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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嚴家長女在線閱讀 - 第38節(jié)

第38節(jié)

    說話時,他溫熱的氣息就在她頭頂回旋,密密實實地籠著她。

    嚴清怡心頭既酸且甜,情不自禁地紅了臉。

    她想去京都,卻不會與表哥或者表弟親上加親,林栝待她的情意,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

    反正林栝也得去京都,她就在京都等他,等他武舉高中,等他打仗立功,等他與她成親。

    嚴清怡想一想,掏出自己平常用的荷包,穿針引線飛快地繡上一叢水燭,喚了薛青昊進來,“幫我跑趟腿,送給林教頭?!?/br>
    荷包是藏青色細棉布做的,原本繡著白色的玉簪花,很是清雅,這會兒再加一叢綠色水燭,反而有些不倫不類。

    薛青昊皺皺眉頭,“這好看嗎?”

    嚴清怡道:“管這么多,讓你去就去唄。記著,這事兒就你知我知,再有林教頭知道,不許告訴第四個人……娘也不行。”

    薛青昊頓時想起適才聽薛氏說過的話,驟然睜大眼睛,喜道:“姐,你是不是跟林大哥好?”

    “不是!小孩子家胡說八道什么?”嚴清怡紅漲著臉,“趕緊去,回來還得干活兒?!?/br>
    薛青昊將荷包忘懷里一塞,正要走,回過身問道:“就送荷包,有沒有別的話?”

    嚴清怡猶豫會兒,“沒有,就說大姨母一家要進京赴任,可能會帶我去住一陣兒。”

    “???”薛青昊驚訝聲,沒顧得上多問,撒腿跑了。

    約莫小半個時辰,薛青昊大汗淋漓地回來,進門先往廚房去,舀一瓢水“咕咚咕咚”灌下肚,又問,“姐呢?”

    薛氏斥道:“讓你掃院子,又瘋跑到哪里去了?你姐出去買西瓜,明兒你姨母來,總不能連片瓜也吃不上?!?/br>
    薛青昊忙去拿掃帚,薛氏道:“不用你,你姐早掃干凈了。你好生把你屋里東西收拾整齊,記得明早起來頭一件事就是疊被子?!?/br>
    薛青昊胡亂地應著,把書案上文房四寶以及書冊都歸置好,眼瞅著嚴清怡抱一只大西瓜進門,忙迎出去接在手里。

    他力氣比嚴清怡大,毫不費力地將西瓜放進廚房,掏出懷里一封信交給嚴清怡,“林大哥給你的,就寫了五個字。”

    嚴清怡眼一瞪,“你偷看了?”

    “沒有,沒有,”薛青昊連忙否認,“林大哥寫的時候我?guī)退蛹垇碇麤]說不讓看?!?/br>
    嚴清怡打開信皮,里面四四方方一張紙片,又瞪他一眼,“巴掌大的紙還用你抻?”

    薛青昊跳著腳解釋,“他開始寫得多,我?guī)退又髞砭蛨F了不要,只挑出一句重新寫了。”

    嚴清怡沒再理會他,取出紙片,上面簡簡單單五個字,“磐石無轉(zhuǎn)移。”

    不由彎了唇角,長長舒一口氣。

    就知道,他那么聰明的人,定然是懂她的。

    水燭又名蒲草。

    漢樂府里有這樣的句子,“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zhuǎn)移?!?/br>
    她送繡著水燭的荷包就是向他表明心跡。

    轉(zhuǎn)天一大早,薛氏就催促著嚴清怡姐弟起床打扮。

    薛青昊穿了嚴清怡剛做好跟林栝一式一樣的裋褐,嚴清怡則穿了昨天挑出來的衣裳,梳了墮馬髻,又特意戴了朵鵝黃色的忍冬花。

    直等到午正三刻,陸家的丫鬟帶著個婆子過來送信。

    婆子看著跟薛氏年紀相仿,穿了件丁香色的潞綢褙子,緊實的圓髻上插著兩支銀簪,耳垂上也掛著銀耳珰,皮膚白凈,身材略有些發(fā)福,顯得很富態(tài),說話時帶著謙卑的笑容,“我家太太剛在客棧安頓好,這會兒正吃午飯,因一路勞頓實在坐倦了馬車,又心思是自家姐妹并非外人,就讓小的來請薛娘子并府上姑娘少爺移步客棧敘話。馬車已經(jīng)在胡同口等著了?!?/br>
    顯然,二姨母已經(jīng)與大姨母見過面了。

    否則不會讓陸家的丫鬟跟著來,而且口口聲聲稱薛氏為薛娘子。

    嚴清怡忽地有些了解薛氏的感受,一母同胞的姐妹三人,薛氏生得最溫柔漂亮,可最屬她過得不如意。她決定今天定要為薛氏掙回點面子來……

    第42章 比較

    二姨母蔡家的馬車看著挺普通, 只比車行里的黑漆平頂車略微寬了幾分, 車身上嵌了個銅牌, 上面刻著草篆的“蔡”字。

    婆子殷勤地搬來車凳扶薛氏幾人上車。

    剛進去, 便感覺一陣涼意撲面而來,完全不似外頭那般酷熱。

    嚴清怡細細觀察, 見兩排座位之間的木桌下面擺著只銅釜, 有白色水汽絲絲縷縷發(fā)散出來, 想必里頭盛的是冰塊。

    木桌上拓了凹槽, 可以容納茶壺茶盅,即便策馬快跑也不至于倒灑。

    座位上則鋪了蘄竹編成的簟席,坐上去涼而不寒。

    嚴清怡暗嘆聲,夏日冰貴, 她一路從東昌府到濟南府也不知用去了多少冰,看來二姨母家里是真富有。

    約莫一炷香工夫,馬車停在同??蜅iT口。

    同??蜅J菨细顬榘嘿F的客棧之一。

    靠街是幢二層小樓,看著跟其余客棧并無差別,里面卻別有洞天。正中挖出來一面湖, 湖里養(yǎng)了各色荷花。此時正值花期,荷葉田田荷香淡淡,極為清雅。

    沿湖四周蓋了七八座青磚圍墻的一進小院落, 以供人口多的大家庭居住,每座小院都有伙計隨時等著驅(qū)遣。

    二姨母便住在這樣一座小院中。

    婆子引著薛氏及嚴清怡姐弟徑自進了廳堂。

    廳堂里面或坐或站了不少人, 都是女眷并無男丁, 正當間位于首位的除了大姨母外, 另有個三十五六歲的中年婦人。

    婦人穿件銀紅色流霞紗的襖子,頭上戴一對雙蝶穿花簪,碟身是用金絲纏繞而成,蝶目鑲著黑曜石,看上去閃亮奪目。

    很顯然,這就是二姨母了。

    見到薛氏,二姨母忙站起來抱住薛氏痛哭起來,大姨母也陪在旁邊落淚。

    哭了片刻,丫鬟婆子紛紛上前解勸,又端來銅盆伺候著三人洗臉凈面。

    嚴清怡帶著薛青昊上前給二姨母請安,又向大姨母賠禮,“昨天是我言行不當,娘親已經(jīng)教導過我,求姨母看在娘親份上寬恕我這回。”

    并不想解釋緣由。

    大姨母笑著拉起她,“都是一家人,什么恕罪不恕罪的,” 也沒有追根究底,將身邊另外一位女孩也拉過來,對薛氏及二姨母道:“你們可都說準了,這姐妹倆可都得跟了我去。我這是頭一次去京都,人生地不熟的,有她們陪著也能解個悶兒。”

    二姨母爽朗地道:“你不嫌我們嬌嬌吵鬧就行,這蹄子屬家雀的,一天到晚嘰嘰喳喳閑不住,怕你過不了兩天就給打發(fā)回來?!?/br>
    女孩扭著身子嬌嗔道:“娘就知道揭我的底兒,當著兩位姨母的面,也不說夸夸我的好處。”又笑著對嚴清怡道,“我叫蔡如嬌,今年十二,看年紀你應該比我大一些吧?”

    嚴清怡忙道:“我閨名清怡,九服清怡三靈和宴的清怡,也是十二歲,我六月頭的生日,不知你是幾時?”

    “我比你大,”蔡如嬌笑道,“我二月中的生辰,看你行事穩(wěn)重,還以為你要大一些,那以后就叫你清怡表妹了。”

    嚴清怡皺眉,姑娘的閨名不能隨便說給別人聽見,蔡如嬌要是這樣叫習慣了怕不妥當。遂笑道:“我在家里行三,表姐不拘叫我三表妹或者表妹都成?!?/br>
    大姨母看向嚴清怡的目光便多了些不同。

    二姨母仿似沒察覺般,拿過手邊兩只匣子,一只的給了薛青昊,“里頭是幾支筆和幾錠墨,你將就著用?!?/br>
    薛青昊喜不自勝,連忙道謝接過。

    另一只略扁一些的則遞給嚴清怡,“原不知你生日,沒有特意準備,倉促間找了幾樣小玩意兒,你看看喜不喜歡?”

    竟是要嚴清怡當場打開。

    嚴清怡從善如流,小心地打開匣子,跟她料想得所差無幾,是一整套赤金頭面,從頂簪、側(cè)簪、釵、挑心以及耳墜子樣樣俱全。

    “好看嗎,哪里不如意,二姨母重新讓人另作?!?/br>
    嚴清怡忙做無措狀,“二姨母,這,這太貴重了,我受不起?!?/br>
    二姨母笑容滿面,“咱家的姑娘哪有受不起的,給你你就接著,姨母家不差這點東西。我還另外帶了幾匹布料,先前給嬌嬌裁過幾身衣裳了,因不知你的身量就沒做。錦繡閣的主家是蘇州人,就屬那里的衣裳樣子最新,繡活也細致,我已經(jīng)約了繡娘上門量尺寸,讓她給你好好做幾身。”

    錦繡閣在水井胡同,就是上次她跟薛青昊在門口擺攤子那家綢緞店,里面既賣布料,也能給客人裁衣。

    只是錦繡閣在濟南府開業(yè)不過三兩年工夫,二姨母卻知道的這么清楚,顯見她是經(jīng)常關注的濟南府的,卻不知為什么從來沒遣人去過涌泉胡同,連封信兒都沒有。

    說笑間,外頭婆子進來稟報,“錦繡閣遣了繡娘過來?!?/br>
    二姨母道:“把人直接領去廂房,不用過來了。”轉(zhuǎn)身笑著對蔡如嬌和嚴清怡道:“布匹都在廂房,你們看好哪塊就裁哪塊,讓繡娘幫你們參詳參詳。”

    大姨母笑道:“你們且在這兒說話,我過去湊個熱鬧,”一手拉著蔡如嬌,一手拉著嚴清怡往廂房去。

    廂房擺了張長案,上面一字排開十幾匹布,有輕薄的云紗素絹,還有入秋穿的杭綢府綢,顏色都很鮮亮,不外是深深淺淺的幾種紅,以及鵝黃、青碧還有湖水綠。

    錦繡閣的繡娘則垂手站在旁邊。

    嚴清怡不便喧賓奪主,笑著問蔡如嬌:“表姐看中哪塊料子了?”

    蔡如嬌略略掃兩眼,隨手指了杏子紅的杭綢,“就這個吧,我在家里已經(jīng)做過六身了,都是二十四幅的湘裙,聽說錦繡閣的衣裳樣式好,先做身看看好在哪兒?!?/br>
    繡娘聞言笑道:“姑娘好眼光,依姑娘的樣貌氣度穿玫紅、銀紅都極好看,不知姑娘是想做裙子還是衫子?”

    蔡如嬌問:“你們那里裙子是什么式樣,衫子又是什么式樣?”

    繡娘答道:“眼下還是二十四幅湘裙做得最多,再有馬面裙,在裙幅中間和下邊加上兩道襕邊,也很好看。至于襖子,看姑娘喜歡收腰還是不收腰,領口要高還是低,還可以加盤扣,端看姑娘喜好。”

    蔡如嬌猶猶豫豫著又指了另一匹月白色的云紗,“剛才那個做襖子,腰收得緊一點,衣襟繡上芍藥花,要大朵的,這匹做馬面裙,加水紅色襕邊?!?/br>
    繡娘暗暗記在腦子里,又問嚴清怡,“姑娘可有選中的布料?”

    嚴清怡便指著天水碧的杭綢道:“做件短褙子吧,要窄袖的,衣身不要過膝,稍稍松快些,不用繡花?!?/br>
    繡娘疑惑地問:“是姑娘穿?”

    嚴清怡笑道:“我有衣裳穿,我娘倒是兩三年沒添置新衣裳,就想給她做一身?!?/br>
    “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大姨母嘆一聲,吩咐繡娘,“回頭給屋子里薛娘子也量量尺寸,”又對嚴清怡道,“你先挑你的?!?/br>
    嚴清怡笑,“我也看中這顏色了,清清爽爽的,想做件襖子,也不用繡花。裙子想做兩條,一條隨表姐的月白色,做成十六幅的,另外一條用這紫丁香縐紗配銀灰色云紗做條百褶裙,就是一條丁香色一條銀灰色間隔開,這個倒是要二十四幅?!?/br>
    繡娘眸光閃亮,“我們還沒做過這樣的,聽姑娘這般說定然不俗?!?/br>
    嚴清怡又道:“我不太喜歡花哨,要是有愛熱鬧的,可以用四種或者八種不同顏色搭配著也好看?!?/br>
    繡娘點點頭,跟婆子要了張紙,用隨身帶的炭筆將兩人的尺寸以及所做衣裳的顏色式樣一一記下來,約定好五天后送衣裳過來。

    繡娘剛走,小院里又涌進來一撥人。

    這次卻是大姨母并二姨母家中的兒子回來了,陸安平也在其中,他今天換了件鴨蛋青的箭袖長衫,看上去很是英武。

    見到嚴清怡,他明顯地愣了下,接著臉上浮起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表妹也在?”

    “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弟,”嚴清怡落落大方地福了福,順次招呼,神情坦蕩而自然,仿佛根本沒發(fā)生昨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