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濂溪點頭,道:“不錯,驚雷上君,老祖是有一面觀世鏡,可觀前因后果?!?/br> “可否請老祖出關(guān),天宮想借貴山觀世鏡一用?!斌@雷懇切請求。 “上君不必如此,瀾灃上君仁德寬厚,這百年對我昆侖多有照拂,今他遭此劫難,昆侖上下亦悲憤不已,感同身受,查出瀾灃上君受害的真相,昆侖責(zé)無旁貸。”濂溪一臉沉痛,念起仙訣,一面扇面大小的青銅鏡出現(xiàn)在眾仙面前。 此鏡以青銅化成,中間的鏡面懸浮著朦朧的霧氣。 “千年前老祖出關(guān),將此鏡交予我保管?!卞ハ獓@了嘆,“想來是上天注定讓我今日幫瀾灃上君討一個公道?!?/br> 濂溪將此鏡拋于半空,抬手于虛空中畫出三道咒符,又朝瀾灃的方向抬手一指,瀾灃額間一滴鮮血隨著他的指引落入鏡中。 鮮血融入,鏡面上的霧氣緩緩消散,現(xiàn)出了半個時辰前御宇殿封印中的驚天一戰(zhàn)。 觀世鏡中,重重封印之下,兩道身影模糊地在御宇殿中纏斗。一人紅袍持劍,神情肅穆,正是瀾灃。另一人手持長戟,周身上下被渾厚的靈力籠罩,根本無法看清模樣和男女。 眾人屏息看去,華姝更是一眨不眨地望著鏡中,看著里面的紅色身影忍不住顫抖。 瀾灃那么鮮活,音容猶在,就好像未曾離去一般。 眾仙瞧不真切殘殺瀾灃之人的相貌,俱都皺起了眉。未想到來人如此狡猾,竟用靈力和黑霧隱藏了身份,是妖是魔,來歷為何,全然無法分辨。 兩人殊死而斗,持戟之人鬼魅而陰狠,毫不留情,自鏡中可觀,即便瀾灃用盡全力,仍處于下風(fēng)。 此人靈力之高,幾乎駭人聽聞。 緊接著,青龍鐘、孔雀鈴、金龍闕在鏡中逐一被敲響,大婚的時間眼見著就要過了。 瀾灃的神情愈加肅穆,只見鏡中瀾灃突然望了無極殿一眼,化為金龍本體,祭出仙劍,強烈的仙力涌出,將那黑影逼得一退。瀾灃借機撕破封印朝御宇殿外飛去。 哪知就在這時,被逼退的黑影身后現(xiàn)出九尾印記,重新將封印團團圍住,它掌中突然出現(xiàn)一輪妖器朝金龍本體的胸口砸去,與此同時,黑影手中的長戟在妖輪的掩護下深深插、入了金龍的胸口。 瀾灃受此一擊,怒吼一聲,本體在空中咆哮翻滾,用蠻力撕破了封印,終于讓這驚天一戰(zhàn)現(xiàn)于天宮眾人眼前。 只可惜那一輪撞碎了他的仙骨,一戟入胸又粉碎了他的仙丹。瀾灃即便沖出封印,卻已元氣耗盡,亡于御宇殿外。 鏡中的黑影收起妖輪,無聲地望了一眼無極殿上空飛馳而來的眾仙,似是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迅速消失在天宮西北的方向。 看完觀世鏡中的這一切,御宇殿外的眾仙如親臨其境,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瀾灃戰(zhàn)死那一刻的悲涼和不甘,皆是沉默異常。 華姝瞧見鏡中之景,轉(zhuǎn)身回到瀾灃身邊,翻開他胸前衣襟一角,果然在瀾灃胸前看見了半月狀的傷痕。 “寂滅輪!那妖器是狐族至寶寂滅輪!”驚雷冷冷吐出幾個字,“九尾妖狐!”他目眥盡裂,“是狐族!狐族膽敢犯我天宮,我仙界絕不姑息!” 眾仙群情憤慨,紛紛言是。自一百年多前白玦真神為救三界以身殉世后,仙妖兵戈暫止,這么多年一直相安無事,未曾開戰(zhàn)。這九尾妖狐竟擅闖天宮,殘殺了天宮代掌者,簡直是對整個仙族和天宮的挑釁。 “驚雷!”四尊之一御風(fēng)上君走出,沉聲道:“白玦真神以身殉世才換了兩界安寧,仙妖兩族和睦不易,事關(guān)重大,我們須請?zhí)斓刍貙m查明真相。真相未定之前,我們不能將這件事遷怒到整個妖族身上?!?/br> 風(fēng)火雷電四尊輔佐瀾灃掌管天宮,火雷電三尊皆脾氣火爆,唯有御風(fēng)上君理智冷靜,平日里是瀾灃的左膀右臂。 見殿外的仙族皆認(rèn)同御風(fēng)之言,華姝心底不甘,妖狐膽敢殺了瀾灃,她現(xiàn)在只想讓整個狐族為瀾灃陪葬! “御風(fēng)上君,是九尾妖狐殺了瀾灃!三界盡知妖狐一族只有族長常沁是九尾妖狐,她一直對妖皇忠心耿耿,若不是妖皇有令,她怎么會無緣無故來天宮誅殺瀾灃!這根本就是妖族對我仙族的挑釁?!比A姝的目光在殿外仙君身上逡巡而過,悲憤道:“連我仙族代掌者都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妖族殘殺,那從此三界之中,我仙族豈不人人自危,又何來顏面存于三界?日后也必將淪為妖魔一道的笑柄!” 殿外仙君被華姝染血的目光拂過,紛紛避開,不忍再看。 “華姝殿下?!币恢迸憔瓣柺亓_剎地,這次大婚特來參加的無修上君突然走出,朝華姝道:“這鏡中妖狐應(yīng)不是狐族族長常沁?!?/br> “什么?”眾仙朝他看去,面露驚訝。 無修道:“三千年前本君和常沁在羅剎地曾有一戰(zhàn),我雖瞧不清剛剛和瀾灃上君對戰(zhàn)之人的身形,但這人和常沁的靈力攻擊之法截然不同,應(yīng)該不是常沁才對?!?/br> 靈力攻擊在每一個仙妖內(nèi)丹初成之時就已定下,很難改變。無修和常沁交過手,他既然開口,必有九成把握。 “是啊,那妖狐逃走的方向也不是妖界?!边@時突然有人想起剛才那黑影自西北方向而去。 “驚雷上君,華姝殿下?!币恢睕]開口的濂溪將觀世鏡收回掌中,道:“我有辦法查清那行兇之人是否是狐族族長常沁?!?/br> 見眾仙望來,濂溪把觀世鏡托于掌中,“那人和瀾灃上君交戰(zhàn),身上必染上了瀾灃上君的靈氣,觀世鏡中有瀾灃上君的一滴心頭血,只要催動觀世鏡,此鏡便能循著那人的蹤跡一路追蹤?!?/br> 他頓了頓,見眾仙面露興色,又道:“不過這滴心頭血只能在鏡中留下兩日,兩日之后,心頭血消失,觀世鏡就再也無法尋找那人的蹤跡?!?/br> 也就是說,只要那人在兩天內(nèi)不停地逃跑,沒有停在一處,兩日后觀世鏡便沒有了效用。 “兩日夠了?!庇L(fēng)道:“那人殘殺了瀾灃上君,又在眾目睽睽下逃脫,定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無懼意,兩日內(nèi)它一定會回到所來之處?!?/br> 御風(fēng)看向靈電和炎火上尊,“靈電,你去海外鳳島,將天宮發(fā)生的事告訴鳳云大長老,請?zhí)斓鄢鲫P(guān)回天宮主持大局。天宮驟縫此亂,人心惶惶,炎火,你和四位龍王留守天宮,謹(jǐn)防那妖狐再次來襲?!?/br> 靈電和炎火上尊頷首。 御風(fēng)又朝驚雷上君和眾仙看去,“觀世鏡只有兩日時間,驚雷,你和眾位掌教隨我跟著觀世鏡一齊去擒拿那孽畜。” 驚雷一向唯御風(fēng)馬首是瞻,見他有條不紊地做下安排,點頭應(yīng)下。 御風(fēng)遲疑了一下,朝華姝看去,“殿下,瀾灃上君的尸骨未寒,天宮一應(yīng)事宜和上君的祭奠就由您和華默陛下……” 雖然瀾灃和華姝尚未完禮,但瀾灃的祭禮交給他們是最妥當(dāng)?shù)牧恕?/br> “御風(fēng)上君?!比A姝緩緩搖頭,她走到瀾灃身旁,半跪于地,抬手握住了瀾灃握著長劍的冰冷的手。 許久,她倏然起身,望向殿前眾仙,滿身煞氣,上君巔峰的仙氣溢滿周身,身后遮天傘的法器之威逐漸顯現(xiàn)。 “我一定要親手抓住那只妖狐,將他祭于青龍臺受諸天雷罰之刑,以告慰瀾灃在天之靈!” 隨著華姝鏗然聲響,一句定音,除靈電、炎火和四位龍王留守天宮外。仙族三山六府,上尊御風(fēng)驚雷,孔雀一族,再加上昆侖一脈,點兵三萬,隨著觀世鏡中模糊的印記直追那妖狐而去。 二日后,觀世鏡中瀾灃的心頭血即將消失的最后一刻,御風(fēng)華姝等人滿是意外地停在了一座山門前。 即便這群人已經(jīng)傾了整個仙族十之八九的力量,即便是天宮代掌者被妖殘忍地誅殺,即便觀世鏡從不會錯,但這群懷著悲憤和戰(zhàn)意追趕了兩天兩夜的仙族大軍還是停住了腳步。 因為這里是大澤山。 三界開天辟地以來便存于世間的歷史最悠久的仙門洞府,整個仙族最令人尊崇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困困困。。。 第七十二章 后古界六萬年多年來,凡提及大澤山,無論仙妖,世人皆謂其公道和正義之地。 即使是仙妖大戰(zhàn)最慘烈血腥之時,亦從無戰(zhàn)火降于此山。 不得不說,東華六萬年的仁心厚德,鑄就了三界中這塊與世隔絕的凈土。 上一次眾仙齊聚大澤山,還是東華成神晉位之時。 大澤山上空巨大的燈影將整個山門護在其中,遠遠望去,九星已燃其八。 一眾上君和上萬仙將出現(xiàn)在大澤山上空可謂聲勢浩蕩。 守山的宴爽頭一個發(fā)現(xiàn)了這般怪景,恰好幾個新入門的小山童陪在她身旁,小少年們被這幕驚得目瞪口呆,指著空中黑壓壓的一片仙云失聲道:“公主公主,不說說天宮在準(zhǔn)備瀾灃上君大婚嗎?怎么仙將都跑到咱們大澤山來啦!” 宴爽抬頭朝空中看去,雖瞧不真切到底來了多少人,但山門外那恐怖的仙力她還是能感應(yīng)到。 長生殿外守殿的青字輩弟子魚貫而出,圍攏在宴爽身邊,好奇地望向空中。 宴爽朝眾弟子看了一眼,心底奇怪,忍不住問:“阿玖呢?” 按理說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以阿玖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早就奔出來看熱鬧了。隨著九星燈即將點燃,宴爽夙夜不寐巡視山門,已經(jīng)有好幾日沒回過長生殿,自然這幾日也沒瞧見阿玖。 閑善首徒青云仙君回:“公主,前幾日阿玖小君說他感覺自己要晉位了,這幾天他一直在殿后小堂里閉關(guān)呢?!?/br> 阿玖年紀(jì)輕輕妖力高深,其名卻一直未出現(xiàn)在擎天柱的妖君之列,宴爽曾經(jīng)好奇問過他,明明只是妖中一介下君,怎么會有如此神秘高深的妖法。不過阿玖向來喜歡和宴爽斗嘴,懶得告訴他自己狐族王子的身份,只嘲笑她孤陋寡聞沒見識。是以宴爽一直不知阿玖是狐族繼承人,更是一只罕有的九尾妖狐。 沒成想阿玖在這時候晉位,宴爽頗有些無語,仙妖君晉位會引來雷劫,若阿玖在漫天仙君面前引來妖雷渡劫,大澤山窩藏妖族的污名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但她總不能不讓阿玖渡劫,好在一般仙妖晉位,都要閉關(guān)月余才能引來雷劫,阿玖才閉關(guān)了三四日,遠不到時候。 為防有意外,宴爽仍是朝青云道:“你遣個小童去殿后瞧瞧,一旦阿玖要渡劫,便去請閑竹尊上出殿護法,為他藏住妖雷。等下我便去會會那些仙君,看他們來大澤山究竟為何?!?/br> “是,公主。”青云連忙去了長生殿。 宴爽一臉嚴(yán)肅望向山外,心底掠過一抹不安。 禁谷內(nèi),躺在床上養(yǎng)傷的阿音聽見山外戰(zhàn)鼓錚錚,好奇地走出竹屋,被漫天黑壓壓的仙將所驚。她望了一眼古晉正在閉關(guān)的山洞,咬了咬唇,終是不放心山門安危,強行匯聚仙力朝谷外飛去。 此時大澤山外,手握觀世鏡的濂溪一臉驚訝,他在觀世鏡中來回看了數(shù)次,確實明明白白看見那妖狐黑影入了大澤山山門。 連他都忍不住荒謬道:“御風(fēng)上君?那妖狐怎會入了大澤山?” 大澤山有護山陣法守護,如今九星燈雖未大成,但其神力同樣不可小覷。但那妖狐竟毫無阻礙進了大澤山,只有一個可能。 它知道如何解開大澤山的護山陣法。 跟隨而來的眾仙想到此處,面面相覷,皆一臉荒唐。 “御風(fēng),那妖狐進了大澤山,咱們還不進去捉拿兇手,杵在這兒干什么?”驚雷上君朝大澤山里指去。 青衣亦在眾仙之列,他想起了山門內(nèi)的阿玖,一瞬臉色變得蒼白。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不可能,阿玖并非九尾妖狐,而且以他的妖力,怎么可能輕易誅殺已是上君巔峰的瀾灃上君? 更何況,那家伙嘴硬心軟,連山后的兔子都舍不得吃,又怎么會濫殺無辜! 念及此,青衣一咬牙飛離眾仙三尺之遠,背向山門方向,以一己之力攔住了蠢蠢欲動的上君們。 他一揖而禮,半大的少年臉上雖同樣震驚,但仙門巨擘弟子的傲骨正風(fēng)卻不減半分。 “諸位仙友,雖我不知這妖狐為何能進我大澤山山門,但我大澤山絕無可能窩藏刺殺瀾灃上君的妖狐?!?/br> 這時,山門內(nèi),阿音出了禁谷,出現(xiàn)在宴爽眼前。 宴爽瞧見她的臉色,頓時神情一變,大驚失色:“阿音,你這是怎么了?” 一月之前阿音還精神奕奕,如今卻臉色蒼白,毫無生氣,一副風(fēng)吹就倒的模樣。她連忙上前欲扶住阿音,阿音搖搖頭,推開了她。 “到底出了何事,怎么來了這么多仙君和仙兵?” 宴爽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們突然出現(xiàn)在山門外,看這個架勢,恐怕是敵非友!”她看了一眼阿音的臉色,急道:“你這身子怎么撐得住,那些仙君一口氣怕就能把你給吹跑了。這里交給我,你快回禁谷休息?!?/br> 阿音搖頭,“不行,兩位師兄正點燃九星燈,不便出關(guān)。阿晉也正在修行之中,此番眾仙齊聚山門,仙界一定是出了大事,而且這事怕是和大澤山有關(guān)。你是鷹族的公主,讓你代大澤山出面打發(fā)他們,并不妥當(dāng)?!?/br> 宴爽也知阿音說的有理,仍擔(dān)心道:“你的身體抗得?。俊?/br> “無妨?!彼銖娋哿艘豢谙蓺猓屪约嚎瓷先ジ褚恍?,“這里畢竟是大澤山,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們絕不會在這里鬧事?!?/br> 山門外,青衣朗朗之聲鏗鏘有力,有著對大澤山的絕對自信和認(rèn)可,他堅定的神情讓不少仙君稍稍打消了心底的懷疑。 御風(fēng)亦有所觸動,朝青衣頷首:“小君勿急,大澤山山風(fēng)純正,仙界無人不曉,我等絕不會硬闖山門?!?/br> 他朝驚雷擺手,“驚雷,此處是東華神君的大澤山,不可亂來?!币娨慌缘娜A姝神色不虞,又安撫道:“殿下,以我對閑善閑竹兩位尊上的了解,他們絕無可能遣妖族入天宮行刺瀾灃上君,這其中必有誤會,還請公主稍安勿躁,待我等查明真相,再入山不遲。” 他話音落定,不待華姝再言,朝九星燈正下方的長生殿朗聲開口。 “天宮御風(fēng),率眾仙求見閑善掌教!請掌教拔冗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