, 劉掌柜請回吧,將東西一并帶走?!?/br> 說罷,叫進兩個小廝, 指著樟木箱子, “送客!”再不多話, 徑自轉身往后堂走。 剛到后堂, 正瞧見幼子張庭直站在夫人面前嘰嘰喳喳地背誦今天學的書目,張培源便停步聽了聽。 他成親十八年,先頭只得了兩位千金,兒子是后來才懷上,才剛剛八歲,卻生得很是伶俐。 張夫人早看到相公站在廊下,因怕影響兒子背書便未招呼,直等張庭直誦讀完畢,贊一聲“真好”,才笑著開口,“老爺下衙了。” 張庭直恭敬地行禮,“見過父親。” 張培源面色和緩許多,略帶幾分笑意,“剛才的書背得不錯,解得也可?!?/br> 張庭直笑嘻嘻地道:“先生也這么說,但是先生又說不可驕躁,躁則妄,惰則廢?!?/br> “這是蘇學士的句子”,張培源點頭。 張夫人笑道:“老爺忙碌一天,我先伺候老爺換了衣裳,阿直也把衫子換了,再洗洗手,待會兒就擺飯?!?/br> “是,孩兒先去了?!睆埻ブ鼻宕嗟貞暩嫱?。 張夫人走進內室,掌了燈,取出只海棠木匣子,“是南關大街銀樓的掌柜送來的,”打開來瞧,薄薄一張紙,是四海錢莊的銀票,整整兩千兩,通存通兌。 張培源臉色就是一沉。 適才他趕走的劉掌柜是朱家的人,南關大街的銀樓也是朱家的產業(yè)。 朱家素來會做人,明暗兩條線,讓你既能得個清廉的官聲,還能得著相應的利益,前提就是按照朱家要求辦事。 張夫人覷著張培源臉色,小心翼翼地道:“阿直書讀得好,可惜濟南府沒有好先生,開蒙還行,要是再往上走就難了。論起才學,還得屬江南或者京都的大儒多。而且,阿芷跟阿蘭也都到說親的年紀,放眼濟南府,哪里有個能入眼的人……老爺再使使勁兒,還是在京都謀個職缺最好。” 張培源黯然道:“我不是不想動,可張閣老是李兆瑞的恩師,我跟李兆瑞不和這些年,不可能去巴結他;羅閣老就不必提了;孫閣老也是只老狐貍,前前后后我沒少探問,他一句實話都沒有;秦閣老在朝中說了不算,安排個小官職還行,可我乃一府的父母官,難道去做個六七品的小官?剩下的小張閣老,我說不上話搭不上岔,再者托人最忌諱托好幾個,到時候哪個都不肯幫忙?!?/br> 張夫人道:“要不趁端午節(jié)給孫閣老送份重禮,請他留意著,有合適的空缺給你占上?老爺為官這些年,一向清正廉潔,這次……我聽著也是那女孩子沒道理,自己娘親撞墻而死,與朱家少爺有何干系?她傷了人,就是去照顧些許日子也沒什么不行。有這兩千兩銀子,足夠置辦份體面的年節(jié)禮了。” 張培源思量片刻,搖搖頭,“你讓人退回去吧。” 張夫人愣一下,試探著問:“難不成那案子不好辦?” 張培源道:“朱家兒子是傻子,在東昌府沒少禍害過人。今兒這女孩子年歲看著比阿蘭還小……冷不防瞧著跟阿栝他娘有點神似?!?/br> “啊!”張夫人低呼一聲,咬咬唇,“那也是她時運不濟,托生到那樣的人家。老爺要不再往上升,阿芷跟阿蘭說不到好親事,往后興許也被人欺負。再說阿栝,只有老爺高升,才能拉扯他,能替我那表姐討回債來……老爺三思??!” “行了,”張培源煩躁地揮揮手,“再說吧,先吃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