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她給旁邊人一個眼神,兩人迅速領悟,各自用了塊白絹捂住周善與傅其琛的口鼻。 一分鐘,沒倒;兩分鐘,沒倒;……五分鐘,沒倒! 五奶奶不滿地看了那兩個辦事人一眼,親自從車上摸出個瓶子,拿了兩塊新的白絹在里頭浸泡了會,才嫌棄地丟給那兩個辦事的,“換新的。” 換新的也沒用,十分鐘過去了,周善仍舊眨著那雙清凌凌的眼睛同她對視。 那藥該不會過期了? 五奶奶將信將疑地打開蓋子,深深地嗅了下,這一嗅可了不得,那個嗆味差點直接把她給熏暈,藥勁足足的。 面包車上的人也都傻眼了,周善跟傅其琛蒙住口鼻的白絹也掉了下來。周善嘻嘻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跟他都已經(jīng)對所有藥物產(chǎn)生抗體了。” 五奶奶臉色發(fā)青,“綁了?!?/br> 周善異常乖順地伸出手腕,“綁緊點,不然容易松開?!?/br> 五奶奶覺得自己被兩個傻子耍了,氣急,干脆轉(zhuǎn)過頭去閉目養(yǎng)神再不敢說話。 底下人知曉她的心意,不僅把人拿麻繩綁了,還有布團塞住周善跟傅其琛的嘴,眼睛也給蒙上了。 他們覺得這兩個學生大約真是個二傻子,在這種情況下,周善只是撞了撞傅其琛的肩膀,傅其琛也迅速領會到她的意思,往旁邊讓了下,然后,周善就枕著他的肩開始睡覺。 敢情人家真當踏青郊游來了! 面包車里的空氣有些凝滯,他們都是正常人,沒見過這種奇葩,一時間,車子里都沉默了。 面包車行駛了大約兩個小時以后,從平坦的柏油馬路變成石子路,面包車開始顛簸。 目的地應該十分偏僻,傅其琛安然養(yǎng)神,心里默默數(shù)著,車子往哪個方向走了,一共拐了幾個彎,在他的腦袋里清楚印了下來,中途這些人又下車推了兩回,才搖搖晃晃到了地方。 是個陰森的村子,此時那些人終于舍得把二人的眼罩給摘下來。 周善瞇著眼睛掃了村子一圈,身后的人開始推搡她,“快點走,吉時要到了。”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村里的祠堂,已經(jīng)設好了靈堂。 靈堂里掛滿了白幡,又有三進黑幡,各寫了挽聯(lián),每進黑幡的中間都設了張供桌,第一張供桌上擺著大大的黑白遺像,遺像下方謄好了死者的姓名“王清生”,遺像旁邊是個空白畫框,與此對應的是張空白的庚帖,似乎在等著寫上女方的姓名。 第二張供桌上供了四牲,第三張供桌上放了一對巨大的龍鳳喜燭,不過卻是白色的。喜燭后面的白色帷帳里,就停著靈柩。 原該有的“奠”字也被換成了白雙喜,微風搖過,十分陰森。 黑白遺像上的王清生神情有些詭異,居然像是在沖著周善笑。 面對這樣一個布置詭異的靈堂,那個五奶奶也有些害怕,她給王清生的靈位上了三炷香,“這是你自己挑好的丫頭,我們馬上就送她到地底下去陪你,到時候就莫要回到陽間來招惹活人了?!?/br> 她看著被五花大綁的周善跟傅其琛,表情終于有點波動,但是那種波動也只是一瞬而逝。 “來人,先給這丫頭換上喜服,拜堂成親后就塞到棺材里讓她跟清生長久做伴。” 祠堂外面圍著一群村民,似乎對里頭有什么忌諱不敢進來,看到那兩個被五花大綁的學生時眼睛里攢動著不知名的興奮與解脫,絕無半點愧疚同情。仿佛冥婚這事,再天經(jīng)地義不過了。 冥婚是華國古老的一項習俗,一般都是把未婚先喪的青年男女配在一起,拿活人去配死人的,實在少有。 傳說把死人的頭發(fā)塞到紅包里,然后扔到大街上,只有被死人看上的人才能看到那個紅包。萬一撿起來,旁邊就有一撥人竄出來把你拉去配陰親。 閩南地區(qū)從前倒也有這項風俗,但是怎么都沒有拿活人生殉這個道理。 這個奇怪的村子還真是膽大包天。 五奶奶應該是村里的神婆,頗有地位,她換了身黑色的法師衣,手上拿了根桃木劍,臉上陰沉沉的看不出絲毫喜色,“丫頭,要怪只怪你運道不好,被清生看中了?!?/br> 話雖如此,如果周善當時不撿起那個紅包,五奶奶便會繼續(xù)等下去,直到等到那個撿起紅包的少女。正因為如此,周善才將計就計,跟著他們到了這個奇怪的村莊,她倒要看看,是哪個四不管地帶,居然敢用活人去配陰親,亂了陰陽的秩序! 思及此處,周善也不想做戲了,她直接站起來抖了抖身子,五花大綁的麻繩居然從她身上滑了下去,周善再吐出嘴里塞著的那個布團,笑吟吟道:“這種事情是不是要先問過我再說?” 跟她綁在一起的傅其琛也扭開了身上的繩子,站到周善旁邊,他的臉色實在說不上好看,單單站在那,氣勢就比村里的人壓過一大截。 五奶奶愣了下,發(fā)火了,“你們怎么綁的人!” 周善從腰間解下軟鞭,掂了掂,“女孩拿去配陰親,男孩賣給黑煤窯,嘖,諸位好打算啊,是如來還是玉帝做你們的后臺,竟有如此膽色?” 五奶奶揮手,“先把他們給我抓起來?!?/br> 幾個精壯漢子從人群中走出,形成一個包圍圈把兩人圍困其中。 周善徹底收了臉上的微笑,“敬酒不吃吃罰酒。” 傅其琛卻伸手按住了她,“我來,別臟了你的手?!?/br> 他忍了很久了,咔咔捏了兩下手指,轉(zhuǎn)頭面無表情地看向那些漢子。漢子齊齊對視一眼,猛地一下?lián)淞松蟻怼?/br> 傅其琛沒有用什么詭異的招式,直接跟他們近身纏斗在一塊,他率先掐住沖得最前的漢子的喉結(jié),猛地下拽,然后膝蓋用力往上一頂,那男人就嘶啞地哀鳴一聲,從氣管里咕嘟嘟冒出一口血來。 周善似乎有點不忍心地轉(zhuǎn)過頭去,誠懇地對青著張臉的五奶奶道:“你們?nèi)堑剿?,我也救不了你們?!?/br> 五六個大男人,居然還打不過一個少年! 五奶奶道:“愣著干什么,一起上,都給我上?!?/br> 周善說:“欸,我在跟你說話,你是不是太不給我面子了。” 五奶奶陰毒地看了她一眼,“小丫頭,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她從黑色法師衣背后的囊袋里取出個竹筒,剛想拔掉蓋子—— 還沒回過神,勁風襲來,那個竹筒就從她手上被周善給搶走了。五奶奶甚至還沒看到周善是怎么出手的,那個竹筒就已經(jīng)到了她的手里。 周善晃了晃那個竹筒,聽了聽里面的聲音,“蟲子啊?!?/br> 她作勢要拔,五奶奶意識到自己踢到鐵板了,急忙告饒,“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求——” 周善說:“求我?遲了?” 她指風輕彈,點了五奶奶的xue位,然后掂了掂那個竹筒挨湊過去,“你想把我喂蟲子?今兒個我讓你嘗嘗什么叫請君入甕,如何?” 五奶奶被點了xue說不出話來,臉色異常驚恐。 周善慢條斯理地撿起地上的麻繩,把麻繩分為幾股,她用細麻繩扎住了法師衣的袖口與腳處的通口,然后面無表情地把竹筒塞打開,將里面的蜈蚣蝎子全部沿著五奶奶的領口倒進去。 倒完以后,她照樣封上了領口。 五奶奶仍舊一動不動,神情卻越來越痛苦,臉色也逐漸發(fā)紫,嘴角有細密的白沫流出。 與此同時,傅其琛也解決了那幫強襲的村民,祠堂外站著看熱鬧的村民早就逃了。傅其琛還不解氣,走上前去拿起那個遺像,惡狠狠地摔到地上。 不僅如此,他還拿腳踩了幾下。 村民們倒在地上呻吟,五奶奶被毒蟲嚙咬得逐漸失了神智。 就是這個時候,烏云沉沉遮住了月光,靈堂里的燭光晃了一下,村民們本被傅其琛打得爬不起來了,看到龍鳳喜燭晃了下時,他們卻不知從哪爆發(fā)出了什么力道,驚恐地捂著傷處從地上爬起,連五奶奶也不管了,跌跌撞撞地逃出祠堂。 他們剛剛狼狽地跑出祠堂,就看到祠堂的三條大門兩條小門砰地一聲,全部關嚴! 第84章 靈堂里慘淡一片, 幾支白燭搖著火焰, 月光從透明的玻璃窗里透進來。 在第一張供桌前, 破碎的遺像邊,修煉有個渾身漆黑的人影出現(xiàn)在周善跟傅其琛面前。 這個漆黑的人影,周善跟傅其琛都能辨認出來,就是遺像里瘦成了竹竿的王清生。 王清生的鬼魂怪異地咧嘴朝她笑了下, 只是那個笑容有點瘆人。 周善正欲開口說些什么, 傅其琛卻拽了拽她的袖子,眼神微微往后示意了下。只見祭桌上那張空白畫像逐漸暈染出了墨跡,由上至下緩緩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形,濃密的頭發(fā), 再到面容的輪廓,墨跡很慢,卻很堅定,頭發(fā)與輪廓很快就完工,緊接著出現(xiàn)的是眼睛、鼻子…… 空白像框中逐漸現(xiàn)出的畫像赫然是她的模樣! 與此同時,擺放在靈堂角落里的那套喜服倏然展開,無風自動,如同一個挺立的人影一般慢慢地從椅子上滑下,站立起來, 就像是從古代穿越而來的新娘一樣, 朝周善的方向緩緩飄來。就好像這套喜服, 是活著的一樣。 期間, 那個鬼魂冷冷地目睹這一切, 仿佛周善已經(jīng)成為他的囊中之物,它的臉色仍是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它身穿新郎袍,眼睛發(fā)烏,唇色青紫,饒有興致地盯著這一切。 周善同傅其琛對視一眼,快速地點了下頭,她在畫像即將完工、喜服即將貼在她身上的那一剎那迅速往外掠出,同傅其琛一人搶過一根桌上的龍鳳白燭,周善隨手撕下桌上的她的黑白畫像,得意洋洋地拿著那張畫像沖王清生的鬼魂揚了揚,就把畫像團成一個紙團放在龍鳳燭上燒。 只是那畫紙好像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龍鳳喜燭居然燒不著。 鬼魂的嘴角勾出了個冰冷的弧度,似在嘲弄。 周善索性扔了那根龍鳳燭,揚手打了個響指,再把紙團輕輕松松往王清生的鬼魂處一扔,紙團穿過它的身軀掉落在地,在接觸到它的靈體時呼地一下熊熊燃燒起來。 傅其琛在王清生的鬼魂尚且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時候,一掌劈開棺材,木渣扎破了他的手心,滲出幾滴血珠,傅其琛把血珠彈到尸體上,然后用燭火對著血珠輕輕一燎,棺材里就像是潑了汽油一樣燃起了大火。 這里的棺材還刷了一層桐油,遇到火星時更是勢不可擋,火焰頃刻間就吞沒了整副棺材。 鬼魂一直把他們兩個當成比較聰明的高中生,掉以輕心之下竟吃了如此大虧,當下怒不可遏,仰天嘶吼了下,俯沖下來。 周善不疾不徐地在手心里刻上了□□,在陰寒的鬼魂沖下的那一刻對準了它,雷霆電光噼里啪啦響起,瞬息之間就快要將它打得魂飛魄散。 它也察覺了自己不敵,迅速往黑暗深處退去,沿途還發(fā)出陣陣不甘心的嘶吼。 鬼魂一退,靈堂門窗全部自行打開,重見清明月色。 周善似乎不著急追擊它,心里默默記下了王清生逃跑的方位,才慢吞吞挪過去解開了那個五奶奶身上的xue位,“你們這個村里的秘密還挺多?!?/br> 五奶奶年事已高,被那些毒蟲折磨得奄奄一息,周善一給她解開xue位她連站立的力氣都沒了,直接軟在地上。 周善又為她解開扎緊的袖口領口,“我這個喜歡直來直往,說,為什么一定要找人冥婚?” 五奶奶重重地喘氣,沒有回話。 周善失去了耐心,用匕首挑起一只吸飽了人血的碩大黑色蜈蚣,“說不說?不說我就直接把這蟲子塞到你體內(nèi),讓它在你的身體里生一窩小寶寶,你說好不好玩?” 她刻意用匕首挨近了五奶奶的眼睛,五奶奶的眼神里此時此刻滿是驚恐,前不久在她身上發(fā)生的事情對她來說就是噩夢! “說,我說?!?/br> 周善滿意地笑了,“乖,那我待會用這條蟲子給你煲下湯,好補補身子,千萬別說漏了?!?/br> 五奶奶現(xiàn)在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來自幽冥深處的厲鬼。她后悔了,大街上那么多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她不挑,偏偏挑中了這個煞星。 有她自己養(yǎng)的大蟲子做威脅,五奶奶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說了出來。 五奶奶來自苗疆,她原本是個苗醫(yī),善養(yǎng)蟲制藥,后來千里迢迢嫁到了江省,嫁給了這個偏遠村落里的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被村民尊稱一聲五爺,她也因此成了五奶奶。 五爺很俊,對她也很好,也從來沒有因為她早年養(yǎng)蟲熬壞了身體以至于終身不能生育這件事說過她半句話,除了窮點,這個男人對她來說簡直完美。因此她在這個村里安心地呆了下去。 五爺在村里的地位很高,年邁的村長都時常同他談話,聽從他的意見,加上五奶奶的草藥,他們一家很快就在村子里有了自己的名望。 村里的男女之別非常嚴謹,一般女人不得進祠堂,不得入祖墳,不得參加村里的會議,許多活動也被禁止參加,她們唯一被允許的領地就是相夫教子,平時就連出村的機會都極少極少。 但是由于當時環(huán)境如此,加上苗寨的習俗同此地說實話也差不太多,五奶奶一直沒把這種分別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