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阿姨忍住心里的疑惑,怕犯忌諱, 還是多嘴問了句:“是要一起燒掉嗎?” 司淺耷了耷眼眉,眉梢眼角凈是倦色, “麻煩你了。” 阿姨輕嘆了口氣, 接過紗裙和懷里的衣服放在一起, “不麻煩,佘夫人很照顧我?!?/br> 司父堅持要把佘婳鈺的骨灰葬在司家的墓園里,回到a市在司老爺子房間門前跪了一整天。然而, 鐵了心的老人怎么會心軟。 ** 司淺當天回a市,讓小白繞道去了精神衛(wèi)生檢查中心。小白心里隱隱有些不安,通過后視鏡凝視了片刻安靜坐在后座上的人,“二小姐, 為什么突然去薛醫(yī)生那?” 她的面容沉浸在車廂的暗色里,聲音疲憊,“我不太舒服, 想去看看。” 自然是心里不舒服。 小白不再言語,默然轉(zhuǎn)了下方向盤,繞開坑洼的泥路,不一會駛?cè)胄藿ê玫陌赜吐泛? 連綿的樓群映入眼簾。車停好,司淺躬身下車,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清冷著一雙眼睛說:“我自己進去?!?/br> 小白無奈頓住想去開車門的手,“好,有事情聯(lián)系我?!?/br> 司淺進去不久,后座傳來渾厚的大提琴聲,他無力的垂下手,聯(lián)系什么啊,人家干脆把手機扔車里了!打開后座的車門,取出不斷振動的手機,瞧了眼來電顯示人,為難的叉腰。 這秦少爺?shù)碾娫?,是接還是不接?思忖了好半晌他劃開屏幕,“秦少爺,我家小姐現(xiàn)在有事走不開,待會我讓她給您回電話?!?/br> 那端沉默,時間長到讓小白誤以為是撥錯,“秦少爺?” 他沒料到接電話的人是別人,組織好的措辭全部吞下去,手足無措的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白助理,請你將事情詳細的告訴我。” 秦硯回到南城,司淺手機關機,聯(lián)系不上,直接去御河山莊,在門口遇到面色不善的陸勁。于是,南城秦家的二少爺?shù)哪?,生生挨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拳頭。 陸勁用的力氣很大,秦硯幾乎瞬間感覺到口腔里濃重的血味蔓延開來。 “秦硯你他媽好樣的。”陸勁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拎住他的衣襟,“淺淺最需要你的時候,你沒有安慰她也就罷了,還從她心口捅上一刀,你他媽是不是人?” 他沒有因為陸勁的無力和暴躁而發(fā)怒,平蕩著一雙眼眉,卻忍不住心疼。 “……她是不是哭了?” 陸勁嘲笑的放開他,話語清晰近乎一字一頓,“司淺她,再也不會為你傷心了?!?/br> 言罷,深深看了他一眼,“秦硯,你好自為之?!?/br> 是夜,他獨身站在二樓露臺上,秦母雖對于他突然回家疑惑滿腹,但自己這兒子的性子她實在太清楚,除非他主動開口,否則別人根本無法從他口中得知一言片語。 聽到她的腳步聲,秦硯忽然開口,“mama,我記得外公手里有一單和司家的合同?!?/br> 秦母愣怔了片刻,“怎么突然想起這個了?” 秦硯垂眸,轉(zhuǎn)過身,身后是宏大的夜幕緩緩低垂,他的身影隱在暗色中,柔和了輪廓,“壓價百分之五十,把所得利潤全部送給司老爺子?!?/br> 秦母詫異,“這個單子你外公很看好,一時僵住并不是大事,但你這么做……”頓住,下意識的看向書房,壓低聲音,“不管是因為什么,你父親都會不高興。” 他何嘗不知道,他這個嚴厲的父親,從小要求他有情有義,于是,他的大哥,因為一個“義”字在戰(zhàn)爭中失蹤,好在平安而歸。 而他,終究是栽到了一個“情”字上。 “mama?!彼p嘆了口氣,“我沒有別的辦法了?!?/br> ** 司淺的臉色很不好。 薛醫(yī)生將室內(nèi)的燈光調(diào)的暗了一些,啟唇問:“就算疲憊到極點也難以入睡?” 她輕輕點了點頭,“嗯,難度很大?!?/br> “喜歡什么味道的香薰?”薛醫(yī)生忽然笑起來,打開身側(cè)的柜子拿出香薰燈,“試試我新進購的如何?” 司淺泄氣的垂下頭,“我試過了,不管用,就算是有香薰還是睡不著?!彼D了頓,說出此次造訪的目的,“給我點安眠藥吧?!?/br> 薛醫(yī)生哼聲,眼神復雜的睨了她一眼,“給你安眠藥?我可不放心?!?/br> “……我不會輕生,只是很累,想睡覺?!彼緶\無奈,長時間不眠不休,視線并不清明。 薛醫(yī)生走到她面前,托住她的下巴微微往上抬,仔細打量了半晌,慢悠悠的開口:“我看……不止是佘老師去世的打擊讓你成這幅模樣的吧?” 司淺緊抿著唇,偏頭別開她的手。 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起身,“薛醫(yī)生,是我糊涂了?!焙退苄臅r間,她還不如去別的醫(yī)院拿些安眠藥。 薛醫(yī)生一聽就知道她話里的意思,拿起手機漫不經(jīng)心的開口:“我從專業(yè)群里發(fā)個消息,保證你跑遍a市都不會有醫(yī)生敢給你開藥。” 司淺:“……” 這威脅有了作用。 兩人僵持片刻,薛醫(yī)生妥協(xié):“你去休息室里躺一會,我去給你拿藥?!?/br> 小護士困到不行,看到治療室的門開了,連忙斂去睡意,“薛醫(yī)生,怎么了?” “去給我拿維生素片和安定,再端一杯溫水過來?!?/br> “要安定啊……”她忍不住往室內(nèi)瞧了瞧,這姑娘是有多嚴重的心理障礙啊,被薛醫(yī)生一個眼神嚇回去,灰溜溜的抱頭離開。 取藥回來的途中碰上薛醫(yī)生的侄女,這幾天經(jīng)常見她來看薛醫(yī)生。 “阿映小姐又來看薛醫(yī)生???” 因為薛醫(yī)生經(jīng)常這么叫這位長相不凡的侄女,妥協(xié)無奈的時候叫,心情好的時候叫,總歸是一個寵愛。 不是“阿映”,是“我的阿映小姐哎”,就像叫“我的小姑奶奶哎”的語氣。 “jiejie你學壞了。”薛映彎了眉眼笑起來,“姑媽這么叫我,你也跟著她學?!?/br> 小護士兜里的手機響了,奈何手里拿著病歷和藥瓶,薛映好笑的戳了她腦門一下,“我?guī)湍隳媒o姑媽,你去忙你的?!?/br> 小護士的眼睛亮了,“我的阿映小姐,一切就拜托你啦?!?/br> 藥房和治療室離得很近,轉(zhuǎn)了個彎,聲控燈應聲亮起。門是虛掩的,薛映屈指敲了門,得到應答后推門而入。 主廳里沒人,聲音應該是從休息室里傳來的。 彼時薛醫(yī)生已經(jīng)嘗試過深度催眠法,但司淺心結(jié)太深,眉頭蹙的很緊。 這個方法不行。 薛醫(yī)生點燃熏香,走出休息室的時候正好與薛映撞上,“怎么是你啊,那貨又偷懶去了?” 薛映乖順的翹著嘴角,“姑媽你是夜班,哪個小護士喜歡放著美容覺不睡從這陪你啊?!?/br> “你可給我別說話了?!眱粽f實話。 薛醫(yī)生揉著疲憊的額角,接過她手里的東西又轉(zhuǎn)身走進休息室,“你在外面等我一下?!?/br> “這個患者很嚴重?”薛映有點好奇的翹頭往里看,卻被薛醫(yī)生擋住了視線。 薛醫(yī)生嘆口氣,“比我預想的嚴重?!?/br> 薛映“哦”了一聲,緩步走到辦公桌前坐下,“那你慢慢來,我等會兒。”話落,把小護士交給她的病歷一并夾到病歷夾里,無意間掃到熟悉的名字,視線停頓住,有點不敢相信。 司淺?! 她不陌生,甚至有點嫉妒。為什么只要提到她,阿硯整個人就溫和的不似往常。 她記得前些天陪爺爺吃完飯,爺爺調(diào)笑他們兩個關系好,她小聲嘟囔了句,阿硯都有女朋友了。 她神色委屈,讓薛老爺子看了去,心疼的很,直言讓秦硯哄哄他這寶貝孫女。 秦硯無奈的俯下身,詢問她怎么了。那語氣是因為對爺爺恭敬才一改往常的溫和。 于是她拉住他的胳膊——“阿硯,你那小女朋友不帶給爺爺看看?” 他聽清后直起身子,不著痕跡的拂開她的手。 按照薛爺爺?shù)男愿?,定是要見一見的,思忖片刻他說,“淺淺怕生,等過些時候再說吧?!?/br> 手里突然空了,她怕極了。 以前,他從來不會介意和她有這樣的肢體接觸。 ** 小白隔日來接司淺,瞧著她臉色好一些了才說:“司董那邊有些事情想讓你去處理一下?!?/br> 司淺好不容易睡了一覺,這會兒精神不錯,懶洋洋的掀唇問,“什么事要找我商量?” “是小司總請求的那件事情?!?/br> 司淺抬頭,司父最近請求司老爺子做的,無非是讓母親入司家墓園的事情。 她不開口,小白不敢善做決定,直到她頷首同意,“走吧,回大宅?!?/br> 路程不遠,車駛上半山別墅群,不到正午,陽光清澈的覆蓋在臺階上,司淺躬身而下。 入了玄關,內(nèi)廳里圍坐不少人,除了司家的幾位叔伯,其他的便是司氏的法律顧問。司淺嘲弄的勾唇 ,什么時候入個墓園需要這么正式了。 背對她的男人看不清面容,她視線略停頓幾秒,便移開。 小白泊好車走進來,發(fā)現(xiàn)司淺仍站在玄關,出聲喚了在討論的司老爺子,“司董,二小姐回來了?!?/br> 唯有背對她的男人款款起身,甚至伸出手,以那般溫柔的姿勢和神態(tài)。 幾乎是瞬間,司淺的腦海里瘋狂的涌現(xiàn)出往日他的模樣,強勢的吻和懷抱,平蕩的眉眼和細水長流的溫柔…… 她深知,再這樣回憶下去,她會忍不住原諒他。 見她不動,秦硯緩步朝她走來,摸了摸她微腫的眼皮,“……哭得眼睛疼嗎?”他記得之前她一哭,眼睛就疼的要命。 司淺深深吸了一口氣,繞過他往沙發(fā)走去,站在眾人面前,神色平淡,“我希望等我換完衣服下來,爺爺你能給我個好結(jié)果?!彼]了閉眼,歪頭輕笑,“從小到大我沒有請求過你什么,唯獨這件事,希望你可以答應我和爸爸。”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二樓拐角處,秦硯才重新坐回沙發(fā)里,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幾面,十足的談判模樣,“司董,您也知道有不少國內(nèi)外的大集團想和我們t.k合作,但明目張膽提壓價的只有司氏?!?/br> 沒等司老爺子開口,秦硯似笑非笑的環(huán)胸望過去,“我今天來找司董,肯定是有求于您,至于好處……我們t,k放價給你們,”他不急不緩,慢慢收網(wǎng),“百分之五十如何?” 在場的人震驚的抬起頭,內(nèi)廳突然死寂。 “我的條件是……請您答應司淺的請求?!?/br> 司老爺子斟酌了會兒,“秦二公子是爽快的人,我們合作愉快?!彪S即站起身,審視他片刻,“不過,溫董竟然真的放任你因為私事而不顧公司低利潤?” 秦硯緩緩笑開,“我外公他應該會支持我這么做。” 司淺再下樓,內(nèi)廳已經(jīng)沒有人,寂靜萬分。她朝秦硯坐過的地方看了一眼,又撇開視線?,F(xiàn)在是她,在和他分手,和他相持對峙,是她不要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