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第77章 搖擺在生死間(交換時代回憶殺) 又是五具尸體, 齊刷刷靠在門口,一個疊一個,乍一看,讓人心底發(fā)涼。 不過顯然法神不屬于會心底發(fā)涼那一類。 他剛剛刷了電梯門禁卡,直達公寓門口, 電梯門一開,就聞見那股血氣。 年輕男人的臉色僵了僵, 咬著牙:“王八犢子!”然后一把火過去將那礙眼又糟心的“大禮”燒了個一干二凈, 又在門口放了個凈化術(shù),好像這樣就能消除那些不干凈的氣息。 還是那個電話號碼, 還是同樣的開頭, “我越來越不喜歡你了?!?/br> “正好,我也同樣不喜歡你。”那邊是淡然的回復, 法神還聽到了對方在嚼東西的聲音, 以及烤rou冒出油煙的“滋啦滋啦”的聲音。 法神一聽, 臉色就變得陰晴不定了, “你在吃烤乳鴿?” 那邊星組眾人圍剿了研究生的小隊, 龍牙替戰(zhàn)友報了仇, 心情總算稍好一些, 回到基地后就主動開伙,給大家做燒烤, 88只小乳鴿在草坪上一字排開, 他提著火焰槍來回地烤, 頗為酷炫。而老白則挨個兒扔著不同味道的糖果過去, 作為調(diào)料,糖果被高溫烤化之后氳成一灘醬汁,在烤得金黃的小乳鴿上蔓延,然后散發(fā)出美味的氣息,叫人食指大動。 霍星辰扔掉骨頭,一路嗅著過去,挑了挑,也不怕燙,直接抓住了一只梅子味道的小乳鴿,撕下翅膀,心滿意足地啃了一口,這才漫不經(jīng)心地回復自己曾經(jīng)的好友:“嗯。” 法神的心思轉(zhuǎn)得特別快,很快就從“你吃烤乳鴿竟然不帶我”轉(zhuǎn)到了“這么多年過去,他最喜歡的還是烤乳鴿”上,他猜測霍星辰那邊吃著烤乳鴿雙手不方便,手機應該是開的外放,于是特意笑得甜蜜蜜的,說:“原來你還記得啊。” 他這話說得頗有些意味深長的意思,惹得霍星辰頓了頓,看了不遠處豎起耳朵的韓啟凌一眼,問:“什么?” 法神低笑,“我們靠著打鳥過活的那段時光,還有,人生中第一只烤乳鴿?!彼恼Z氣特別愉悅,“其實那也是我第一次烤,特別擔心不好吃,還好有你捧場?!?/br> “……”霍星辰沉默了一下,在韓啟凌定定的注視下掛斷了電話。 “我沒有?!彼鲃幼吡诉^去。 韓啟凌輕輕勾了一下唇角,足夠苦澀,“有也沒關(guān)系。”他伸手接過霍星辰手中的整只烤乳鴿,將其剔了骨頭、切成小塊后放進餐盤遞了回去,“我知道,你們曾經(jīng),那么要好……”他神色低落,卻又像強忍著不想讓霍星辰發(fā)現(xiàn)。 不遠處老白看見了這表情,神情扭曲了一下,然后撞了撞提著火焰槍跑來跑去的龍牙,示意他看那邊。 龍牙一看,馬上一臉牙酸的表情,“戲精上線,表面很溫馨,內(nèi)心mmp!” 霍星辰結(jié)果接過韓啟凌遞過來的盤子,卻沒有接過叉子,而是秉持手抓的不良習慣,挑出了最大塊的就要往嘴里送過去。 忽然,他瞄到了韓啟凌苦澀卻強作歡欣的容顏。 動作在嘴邊頓住了。 然后轉(zhuǎn)了個方向,往韓啟凌嘴邊遞了過去。 韓啟凌偏過了頭,一臉堅強:“我不喜歡吃這個?!?/br> “哦?!被粜浅搅⒖虒捫牧?,動作極其自然地將那塊rou送進自己口中。 是我的還是我的。 他在韓啟凌面前飛快把整盤rou吃完了,盤子一擱,在沒有用紙巾擦嘴的情況下,油噠噠的嘴唇就親吻上了韓啟凌的側(cè)臉,并留下一句認真無比的“我沒有”。 “我根本不記得跟他一起吃過什么,我喜歡吃小乳鴿是因為七歲那年,放學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一個攤子在賣烤乳鴿,很香,很好看,大概也很好吃,有好多家長帶著小朋友去買了。可是家里只有我和jiejie,還有爺爺三個人,錢都拿去給爺爺買藥了,我們很窮。” 霍星辰記得,當時的烤乳鴿才賣一塊錢一只。 可他們就是買不起,有什么辦法呢? 回家后,姐弟倆只能吃著醬油拌飯,心里默默回想著那誘人的烤rou香氣。 “所以,我才沒有和法神吃過什么烤乳鴿?!被粜浅揭荒槇远ǖ卣f。 可憐了法神,跟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在輪回關(guān)卡中折騰了好幾個月,吃了那么多烤乳鴿,最后卻被拒絕承認。 “哦……”韓啟凌點了點頭,臉上滿是五味陳雜的表情,一面是暗笑法神在霍星辰心中的地位,一面是心疼小霍隊長窮困的童年。 但霍星辰就沒理解他的意思,見他這樣的表情,反而心里微慌了起來,強行解釋:“我真的才不在乎他呢!他哪里有你重要?” 被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韓啟凌心中有些許不自在。 聽到這樣的話,他的心里應該是要高興的,可是他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當年。 那些在生死間搖擺,總是瀕臨被放棄的、充滿了不安和絕望的當年。 “謊話?!彼滩蛔⌒Τ雎晛?。 他若是真的比法神重要,那當初怎么會被那樣輕易就放棄?怎么會被作為交換品? 不論是對于誰而言,輪回世界無疑是殘酷和暗黑的,那里充滿了殺戮和爾虞我詐,所有人各為己戰(zhàn)。那些不為己戰(zhàn)、充滿善心的人,往往活不過三場關(guān)卡。 而在這樣一個對人物素質(zhì)、年齡、性別都極其挑剔的世界中,有兩個小孩子,卻令人咋舌地活下來了,并異軍突起,躋身強者行列。 那是統(tǒng)治了輪回世界一整年的黑暗時代,只要等價,什么都可以交換,作為主角的那兩個人心照不宣。 韓啟凌進入輪回世界的時候正好,就處在那個黑暗時代的末期,并深受其影響。 可在他恨上法神與霍星辰之前,他是真真正正地對那個在輪回關(guān)卡中救過他的男孩抱有好感的,甚至在得知他家境不好之后,還曾動過去找這個男孩,給予他一定經(jīng)濟上的援助的想法。 那時候的霍星辰才十二歲,臉上卻已經(jīng)沒有屬于孩童的天真爛漫了,稚嫩的小臉總是皺著眉,大量每一個人的眼神都那樣充滿了懷疑和衡量。 那時候的韓啟凌還不懂他在衡量什么,到后來才知道,那是在衡量他們的價值。 交換時代,令所有同一時期的老玩家都感到驚駭,令當時的所有新玩家都感到絕望。 跟韓啟凌當時一樣的如墮寒淵的絕望。 這也成為了霍星辰和韓啟凌之間無法磨滅的一道隔閡,只要想起來,韓啟凌都覺得內(nèi)心在尖銳地疼,同時對制造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法神是咬牙切齒的恨。 六年前那場狩獵模式的對抗,正是“交換時代”的完整體現(xiàn),霍星辰狙擊自己隊伍中的其他人,獲取六張“回程卡”。而法神則殺死自己隊伍中的六個新人,獲取六張新人道具卡——輪回世界給予新人的特殊福利。 然后他們會避免交戰(zhàn),避免兩敗俱傷,同時得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但是意外出現(xiàn)了,截止其他隊友全部死亡,霍星辰手上只有五張“回程卡”,而冬境小隊因為有六名正式成員,只接受六張,所以,霍星辰的眼睛最終還是盯上了韓啟凌的卡槽—— 那里不多不少,有一張“回程卡”。 他們站在烈火中心靜靜對視著,兩人都知道,缺了那張“回程卡”,韓啟凌就回不到現(xiàn)世了,他將被卡在這個關(guān)卡中,直到成為這個關(guān)卡世界的一部分。 韓啟凌喉嚨哽咽了幾下,語音微微顫抖,問:“你要放棄我了,對嗎?” 二十歲的青年和十二歲的孩子對視著,無形中卻像是矮了好大一截。 在經(jīng)歷了仿佛只有一瞬卻又仿佛漫長到百年的時間之后,那個眼神永遠冰冷銳利,表情永遠堅硬無情的男孩朝著他伸出了手。 每個人都想活,他也一樣。 他出身于亞洲商業(yè)巨鱷之家,從出生起就光環(huán)無數(shù),然而這些光環(huán)在他熱愛上表演之后,就開始遭到來自家族的狙擊。 家族中每個人都在等一個優(yōu)秀合格的繼承人,然而這個繼承人卻走上了“歪門邪道”,想要去當明星,并瞞著所有人拒絕了外國名校的offer,報了國內(nèi)一所戲劇學院。 這在本就盤根錯節(jié)的家族內(nèi)部無異于一場風暴,能夠動搖韓父一系的風暴。 于是韓父毫不猶豫地以雷霆手段回報了自己的兒子。他切斷了曾經(jīng)給予韓啟凌的所有資源支持,并縱容娛樂圈中的人對韓啟凌展開惡意的抹黑和攻擊。 同時,韓父把自己的私生子接回了家。 那時候的韓啟凌,面對著來自家族勢力的狙擊,在事業(yè)上又被噴成花瓶,處于全網(wǎng)黑,每天還要接受自己母親的職責和哭泣,對于從小未經(jīng)受過挫折的他而言,他顯得毫無還手之力。 最為致命一擊的是,自高中就在一起、相戀四年的女友毫不留情的背叛。 韓啟凌疼啊。 在最該鮮衣怒馬的年紀,他只能窩在自己租來的不足五十平米大小的出租屋中,像一顆蝦一樣彎在被窩里,咬著牙齒,無聲地哭。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悲觀地想:為什么不去死呢?事業(yè)、家庭、愛情都夭折了,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 但同時,生命賦給每個人的頑強又在為他搖旗吶喊:不行,過了這個坎之后,便是魚躍龍門了,總有一天能夠翻身的。 他在自我折磨中疲憊地睡著了,醒來時,卻是另一個新的起點,那個巨大的、不見天日的,卻讓他遇見了希望的森林。 在那片絕境中,他被一個十二歲左右的男孩子救了,并和那個孩子一起經(jīng)過了四場游戲關(guān)卡的考驗——雖然在現(xiàn)實中只過去了四個周,但在輪回關(guān)卡中他們相處的時間,至少有足足半年了。 半年的時間,是能夠改變一個人很多的。 也能讓一個滿心悲觀的人,重新?lián)炱饘ι?、對生命的熱愛?/br> 他想活下去。 所以,不想交出卡片。 四周的火焰一點熄滅的意思都沒有,連燃燒聲都顯得那樣的尖利,不給人一絲活路。 “我想活下去,我想回到現(xiàn)世?!彼_口了,在第一個字的艱難異常之后,剩下的話就如同被打開了閘門,順其自然地繼續(xù)了下去。 “我不想死,更不想失去自我成為這個關(guān)卡的一部分。”武器卡被啟動,他的手中出現(xiàn)了一條長鞭,那是他在這個世界賴以生存的武器。 他認真地看著那個孩童,湛藍色的眼中滿是堅定和對于不戰(zhàn)而降的拒絕,“我們?nèi)ジ麄儜?zhàn)斗,不好嗎?” 沉默的對視中,時間顯得過得無比的慢,他的語氣和表情都那樣堅定,十分具有感染力,像是一定能夠在接下來的艱難戰(zhàn)斗中最終取得勝利一樣。 而回應他的是來自對方的漠然冷眼和毫不留情的質(zhì)問。 “你還沒靠近他們五百米,就已經(jīng)被炮灰了,怎么戰(zhàn)斗?你點燃戰(zhàn)火,死個干脆痛快,然后我一個人去跟他們六個人戰(zhàn)斗?” 那孩童面容清秀俊美,一雙心眼烏黑光潤,歪著頭看向他,似嘲諷,又似輕蔑。 韓啟凌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對方說的一點都不錯,但他想要活下去的心也沒有錯。 唯一錯的,就是他們太弱了,無法和冬境小隊抗衡。 令他難過的是,現(xiàn)在站在他對面的人是那個孩子,并肩作戰(zhàn)大半年,被他視作最親近的人的那個孩子。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來自于最親近的人給予的傷害,最為致命。 如果此刻要搶奪他的“回程卡”的是另一個人,他或許還會好受一些,可是就這樣被親近的人放棄,實在是令他難以承受。 至此,從悲觀失望,到重新開始熱愛生命,再到絕望死心,他終于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你拿去吧?!?/br> 他抽出了自己的那張“回程卡”,遞了過去,然后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 只是心底突然傳來的冰涼感,令這個僅有二十歲的青年突然落淚。 他頓住了腳步,從霍星辰的視角望過去,青年的身影在火光中顯得明明滅滅,猶如即將蒸發(fā)人間。 “star。” “如果,我是說如果?!?/br> “如果有一天,你能完全通關(guān)整個輪回世界,回歸現(xiàn)世,就到帝京來探望我吧?!?/br> “你只要帶著一束普通的白菊,路邊摘的也好,用鐵線草捆起來,擺到我的墳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