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蕭悅哽咽道:“都不要,我才不要用那么夸張的價格去買本來生活中司空見慣的事物。” 限量版什么的也算不上司空見慣,但蕭悅看到那些拍賣底價也驚得炸毛,完全不敢想象成交價。 他曾經(jīng)是一只可以自己開一家小型博物館的貓,可憐他的家當(dāng)都留到了二十一世紀(jì),不知道便宜了誰。 蕭悅把腦袋埋到樂正元肩膀上,咬著牙不肯哽咽出聲。 所以他才不愿意去逛近古的博物館,才不愿意提起之前的事。 他本以為那個時代已經(jīng)沒有了親人,思念會很少。但他真的離開了那個時代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懷念的不是那個時代的人或者事,而是所有風(fēng)景。 他生于斯長于斯,那就是他的時代。 蕭悅在樂正元肩膀上狠狠擦了一下臉,推開樂正元的懷抱,重新展開笑顏道:“又看到自己曾經(jīng)生活的痕跡了,真好。以后要更努力啊?!?/br> 不想了不想了,這個華盟也是他的祖國,也是他的根。在他原來的時代,他頂多努力工作,做好一個納稅人的本分?,F(xiàn)在,他可以做的更多。 說什么,也不能為二十一世紀(jì)的九零后們丟臉才是。 就算換一個時代也一樣。 樂正元低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懷抱,為這只貓用完就扔有一絲微弱的不滿。 不過后來這只貓又蹭到樂正元邊上,把樂正元當(dāng)靠枕,樂正元這點微弱的不滿也就消散了。 早就知道蕭悅是這么個性格,他就算生氣也是自尋煩惱。 —————————————————————— 樂正元沒有繼續(xù)跟蕭悅提那個二十一世紀(jì)真實的景象,雖然他的確非常好奇。 樂正元道:“既然近古的東西你看不上,那遠(yuǎn)古的呢?雖然貴重的在零號機里還沒找回來。其他被民間收藏家收藏的珍品也多被主動交給了博物館,但還有些東西也是不錯的,而且這次拍賣會也有外國收藏家的藏品?!?/br> 蕭悅的視線落在樂正元調(diào)出來的資料上。 屬于華國遠(yuǎn)古歷史的文物有四件,一件是現(xiàn)在的時代來說還算常見的清朝時期民間窯廠制造的瓷器碗碟,一件年代也是晚期時期的古墨。剩下兩件,則是外國收藏家的藏品。 一件是疑似古代戰(zhàn)國時期的青銅斧,另一件則是疑似顏真卿的書帖。 這兩件藏品,即使在華盟還未曾丟失自己的國寶的時候,也堪稱珍品。 兩位收藏家都聲稱自己的藏品是真的,并且有科學(xué)探測手段證明。不過最后拍賣行還是會重新找人當(dāng)場鑒定。 這也算是拍賣場的噱頭。 華盟鑒定文物的方法和外國的有些不同,除了科技手段探測文物出土年代之外,他們還會通過其他“主觀”的方式來判定。 比如一幅書法作品的筆鋒,比如一幅畫作的用色,比如一件器具的造型等。 這種堅定,必須是對華夏歷史十分了解的人,才能判斷得出。 因此文物鑒定,也是一門很大的學(xué)問。許多文物鑒定專家,本身也是極為出色的藝術(shù)家、歷史學(xué)家、考古學(xué)家。 這些文物鑒定專家,甚至不需要科學(xué)手段的輔助,就能一眼判斷出一些文物的真假。 這源自于其本身的知識積累。 比如蕭悅,他一眼見到那顏真卿的“真跡”,就以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冷淡語氣道:“假的。拍賣場拿明顯的假貨出來拍賣,就算最后有一個鑒定環(huán)節(jié),也真是掉檔次。” 樂正元仔細(xì)看了一下蕭悅評價的顏真卿字帖,道:“上面說,經(jīng)過科學(xué)鑒定,這的確是唐朝的墨跡和紙張,兩者結(jié)合而發(fā)生痕跡的時間也是唐朝?!?/br> 現(xiàn)在的科技手段已經(jīng)能查到寫字時墨跡和紙張發(fā)生反應(yīng)的年代。 蕭悅道:“是不是唐朝的字帖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肯定不是顏真卿的字帖?!?/br> 樂正元道:“筆鋒不對?” 蕭悅搖頭:“不需要看這么詳細(xì)?!?/br> “根據(jù)上面的落款,這個時間正是安史之亂,顏真卿作為平原太守,處于戰(zhàn)場最前線。他這時候得到了兄長一家的哀信,又將自己才十歲的長子送走為質(zhì)。這時候的他的字是悲憤的,而這個字帖的字形瀟灑飄逸,和那個時候顏真卿的心境不符?!笔拹偘櫭?,“這么明顯的問題?!?/br> 樂正元道:“大概請的不是華盟的書法鑒定家吧?,F(xiàn)在華盟出現(xiàn)疑古思潮,根據(jù)歷史堅定古物,也被一些人懷疑。所以有許多人開始鉆這個孔子。不過你不用擔(dān)心,他們外國人自娛自樂也就罷了,要進(jìn)入華盟的市場,還是要看華盟自己的鑒定結(jié)果?!?/br> “但他們不遺余力的想讓我們認(rèn)可他們的鑒定結(jié)果對吧?”蕭悅面沉如水。 樂正元安慰道:“雖然這不是顏真卿的作品,但也說不定是唐朝其他人的作品。唐書宋畫,這也算珍寶了?!?/br> 蕭悅點頭。 就算是唐人偽顏真卿作品,流傳到現(xiàn)在,也是國寶了。 所以拍賣場將其作為壓軸,也不算錯。 —————————————————————— 除了最后幾件文物之外,其他東西蕭悅都只是看個稀奇。在這些人喊價舉牌的時候,蕭悅那緊張兮兮的樣子,就跟自己在喊價似的。 當(dāng)樂正元自己想給蕭悅買點東西的時候,他又不肯了。 蕭悅道:“就算是最后的唐書,你也不要拍,暫且看著吧?!?/br> 就算是偽作,唐書也是很貴的。以上一次拍賣價,那也是要上億的。 紙張的保存十分不易,如此完好的唐書從品相來看,就絕對是佳品了。 樂正元本就是買點東西讓蕭悅高興,蕭悅既然不要,他當(dāng)然就看個熱鬧了。 拍賣品一件一件的賣出去,沒有一件流拍。 蕭悅一邊感慨著這群該死的有錢人(樂正元:?),一邊等著最后兩件拍賣品上場。 正等著,拍賣公司突然來人和樂正元聯(lián)系。 原來拍賣公司想要弄個噱頭,讓在拍賣場上的書法家們近距離觀看那唐書拍賣品。蕭悅也在邀請之列。 顯然,比起年代更加久遠(yuǎn)的青銅斧,拍賣公司更加看重唐書。 現(xiàn)在華盟遠(yuǎn)古文物估價趨勢,也的確是更看重有文字的文物。 “你要去嗎?”樂正元問道。 蕭悅十分感興趣:“當(dāng)然去啊,雖然不準(zhǔn)備買,但不給錢提前欣賞,這種占便宜的事傻子才不接受?!?/br> 樂正元神情十分無奈。 蕭悅高高興興的跟著工作人員走了,在后臺遇到好幾個在交流會上見過的書法協(xié)會會員。他與這群書法家們一邊一同吐槽外國人的鑒定水平,這么明顯的偽作也沒認(rèn)出來,一邊對那不知名作者的唐書十分好奇。 這字帖從圖片上來看,字是寫的很不錯的,不知道這是名家借顏真卿之名寫的字帖,還是無名氏? 蕭悅還專門讓系統(tǒng)開啟了鑒定模式,以強大的數(shù)據(jù)庫來比對字跡。 其實現(xiàn)在的科技已經(jīng)能做到這一點,只是還不夠智能,數(shù)據(jù)庫也不夠大,不如系統(tǒng)。 前面一件拍賣品拍出了不錯的價格,被一華盟收藏家拍走,價格是如今青銅器拍賣價的平均數(shù)。 在國家的呼吁下,現(xiàn)在收藏家對文物拍賣已經(jīng)比較理智了。國外投機取巧的藝術(shù)品投資商也開始偃旗息鼓,進(jìn)入觀望中。 當(dāng)然,國家呼吁之外是不是還做了什么,讓那些投資商不敢囂張,這個蕭悅就不知道了。 輪到那唐書上場了,蕭悅跟在幾個書法家身后,興致勃勃上了臺,和書法鑒賞家一起鑒賞那幅唐書。 一些認(rèn)識蕭悅的人紛紛驚訝,李闊更是將自己口中上好的茶給噴了出來。 李闊一邊咳嗽一邊道:“咳咳咳,這個……這個是蕭悅吧?蕭悅怎么也在臺上?” 李老笑道:“蕭小友當(dāng)然作為書法家被請到臺上一同參加書法的鑒賞了唄,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 李闊目瞪口呆:“他真的那么厲害?” 李老道:“真要讓我說,幾個和他一同上臺的還不如他?!?/br> 雖然這句話是有感情濾鏡在里面,但至少說明,蕭悅和其他上臺的書法家,在其他人心目中,是同等層次的。 主要是,他在交流會“斗敗”的異國書法家們,在星際中都有不錯名氣。他這墊腳石實在是太高了些,直接讓他跨入了星際一流書法家的門檻。 雖然許多人羨慕他的運氣,但這運氣是其他人不敢要的。 他們可不敢說自己在那么多書法家圍攻,且已經(jīng)被襲擊受傷的前提下,還能得到全勝。 —————————————————————————— 鑒賞的程序,首先是科學(xué)儀器的鑒定,然后是書法鑒賞家的鑒定,最后才是這些書法家們的意見。 之所以讓書法家們的意見放在最后,這是拍賣方的善意。免得一些書法家雖然自己寫得好,但是鑒賞能力不怎么樣,最后看走了眼,本來是借書法家提升拍賣品名氣,結(jié)果成了書法家的丑聞,白白得罪了人。 通過機器分析,這字,的確是唐朝的字。 書法鑒賞家鑒定之后,認(rèn)定這不是顏真卿的字。其理由,和蕭悅跟樂正元說的一樣。 華盟的書法作品,“書”在前,“法”在后?!胺ā笔羌妓嚕皶眲t是文字,是書寫者的思想。有的人的字只是單純的記錄,而許多書法家的字是依托于文章本身。 比如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其流暢的書法也是源自流暢的行文,其瀟灑的意味也是源自瀟灑的辭藻,若沒有他在蘭亭和友人游玩的好心情,自然是寫不出這飄逸的第一行書。 顏真卿的字也是如此。 在開元盛世時,顏真卿敬佩張旭,其字也充滿著當(dāng)時書法家那種被盛世書法家熏陶出來的磅礴之氣。 但在安史之亂時,他的字就變得充滿著抑郁和悲憤之氣,好似被千鈞的重量壓在心上,讓觀者也能看出他凌亂又急促的呼吸。 這一時期的代表作,表示被稱為天下第二行書的《祭侄季明文稿》。文稿氣勢磅礴,筆風(fēng)蒼勁豪放,常常寫至枯筆,悲憤激昂的心情流露于字里行間。 蕭悅所附身的文人最后的經(jīng)歷和顏真卿差不多,或者說,和顏真卿其兄弟顏杲卿一樣,以書生文人之身守城,最終殉國。 所以他對這一時期的顏真卿的心態(tài)共鳴很深,為突破瓶頸,他現(xiàn)在臨摹作品便是顏真卿這一時期書法。 系統(tǒng)中儲存著大量顏真卿真跡,可供蕭悅觀摩。 以蕭悅對顏真卿書法的了解,不需多做觀察,就能一眼斷定這并非顏真卿真跡。 甚至,他確定,即使這字極力模仿顏真卿,但其風(fēng)流爛漫之一,是顏真卿整個書法生涯中都不可能有的。 “顏真卿世代儒門,其從早年便很沉穩(wěn),筆鋒一直渾厚大氣。雖有狂放之時,但并無風(fēng)流之意?!笔拹偟?,“這字帖可惜了。本身寫字者性子很浮,不適合臨摹顏真卿的字,可惜了。” 其他書法家紛紛點頭。 “蕭小友擅飛白和行書,對顏真卿的了解很深?!币粫业溃斑@字的確可惜了。極力模仿相性不和的人,反而落了下乘?!?/br> 另一書法家也遺憾:“若不是唐代字帖,而是現(xiàn)代書法,這字,其實算不得上乘了?!?/br> 那書法鑒賞家也道:“它的價值,就在于唐書了。” 可見連書法鑒賞家也看不得這字。 不是古人的字,就一定好。能被書法家們紛紛評價為“非上乘”,即是這字連今人都看不下去了。 蕭悅在評價的時候,系統(tǒng)掃描也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