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藝考，談話無法避開預(yù)估成績，葉倩惶惶不安，從十一月底就格外浮躁。但每天早上來到舞蹈室，入目的全是司淺安靜的練習(xí)舞步的身影。她眸底波瀾不驚，平靜、安然。

    好像對即將到來的考試，絲毫不懼。

    “淺淺，你有把握考上嗎？”

    她有天這樣直白的問她。

    司淺僅是淡淡笑了笑，在冬季清晨寒冷的光景中，顯得愈發(fā)和煦。

    ——“有?！?/br>
    她話語深篤，漆黑的眸中閃過絲光亮。葉倩在那刻，透過她眼中這光，徑直忘進(jìn)她內(nèi)心深處，似乎跳動著簇簇火焰。

    與其說她是否有把握，不如說，她一直在等待考試的到來。

    *

    省考前一晚上，于歡從小窩群里發(fā)了大吉大利的紅包，西倩搶到三十三，陸勁搶到三角三分。司淺支著下巴窺屏，不久就有小學(xué)妹發(fā)現(xiàn)端倪，屏幕上閃過詢問的話語：“淺姐怎么沒說話呢，明天考試太緊張？”

    又美又可愛的西倩：[窺屏ing。]

    陸勁：[她緊張？我看不知道去哪瘋了。不過，我突然想起去年這時候，西哥還在局子里蹲著呢哈哈哈哈哈哈。]

    帥到上天的季澤西：[說好的不提了呢？/再見]

    ……

    司淺往群里扔了個紅包并附上句：“考試順利”。后面的學(xué)弟學(xué)妹緊接著排上隊形：學(xué)姐考試加油。

    心尖一下子讓人給捂熱了的感覺。

    她這剛回復(fù)句感謝的話，頁面切換至來電顯示。

    來電：阿硯。

    十點一刻，許是晚自習(xí)結(jié)束后立刻給她打來的。

    “下課了？”她先開口問，仰面躺在床上，笑彎一雙眼。

    他的聲音聽起來倦怠意味十足，“嗯，剛到家。”

    “一輪復(fù)習(xí)很累??？”

    “也沒有，今天語文老師講的有點抽象，我用理科生的腦子無法解出她想要的答案。”那端，秦硯耷下眼簾，手指輕揉著眉心，“你明天考試，早點休息。”

    “好?！彼皂樀膽?yīng)下，臉頰蹭了蹭枕頭，忽然發(fā)問，“阿硯，你說我能考上s大嗎？”

    他沉默片刻，開口：“心之所向?！?/br>
    “我必往之。”她接上下面的話，閉了閉眼，“唔，我考完省考，十二月底是s大的?？迹辉氯大作保底校?！?/br>
    再見你，也要是明年了。

    “沒事，我等你。”

    他聲音清涼，卻比冬夜要暖，略帶溫情的話語沖入司淺耳中，她霎時沉默下來。不知半年后等待他們兩個的是同校亦或是異地相戀，她都不想再放開他的手。

    “睡吧，我等你睡著再掛電話?！?/br>
    以往作息規(guī)律是十一點半左右睡覺，但今天被李老師囑咐好幾遍，要早睡，休息好。她這才十點便洗漱完上床，然而，毫無睡意。

    聽他這么說，司淺乖乖“哦”了聲，側(cè)身闔上眼，“那我睡了。”

    彼時。

    秦硯回到家，站在二樓露臺，聽到她沉穩(wěn)的呼吸聲后，收線。秦母拿著外套擔(dān)憂的走出來，“阿硯，穿的那么薄會感冒的?！?/br>
    “謝謝mama?！彼旖青咧簧畈粶\的笑，讓秦母一愣，總感覺，自家這清冷性子的二兒子，最近，是不一樣了呢。

    *

    清晨，下起細(xì)密的霰，冰珠落了一地，氣溫突降，給地面封上一層rou眼可見的冰層。

    司淺跺著冰涼的腳等葉倩出門，只不過五分鐘，她感覺深冬的寒意已然奪走她好不容易聚起的溫度。

    “呼，今天好冷?！比~倩本是拿著手機給父母發(fā)消息，一走出宿舍門，趕忙把手揣兜里，“不知道考場的溫度會不會很低?！?/br>
    “聽李老師說，有空調(diào)，但不暖和。”司淺涼聲道來，“我在考慮裙子下面要不要套個打底褲什么的?！?/br>
    葉倩炸毛，“你腿細(xì)你說了算！”

    她們兩個慢吞吞走到考點時，門外圍滿家長，臨進(jìn)考場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經(jīng)過司淺的疏導(dǎo)，葉倩也把成績看開了，兩人便窩在街道旁的木椅里，裹緊小棉襖瑟瑟發(fā)抖的聊天。

    “我聽李老師那口氣，你是談戀愛了？”葉倩打了個哆嗦，顫著聲問道，“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能把你給迷成這樣。”

    司淺開口，卻有無數(shù)話語堵在嗓子眼里。

    該怎么說呢。

    哪個詞都似乎適合秦硯，但哪個詞都差那么分毫無法完美表達(dá)。她耷了耷眼簾，伸手將耳畔落下的碎發(fā)別至耳后。

    看著葉倩的眼睛，咬字清晰的說：“他是個很好的人。”

    葉倩鮮少見到司淺如此認(rèn)真的表情，愣了愣，癟嘴，“這算是什么回答?！?/br>
    司淺笑著，沒答話，往圍巾里縮了縮下巴。路過的考生跑的匆忙，口袋里的準(zhǔn)考證落到地上，葉倩連忙喊住他，挺白凈的一小男生。

    “……你叫我？”

    葉倩遞給他準(zhǔn)考證：“這個要是掉了，考試會很麻煩?！?/br>
    “噢，謝謝你！”他驚呼一聲，“你真好心?！?/br>
    葉倩臉紅，司淺踱步過去時，聽到單純的小妮子這么回答：“我是社會、主義好青年，不用謝我?！?/br>
    男生讓她給逗笑，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yes，madam！我以后也會多做好事的?！?/br>
    “……”司淺沒忍住，看他們你來我往，笑出聲，攬過她的肩，“走吧好青年，該進(jìn)考場了?！?/br>
    第33章 chapter33

    司淺是三場七號, 排隊去更衣室換上演出服，對著落地鏡整著漢服衣襟。

    為省考準(zhǔn)備的編舞是《遠(yuǎn)山眉》，就是那支被李老師硬逼著跳了有月余的舞。

    托李老師的福, 動作早是爛熟于心。

    跟著隊伍走進(jìn)考場, 司淺格外平靜。

    省考兼顧藝術(shù)學(xué)習(xí)方面的基礎(chǔ)知識與基本技能，而校考則在此基礎(chǔ)上更側(cè)重綜合運用能力, 因此，?？急泔@得更為困難。

    她把特訓(xùn)將近三分之二的時間全分給校考的編舞, 省考于她, 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幾個老師先是抬眼打量了她們幾眼, 作印象評分。正中的那位女老師視線落至司淺身上，眸光閃了閃，握著筆的手顫著打上第一欄的分?jǐn)?shù)。

    身側(cè)的老師差覺得她的異樣, “劉老師，身體不舒服嗎？”

    年近半百的老人，可謂是古典舞界的泰斗，最美好的青春全奉獻(xiàn)給了追求的舞蹈事業(yè)。最近剛退下教課前線, 尋個自在來當(dāng)招考老師。

    “不……沒事?！彼f出一個安心的笑，若有所思的說出句話，“省考的第一, 就要見分曉了?！?/br>
    那人一驚，張著嘴，卻不知如何回復(fù)。

    ……

    司淺信步上前，微微鞠躬, 看向準(zhǔn)備音樂的老師，頷首示意可以開始。這支舞本就是清新調(diào)子，不需要濃妝艷抹。

    她索性挽個松垮的發(fā)髻，擦了點粉就當(dāng)是化好妝。

    其他考生各個面容精致，乍一看，倒顯得她有幾分不重視。

    前奏響起，司淺按著腦海中的舞步來，大跳控腿，處處皆是完美。中間處琴聲蕭瑟凄婉，她耷下眼簾，眉梢處皆是悲傷。

    十八歲的青年舞者，能如此自由且準(zhǔn)確的把握情緒，不常見。

    終了。

    司淺平復(fù)下微喘的氣息，行禮，后退至隊列中。其他考生投來視線，眼中不乏驚艷。

    “誒，同學(xué)，你什么時候開始練的舞蹈?。俊背弥聜€人準(zhǔn)備的空隙，身邊的女生低聲問道。

    司淺淡淡笑了笑，“很久了?！庇洸坏昧?。

    “噢，那你挺厲害的。”

    為應(yīng)對高考，很多文化課成績不好的人選擇藝術(shù)的道路，藝考前的一兩年內(nèi)臨陣磨槍，表面上是說多條路多個選擇，實則已無力拯救文化課。

    但她，不是。

    *

    考試結(jié)束，走出考場時仍是灰蒙蒙的天，陽光被擋在極厚的云層中，半分光線都透不出來。

    有人歡喜有人憂。

    司淺縮了縮脖子，拿圍巾裹住半張臉。站在校門口等葉倩出來一起回學(xué)校。

    但半晌，沒等來葉倩，視野內(nèi)由遠(yuǎn)及近剛才那位老師的身影。她停住腳步，笑意盈盈的看著司淺，“等人嗎？”

    司淺略頓，“……嗯，等人。”

    她裹緊披肩，笑紋蕩開幾分溫柔，猶豫了幾秒，才緩緩問道：“你mama最近還好嗎？”

    司淺的手被她握住，手背傳來溫?zé)岬臏囟龋事暬氐?，“承蒙您掛念，我母親一切安好?！?/br>
    她似乎已料到司淺會這么回答，是個省心的孩子，不想讓她擔(dān)心，司淺的眉眼處與她最疼愛的弟子極其相似，雖仍存青澀，但模樣依稀可辨的出有她母親當(dāng)年的風(fēng)姿綽約。

    司淺耷了耷眼簾，回握住她的手，口吻略帶遺憾，“她仍掛念著您?！?/br>
    觸及到彼此的傷心事，兩人默契的轉(zhuǎn)移話題，“來a市很久了嗎？吃穿什么的，都合心意嗎？”

    “有四個月了，李老師很照顧我?！彼緶\乖順的應(yīng)了，“您不必費心掛念著。”

    黑色轎車行至身前，司機落下車窗喚道：“夫人，可以走了。”

    她留給司淺寫有私人電話的便簽，囑托道：“在a市有什么麻煩事，記得聯(lián)系我。”

    司淺道謝，目送她離開，眸光深沉，將便簽收好后目光怔怔的看著遠(yuǎn)方連綿的蒼山。

    心有點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