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胤禛接過來時,指骨不經(jīng)意與溫涼觸碰,那溫度灼熱得幾乎要燙到溫涼。溫涼反手壓住胤禛的動作,這不是錯覺。 胤禛失笑道,“先生還是這般銳利。”他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好似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溫涼微蹙眉心,“爺發(fā)燒了?”若是真的如此,怎的剛才他一點都沒有發(fā)現(xiàn)? 胤禛道,“許是如此?!彼麤]有正面回答溫涼的話,只是漫不經(jīng)意地垂頭掀開了溫涼遞的書信看了起來,半晌后凝眉,“此事不小?!?/br> 然若是要徹底鬧起來,尚且不夠。 溫涼回答的話語卻是南轅北轍,“爺,你該看大夫?!?/br> 溫涼話語的堅定讓胤禛又笑,輕聲道,“先生不必擔(dān)心,此事了了,我自會尋陳大夫過來。” 溫涼執(zhí)拗地搖頭,“爺這般態(tài)度,便是不會了?!?/br> 胤禛那掛著的笑意慢慢消失,隨即輕嘆,“要是先生不要如此敏銳便好了。” 溫涼的視線在屋內(nèi)掃了一圈,寒冬初雪,這么森冷時辰,屋內(nèi)如此森冷,連地暖都不曾有,“爺不是發(fā)燒?!?/br> “不是?!必范G的視線落到溫涼身上,一瞬間帶著極其隱忍的貪婪,又翻滾著被黑濃的霧氣卷入消失,恢復(fù)平靜的神采,“先生,你該走了?!?/br> 溫涼的視線挪回,望著胤禛鎮(zhèn)靜的模樣,指尖下意識撫上右手那腫脹的傷痕,忽而說道,“爺為何不在剛才便拒某入內(nèi)?” 蘇培盛定然是得到了胤禛的授意,不然剛才也不會阻止他進來。 胤禛有些倦怠,輕聲道,“我不想拒絕罷了,又有何難?” 溫涼凝眉,似是有些不解,然在胤禛淡定的面容下,又沒有露出其他的反應(yīng)來。溫涼站起身來,尚未說些什么,又聽到胤禛說道,“明日先生再來同我說此事吧?!?/br> 那聲音含著些許眷戀纏綿,在主人意識到那微妙的意識后,又猛然消散。 溫涼站在原地半晌,朦朧中得知了胤禛此刻的狀態(tài),又猛然聯(lián)想起室內(nèi)冰涼的情況,這才知道胤禛如今究竟處在什么情況中。 他似乎想說什么,卻在開口的時候又收了回來。 “某告辭了。” 胤禛半闔著眼,深深吸了口氣,又悠然吐出,睜眼望著溫涼,露出些許笑意。 溫涼的神色漠然,直到出門,那身后灼熱的視線還未消散,隱約跟從著溫涼知道離開。 溫涼知道胤禛是何情況,只是他不說。 胤禛也知道溫涼知道他是何情況,只是他也不說。 胤禛靠在椅背上合眼,掌心宛若還停留著剛才溫涼殘留的觸感。蘇培盛的聲音顫巍巍響起來,“王爺,要不要奴才去后院……” “滾下去?!?/br> 蘇培盛麻利地滾了。 溫涼并沒有直接回去,他在庭院內(nèi)停留許久,半晌后對身后的綠意說道,“去把陳大夫請來?!鞭D(zhuǎn)身看了天色,又道,“某親自去?!?/br> 陳李大夫雖然一直負責(zé)著府上的診脈,然也不是時常在府上守著,除非有必要,那個時候他們回到特地留給他們的小院里休息。 綠意沒有發(fā)問為何溫涼知道今夜陳大夫留下,只是安靜地跟著溫涼離開。 胤禛對陳李大夫并不偏頗,然剛才提及了陳大夫,想是人已然請來候著了。 陳大夫剛打算安歇,便聽到了外頭敲門的動靜,小院內(nèi)伺候的內(nèi)侍機靈地跑去開門,迎來了一身風(fēng)霜的溫涼。 陳大夫詫異地看著脫下披風(fēng)的溫涼,“溫先生是有哪里不適嗎?”難道是今夜也“身體不適”? 溫涼讓綠意同內(nèi)侍離開,坐在陳大夫?qū)γ姘察o地說道,“某想知道,今夜?fàn)數(shù)那闆r如何?” 陳大夫恍然大悟,許是想起了些什么,“今夜先生也隨同王爺去了宴席?” 溫涼頷首。 陳大夫捋著胡須說道,“宴席上的酒摻了些助興的東西,其實沒多大效用,只是身體隱約燥熱,不會造成什么大問題。只是爺年前因著時疫,眼下身子還需要調(diào)養(yǎng)?!北忝黠@了些。 陳大夫已建議王爺尋個身邊人便是了,這并不是什么大問題。他呵呵笑道,“溫先生不必擔(dān)心,這藥效極淺,對有些人甚至不起作用,甚至比不上宿醉難受,只消……” 陳大夫的解釋,溫涼左耳進右耳出。 “多謝陳大夫?!?/br> 溫涼站起身來輕聲道,這句感謝倒是真心實意,這些年的許多事情都是麻煩陳大夫相助了。陳大夫擺擺手,溫和地說道,“難得聽到你一句真心話,可真是難得?!?/br> 他雖是這般說,然笑意滿滿,也聽得出是調(diào)侃。 溫涼抿唇,悄然離去。 綠意伴隨著溫先生出來,看著他情緒有些波動,這對比此前先生的狀態(tài)可有些稀奇,她小心地問道,“先生是遇到什么難題了嗎?” 溫涼不經(jīng)意地點點頭。 綠意又道,“先生可是不知道解決的辦法?” 溫涼點頭,又搖頭,淡聲道,“解決的辦法是有,只是用不上?!必范G若是真相做出那等強制之事,也不會留到今日了。 “既然有法子,又為何用不上?”綠意詫異地說道,若是沒有辦法也便算了,可若知道解決的法子,又為何不用? 溫涼神色微動,默然道,“不能用?!?/br> 要說讓溫涼給胤禛當(dāng)解藥……也不是不行。系統(tǒng)發(fā)布的任務(wù)到了如今地步,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任務(wù),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情深漸濃,情誼漸厚,溫涼不能無視此事。 系統(tǒng)的存在漸漸淡去后,溫涼留下不再只是為了任務(wù),不然溫和的事情已經(jīng)了結(jié),溫涼早便能離開了。 只是胤禛一心待他,溫涼若僅以完成任務(wù)的心態(tài)接近,似乎有些不公。 雪中漫步,溫涼踩出一行細碎腳印來。 次日,胤禛告假,溫涼得此消息前去看望胤禛,只見胤禛端坐在書桌前,一襲黑衣顯得很是肅穆,若不是那手邊的藥碗裊裊藥香散開,還看不出有什么變化。 溫涼道,“爺該休息?!?/br> 胤禛擺手讓溫涼坐下,“我該做的事情多了,眼下便是一筆。”溫涼抬眸看了眼胤禛手邊的東西,那看起來像是溫涼昨夜拿來的書信。 “爺打算如何?”胤禛態(tài)度堅定,溫涼知道再勸說也無用,便順著他的意思轉(zhuǎn)移了話題,所幸胤禛看來神色如常,并沒有多大的問題。 “噶禮的能耐是有的,這也是皇阿瑪一直容忍的原因。此人是雖貪婪成性,然剛好踩在皇阿瑪?shù)木渚€上做事,一直很是安穩(wěn)?!备炼Y此人被接連彈劾仍歷任內(nèi)閣學(xué)士、山西巡撫、右副都御使以及戶部侍郎等,此前又升任兩江總督,并非無能之輩。 溫涼望著胤禛在紙上匆匆寫下的幾行字,漠然道,“許是萬歲爺一直放縱,這才讓人恃寵而驕,一發(fā)不可收拾?!?/br> 不論是哪個皇帝,總是容忍不了官吏涉足科舉的事情,歷來進士皆被成為天子門生可非作假,要是靠著錢財混入舉人進士的行列著實可恥。 溫涼道,“爺打算如何做?”關(guān)于噶禮此人的證據(jù)并不充足,也證明眼下尚未真正沖昏頭腦。 胤禛挑眉,“以先生的想法,是打算在這個時候動彈?” 溫涼盤算片刻,搖頭道,“某以為還是按下不表?!弊蛞箿貨鰜韺へ范G,是因為噶禮此人后面隱約有著旁人的痕跡,哪怕不是哪個皇子阿哥的麾下,也隱約跟京城有聯(lián)系。然昨夜思考后,溫涼認為還未到關(guān)鍵處便動了噶禮,不能得到最大化的利益,也不能一舉處理完這些事情。 溫涼并非善人,能做便做,不能做也不會在此事強出頭。 胤禛道,“先生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眼下的確還未到關(guān)鍵的時候。” 此事按下后,屋內(nèi)的氣氛一時有些凝滯,片刻后溫涼道,“爺?shù)纳眢w如何了?”他的視線落在那溫?zé)岬乃幫肷?,胤禛似乎沒有動的意思。 胤禛輕笑,端起藥碗一飲而盡,隨后放下藥碗道,“只是些許小問題,養(yǎng)兩日便好了。”他轉(zhuǎn)手又遞給溫涼一份密折,溫涼斂眉看了起來。 溫涼安靜的模樣很是溫和,很少露出其他的神采,只視線在剛才難得流露出些許擔(dān)憂緊張。胤禛清楚他本人并未意識到這點,然那平淡中透著些許懵懂,胤禛呼吸一頓,又慢慢吐出。 先生從來都不以為自個兒樣貌如何,可若是不清俊好看,前些年身著女裝時,又怎會輕而易舉便真的誤導(dǎo)了旁人?戴鐸沈竹等人可不是容易忽悠之輩,這不過是最簡單又難以被溫涼認同的事情。 溫涼從不在乎自身是如何。 屋內(nèi)安逸靜謐,溫涼垂首看著密折,露出些許思索的神采,胤禛的視線在眼前清雋身影滑過,抿唇按耐自昨夜起便有些翻滾黑色欲望。 許是多年清心寡欲,一經(jīng)撩起,便越發(fā)難以忍耐了。 溫涼便在眼前,伸手便可觸及,可那是不同的。 胤禛抿緊唇線。 只是欲壑難填,他斂眉低嘆,似是欲望竊竊私語。 第八十二章 康熙帝把手里的奏折丟到地上,負手在屋內(nèi)來回走了幾步, 而后搖頭說道, “此等愚昧無知之人, 當(dāng)時是如何混到這個位置上的!蠢貨!” 康熙帝這兩年養(yǎng)生難得罵人,連梁九功都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 “梁九功,滾過來?!笨滴醯圩⒁獾搅壕殴μ筋^探腦的模樣,怒意更甚, 本是想怒斥幾句, 豈料竟站不穩(wěn)身子,扶著桌案身子搖晃了兩下, 眼前發(fā)昏。 梁九功大驚,猛地撲到康熙帝面前, “萬歲爺, 您怎么了?來人——傳太醫(yī)!” 次日, 早朝罷免,數(shù)位阿哥得知康熙帝得病,連忙入宮求見, 皆被梁九功給攔了回去,康熙帝有令讓他們不必擔(dān)憂,明日再來便是。 胤禎憂心忡忡, 同胤祥說道,“要是真的沒事,皇阿瑪為何不讓我等入內(nèi)?” 胤祥一個手肘撞在胤禎胸骨上,眼下幾個阿哥都在前后, 哪怕胤禎說得不錯,這些事情也不該是從他嘴里說出來。 隔墻有耳。 胤禛抿唇,皇阿瑪?shù)纳眢w在年前就有些苗頭,只是那個時候一直沒有發(fā)作,便是連皇阿瑪自身也不怎么在意,這才爆發(fā)起來。他伸手揉著額角,要是真的沒什么大事,梁九功臉色便不是這樣。 哪怕他看起來面色如常,然那隱約焦急的模樣還是瞞不過其他人?;蛟S他根本也不想瞞,純粹是今日康熙帝不想看見他們罷了。 溫涼也在午后接到胤禛派來的消息,眼見著來的人是蘇培盛,溫涼還有些訝然,“為何是蘇公公親自過來?” 蘇培盛自然是陪著胤禛出外的。 蘇培盛笑著說道,“王爺派奴才回來辦些事。”這回答滴水不漏,溫涼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來告知溫涼此事,蘇培盛可不算是辦些事了嗎? 溫涼讓綠意送走蘇培盛,站在庭院內(nèi)想事??滴醯廴羰巧眢w不適,溫涼于情于理都需要去看望一二。然眼下康熙帝拒絕了旁人的會見,讓阿哥們明日再去,那溫涼無論如何都得拖到第三日了。 罷了,那么多人,老爺子也不定記著他。 溫涼默默擼貓,結(jié)果擼了一手貓毛。 次日,諸位王爺貝勒總算得見康熙帝的龍顏,然而不過半刻鐘便被康熙帝給趕出來了,而后數(shù)日康熙帝雖上早朝,旁人一概不見。 偶爾難得見一兩個朝臣阿哥就是極致了。 如此狀態(tài),溫涼猶疑半晌后,還是選擇了求見康熙帝。康熙見不見他是一回事,溫涼去不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出乎意料的是,溫涼的奏請迅速得到了批準,沒過一刻鐘的時間便到了乾清宮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