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瞪了半天的林小北始終沒做出任何回應(yīng)，默默吃完早餐把餐盤送到回收處，提前進訓(xùn)練館熱身。

    此刻在季凌的房間內(nèi)，經(jīng)紀人掛著兩坨輪胎大的黑眼圈，臉上遍布著腎功能即將衰竭的悲傷。

    “你確定不跟我回去？”苦逼經(jīng)紀人磨磨后槽牙 ，充滿怨念的問，“之前積累的名聲，打通的人脈，都要暫時擱置？”

    “嗯?！奔玖韬敛华q豫的回答。他懶洋洋在床上翻了個身，抱著被子透過大敞的窗戶，直勾勾望著外面的藍天白云，輕飄飄的說，“我進娛樂圈，當演員，不擇手段往上爬，又不是為了當什么頂級流量?！?/br>
    以前他做的全部努力，只是為了能在林小北需要的時候，可以毫不猶豫的站到他身邊。

    經(jīng)紀人站在床頭怨靈似的盯著他看了會，無比后悔職業(yè)生涯里攤上這么個禍害。可瞅瞅季凌現(xiàn)在十級殘廢的慫樣，又不能扔下他。

    “成，我知道了。”經(jīng)紀人把公文包砸到他床上，扯下領(lǐng)帶重重往地上一摔，惡狠狠地擼起袖子，“我跟你留下?！?/br>
    狗屁的職業(yè)規(guī)劃，見鬼去吧。從今以后，他就是職業(yè)保姆了！

    “乖孫…”季凌目光復(fù)雜地望著經(jīng)紀人，沉默了半天才說，“你果然陰魂不散?！?/br>
    “滾！”

    昨天還雨水漣漣，今天就又是艷陽天。季凌直到下午才爬起來，慢條斯理享受完大餐，帶著剛剛專職為小太監(jiān)的苦逼經(jīng)紀人到訓(xùn)練場。

    教練今天總算換了夏威夷套裝，搞了身熨燙齊整的西裝，乍一看跟經(jīng)紀人穿了情侶裝似的。

    “那是省隊的領(lǐng)導(dǎo)吧？”經(jīng)紀人逢人就要拉關(guān)系搞人脈的職業(yè)病發(fā)作，立刻帶著名片走過去，“你好，我是季凌的經(jīng)紀人?！?/br>
    教練愣了下，在空空的口袋摸了摸，只找不知道哪年塞進去洗了無數(shù)次的絮狀衛(wèi)生紙。他連忙接過名片，伸手跟他友好的交握，口頭介紹道，“你好，我是林小北的教練”

    見他倆在一群穿著泳褲裸奔的運動員襯托下，穿得人模人樣握手寒暄的畫面。

    陳立撓撓頭，“我怎么覺得…這像是雙方家長友好會晤？”

    “蠢！”馬力照著他后腦勺抽了下，在陳立反擊前迅速跳開，“這是反季凌受害者聯(lián)盟?！?/br>
    “你們倆閑得沒事就把精力放在訓(xùn)練上，別總想著吐槽教練?！睍簳r結(jié)束‘盟友會晤’的教練走過來，整理好難得穿一次的西裝衣角，清清嗓子給他們講話，“在開始訓(xùn)練之前，我通知兩件事啊。早上領(lǐng)導(dǎo)把我叫去開會…”

    陳立跨騎在蹲在泳池邊的馬力的背上吐槽，“哦，難怪穿得人模人樣。”

    “陳麗麗你丫的給老子下去！”站不起來的馬力就是被拔了鰲的螃蟹，趴在地上再沒辦法橫行霸道，無力地揮著胳膊試圖掀翻背上的人，“再騎一秒信不信我晚上射在內(nèi)褲里讓你洗！”

    “我說事呢，你倆安靜點！陳立你下來，等會再騎?！苯叹毞诉@倆相愛相殺的隊長兩眼，繼續(xù)給他們通知，“大家都知道，馬上要省賽了。但是省賽名額有限，還得勻出來給幾個市跳水隊，所以下周要進行隊內(nèi)選拔賽。參加名額一共有五個。選拔賽前三名，還有兩個不用比直接送上去。陳立可以不參加省賽，不在評選范圍內(nèi)，剩下倆免賽名額?！?/br>
    陳立去年的成績加上隊長身份，可以直接參加國家級的選拔賽，省內(nèi)的比賽當然沒必要參加。

    兩個免賽名額空出來，意味著除了副隊長馬力之外，還有一個人可以不參加隊內(nèi)選拔。

    其余隊員的希冀點燃了三秒，立刻冷靜下來，迅速達成共識。

    “給小北吧，他成績好?！?/br>
    “對啊，省賽被完虐就算了，隊內(nèi)賽我可不想被他碾壓了。”

    能進省隊成績肯定都不會差，林小北知道他們有意讓著自己，靦腆地笑了下，“謝謝哥哥們，我…”

    話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這么早就謝？教練定你了？”總是落在人群之外的張彬一嘴嘲諷，陰陽怪氣地說，“有后臺就是好，正式比賽沒參加過，也能搶去年省賽第四的免賽位?！?/br>
    去年省賽第四是張彬。雖然沒得到獎牌，但除開兩位隊長外，他的比賽成績確實是全隊最好的。

    其他隊員聽到他的話，嘴里都像是被塞了只蒼蠅，還是嚼碎流出汁的那種，賊惡心。

    “嘖?！奔玖枥溲劭粗鴱埍?。

    經(jīng)紀人見他眼睛快殺人了，連忙搭著他肩膀說，“喂喂喂，人家隊里的事情你別瞎參合啊！”

    季凌寒涼的目光移到經(jīng)紀人手上，嫌棄地把毛爪子拍下去，“放心，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倒不如說…”

    現(xiàn)在的情況正是他預(yù)料中的。

    季凌瞇起眼睛，看著張彬背后的狐貍尾巴越露越長。

    張彬把后臺扯出來，輕巧地把林小北免賽名額歸功到季凌身上。

    林小北自己被否定沒關(guān)系，可他不能容忍有人為此抹黑季凌。

    “我去年沒成績，按理確實不能免賽。”林小北輕聲說著，一副好脾氣的姿態(tài)。他隔著人群看著臉上掛著輕蔑和嫌惡的張彬，右手在身側(cè)緩緩握成拳。

    教練頂著季凌地死亡注視，飛快宣布，“那就這么決定了，免賽名額就給張彬，其他人好好訓(xùn)練準備選拔賽，解散！”

    “我艸，教練老糊涂了吧？張彬一個被國家隊退回來的廢物，那種破成績都能免賽！”馬力毫不掩飾音量，掀翻陳立跑到林小北跟前質(zhì)問，“你蠢啊，為啥讓他？”

    其他人也湊過來，圍住林小北七嘴八舌的安慰，根本沒有人恭喜張彬。

    陳立虛晃兩下站穩(wěn)，連忙跑過來安慰團寵，“小北你想開點，別因為跟那種人計較影響自己狀態(tài)。按照你的實力，發(fā)揮出一半就通過隊內(nèi)選拔了?！?/br>
    “嗯，我不怕比?！绷中”比嗡麄兠^揉臉，艱難地從他們搓捏中找到自己的聲音回答，“我正賽經(jīng)驗少，多比一場也是好事。你們放心，無論比多少次，我都會竭盡全力做到最好?！?/br>
    況且，這次還有季凌看著。

    一定要贏！

    第9章 隊內(nèi)選拔賽

    夏天雨水多，晴得也快。

    隊內(nèi)選拔賽當天陽光燦爛，比賽場地順利的選在室外跳臺。

    經(jīng)紀人一大早叫醒季凌。把他送到場館外。在找停車位的幾分鐘功夫里，磨蹭拖沓神出鬼沒的季凌不知道晃悠到哪去了。

    經(jīng)紀人實在找不到季大爺，只得先進到圍欄圈起來的跳水場內(nèi)。

    教練今天不用盯那幫崽子訓(xùn)練，考慮到避嫌的緣故他又不能當裁判，閑得無聊早早坐在場館里等比賽。

    “你好?！苯?jīng)紀人主動跟他打招呼。

    教練跟省隊的人日?；?，不太習(xí)慣這么正兒八經(jīng)的打招呼，尷尬地說，“你、你好啊。”

    兩個人不怎么熟，打完招呼無話可說，詭異的沉默蔓延一會。

    要挑起話題，得從對方感興趣的東西入手。他們都明白這個道理，但是看對方一副死板無趣，正兒八經(jīng)的樣子，根本猜不出這人喜歡什么。

    又詭異的僵持一會，期間有個蜜蜂飛過來落在教練的鼻子上，他僵硬地甚至不敢動手趕走。

    外面的人不知道啥時候才來，為了不讓尷尬的沉默繼續(xù)下去，教練吸口氣主動以兩人都熟悉的人為媒介挑起話題。

    “你是季凌的經(jīng)紀人?。克莻€人很難伺候吧？”

    “何止是很難伺候！”經(jīng)紀人聽到季凌的名字，優(yōu)雅紳士的表象立刻崩了，積蓄的陳年舊怨一股腦全部倒出來，“季凌那個人品行低劣，性格差勁，可以說滿身都是瑕疵，在公交車上看到孕婦都不讓座那種。現(xiàn)在能紅起來，完全是因為公司包裝、加我?guī)У暮??！?/br>
    教練聽他噼里啪啦倒豆子說了一通，有點懵，“季凌還坐公交車？”

    “我只是打個比方，”經(jīng)紀人體貼地解釋，“你只要把他想成一個欺男霸女，還想誘拐你隊員的老流氓就行?！?/br>
    誘拐隊員這點真是扎心，教練立刻站在經(jīng)紀人這邊跟他同仇敵愾，“對，他這兩天還每天來我地盤占山為王，太礙眼了！總有一天，我要把他踢下水讓季凌喝省隊洗澡泡腳撒尿放屁的水！”

    “你們省隊還在水里撒尿？”經(jīng)紀人驚恐的問。

    “呃，”教練意識到自己說出不得了的話，為了避免被崽子們打死，他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咱們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對外嗎？”

    “是，”經(jīng)紀人迅速站穩(wěn)立場，“祝季凌那個事逼早日flop，糊穿地心！”

    教練立馬接話，“愿他早點跟我們小北離婚?！?/br>
    “我說…”季凌突然冒出來，悠悠地說，“乖孫們咒爺爺糊穿地心也就算了，離婚這是不是太缺德了？”

    吐槽正歡的兩個人嚇了一跳，經(jīng)紀人問，“你從哪鉆出來的？”

    教練發(fā)揮尖酸刻薄說，“你剛才鉆進下水道撿鋼镚去了？”

    季凌難得沒接茬懟他倆。

    他大搖大擺占了中間觀景最佳的位置，望著高高的十米跳臺，在他們的吐槽中突兀地問，“這次檢查好了？”

    經(jīng)紀人不了解情況，茫然地盯著面色凝重的主子。

    “嗯，螺絲，立柱，跳板都檢查好了?！苯叹毥舆^話，回答的語氣非常正經(jīng)，“不光是你。我，還有省隊其他人，都不會允許上次的事件重演！”

    季凌用余光掃了他一眼，抬頭望著湛藍的天幕。

    晴天白云，紅日當空，是林小北最喜歡的天氣。

    距離比賽還有一段時間，林小北換好泳褲，鉆進健身房里熱身。

    “小北，教練說你肌骨還沒有發(fā)育完全，用器械容易造成肌rou損傷，比賽前禁止你碰。怎么一不留神，你又跑進來了？”不用比賽的陳立穿著松松垮垮的運動服套裝，探頭看他在跑步機上，手插在衣服口袋走進來。

    “我就是熱個身，馬上就停?！绷中”标P(guān)掉跑步機電源，在慣性的作用下跑了兩步，穩(wěn)穩(wěn)地跳下來。

    “這兩天下雨，跳臺沒辦法用，器械又禁了。每天都是柔韌、水下，柔韌、水下。小北都快憋出火來了，是吧？”同樣不用比賽的馬力穿著跟陳立一樣的跳水隊運動服走進來，笑嘻嘻地調(diào)戲林小北。

    “你們怎么都過來了？”林小北撩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下擺，擦擦額頭上的汗問兩個隊長，“教練不是說讓你們講解規(guī)則嗎？我出來的時候，余下幾位哥哥還在室內(nèi)館呢?！?/br>
    “這不就是忙著講解嗎？我剛從室內(nèi)館過來，他們不聽我倆王八念經(jīng)?！瘪R力走過來，把胳膊搭在林小北肩上，沒個正形地說，“你這幾年哥哥叫的太好聽了，那幾個讓我們先過來給你講?！?/br>
    “只給我說太麻煩了吧？”汗水從發(fā)間留到眼睛里，林小北眨了眨，澄澈的眸子瞬間變得濕漉漉的，“不然我過去，大家一起聽吧？”

    “別了，他們都是老隊員，年年聽都知道。我就給你說說，記住了哈。”陳立從兜里掏出隊長手冊，逐字逐句給林小北解釋，“咱們這次雖然是隊內(nèi)選拔，但是算省級賽。目前國內(nèi)省級及以上的跳水項目，規(guī)定要完成動作的過程包括助跑、起跳、空中技巧和入水四個階段，男子個人項目和雙人項目都要求完成5個無難度限制的動作，不允許重復(fù)，明白了嗎？”

    “嗯，明白?！绷中”秉c點頭。

    進省隊訓(xùn)練三年才能參加正賽，去年是林小北的第一年，可因為意外連省選拔都沒過。隊里其他人都覺得可惜，今年都對他格外仔細照顧。

    林小北心里清楚他們的好，總是乖乖受著，訓(xùn)練時加倍努力，不想讓老隊員們失望。

    這些規(guī)則他即使聽到耳朵起繭子了，也認真聽著，記在心里。

    “動作方面要求你練了這么久，肯定沒問題。”陳立合上本，“評分方面讓馬力告訴你。”

    “好嘞！”馬力也從口袋摸出個小本，朝拇指上吐了口唾沫，故意搞得惡心吧啦的翻開，惡心夠了陳立才說，“評分都是人工裁判，分數(shù)從010，分為差、較差、中等、好、優(yōu)秀五個區(qū)間，每個區(qū)間兩分，能聽懂不？”

    林小北立刻回答，“能的，差是02，優(yōu)秀是810?！?/br>
    “對的，國內(nèi)賽都是五位裁判，世界賽加兩位，規(guī)則都是一樣的。裁判員從010打分，每個區(qū)間有固定的標準，可以在區(qū)間內(nèi)根據(jù)裁判喜好調(diào)整。就是說只要動作規(guī)范水花壓的好，分數(shù)不會低于8?！瘪R力動作規(guī)范、水花壓得好時，還特地給林小北豎了個大拇指，“分出出來以后，刪去最高和最低分，剩下三個人分數(shù)加起來，乘以運動員所跳動作的難度系數(shù)就是總分?！?/br>
    陳立給他舉例，“比如入門級向前翻騰半圈，難度系數(shù)2.0。裁判都打了5分，最終得分就是五個五分總共二十五，再減去兩個五分…”

    “陳立哥，你慢點說?！毙W(xué)只考了個位數(shù)的驚天學(xué)渣林小北叫住他，“我反應(yīng)不過來了?！?/br>
    “嘖，你幸虧練了跳水，要是去學(xué)文化課這種程度得被人打死！”馬力一指頭戳上林小北的腦門，翻出筆在本子上找出空白頁給他分析，“裁判打分是5、5、5、5、5，去掉最高和最低的無效分，剩下三個五也就是十五分，15乘以2.0得30，也就是這個動作最終分…明白沒？”

    林小北看他倆一副想把自己丟進水池里喂魚的表情，連忙點頭，生怕慢了小命就沒了。

    雖然他還是不懂，十五跟二點零，怎么就得三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