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jié)
我們之間隔的不只是兩年的時光,還有很多的單獨的經(jīng)歷。在這個瞬息萬變的社會,我們之間經(jīng)歷的那些很容易讓每個人都活出自己的姿態(tài),與原來多少有些差異。 畢竟在一起生活時間久了,就會互相磨合,把自己的形狀磨成適合對方的樣子。 劉家在帝都有著自己特別的地位,基本上只要是做生意的,都會給他們?nèi)置孀?。白家與何家和解一事,由他出面最為合適。 白家面子很廣,劉家親自在家里設(shè)宴,招待何白兩家。 這是我第三次從正門進(jìn)劉天家,一切都沒變,唯一變的是劉家多出一個女主人郭明明。 她在大門口迎到我們,笑著說:“一早就在等你們了,白露他們已經(jīng)來了。我就說呢,都在一個城市里做生意,家里又是想熟的,早該聚聚。”說著上前挽起我問,“孩子們呢?” “沒事,都一個一個太頑了,他們要是在,就別想好好吃飯了?!蔽倚χf。 “我們家的也一樣,看著是個女孩,做出的事跟小子一樣。”說著我們已經(jīng)走了進(jìn)去。 何則林比我們晚一會兒才到,迎他進(jìn)來的是劉天的父親。 白家也是小輩的先來,過了一會兒才來長輩,等人都到齊了,劉天也出現(xiàn)了。 大家分賓主落座以后,劉天的父親笑了笑說:“咱們?nèi)齻€得有十年沒見了吧?!?/br> 白臨啟也微微一笑說:“沒十年也有八年了,畢竟這些年咱們幾個基本都退到后臺了,現(xiàn)在看著孩子們都成家立業(yè),也該找個機(jī)會聚聚,以后呀就在一起喝茶打牌,享受天年了?!?/br> 何則林卻笑道:“我可沒你們這樣好命,現(xiàn)在公司還是一團(tuán)亂帳呢?!?/br> 他話說得直接,兩位都笑著說:“你也別謙虛,那點事咱們都知道,孩子們年輕的時候未夠胡為,能回頭就好。再者,連成的能力在座的幾位也都看著,用不了多久就走上正軌了?!?/br> 其實不用他們說,我也知道何氏的經(jīng)營現(xiàn)在是三家之中最差的,能夠在一起平起平坐,還是前幾年的積累下來的臉面在。 我抬頭看著老一輩的人在寒暄,小輩們都坐在三人身旁,帶著笑不說話。 諾大的一個圓桌,坐得滿滿的。在座的除了我與何連成以外,還有劉天夫婦,何蕭與白霜,還有白家長女白露。 只不過長輩在說話,我們都不便開口,只是互相看一眼,表面看來飯桌上的氣氛輕松異常。 說來也巧,不是冤家不聚頭,我好巧不巧的與何蕭坐了個對臉。我們兩個中間隔著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一聞香氣,看菜盤就知道是從無名居定來的。 何蕭也看著我,平靜至極。 他現(xiàn)在當(dāng)然淡定,所有的障礙都被掃清了,以后他的前途必定比現(xiàn)在要好很多。 才說了幾句話,劉天的父親就把話扯到了何蕭身上,看著何則林說:“咱們都是半截身子進(jìn)土的人,沒必要跟孩子們置氣,對吧?” 何則林聽到這句話,不能不點頭。 這一點頭,劉天的父親就有了說下去的理由,他繼續(xù)說:“何蕭這邊呢,到底是你親兒子,上一次的宴會咱們不都到場了嗎?還看著何蕭這孩子親自給你敬了酒,也當(dāng)著所有熟人都叫了爸爸。這事總該做數(shù)!” 這話幾乎是在逼何則林,不過還好來之前他就預(yù)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點頭說:“這話是沒錯。” “你看,我就說是老白想多了。”劉天的父親沒再對何則林說,而是轉(zhuǎn)頭看向白臨啟,“老何就不是那種小心眼兒的人,孩子是有錯,但大人嘛怎么也要給孩子們幾次犯錯的機(jī)會?!?/br> “我這邊理虧,跟平白撿了人家一個兒子一樣。”白臨啟笑道,“所以特意拉上你來做個說客,說和說和?!?/br> 何則林現(xiàn)在有點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覺,但是要想把這件事圓過去,被烤一下必不可免。 我看著飯桌上這一幕,心里暗想:何蕭真是好手段,自己不出手,用長輩的力量逼得何則林就范。 對于何蕭,何則林在知道他對集團(tuán)所做的那些資金轉(zhuǎn)移以后就已經(jīng)放棄了。一個為了事業(yè)和金錢奮斗了一輩子的人,突然發(fā)現(xiàn)他曾信任的兒子,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從集團(tuán)轉(zhuǎn)移出三分之一的資金,不可能不生氣。 做為創(chuàng)業(yè)者,他愿意把資產(chǎn)留給誰是他的意愿,但是如果敢有人跟在他玩心眼,那就是觸了他的逆鱗。 第107 約會 何則林看著自己一手栽培起來的兒子,站在另一個男人身后畢恭比敬,心里肯定也非常不是滋味。但他到底是生意場上的人,經(jīng)過幾十年的打磨,喜形不露于色已經(jīng)是常態(tài),表現(xiàn)得很正常。 “何蕭沒在我跟前長大,能有今天的出息完全是他自己的能力,與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焙蝿t林帶著淡淡的話,用十分溫和的聲音說出這番話。 聽著很順耳,但不經(jīng)琢磨,一琢磨就覺得其中問題挺大的。 在座的都是老狐貍,任何一個都能聽懂話里的意思,白臨啟馬上說:“咱們都是當(dāng)父親的,養(yǎng)孩子付出幾多辛苦,誰不知道。老何這是大度,話說得太輕松了?!?/br> 說完,他轉(zhuǎn)頭對何蕭說:“去給你爸敬個酒,賠個罪,這段時間鬧性子也鬧夠了?!?/br> 何蕭聽話的拿起酒杯,走到何則林的身邊,特別認(rèn)真謙卑地說:“爸,原來的事都是我的錯,今天當(dāng)著兩位叔叔的面兒,給您道個歉,認(rèn)個錯。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一般計較?!?/br> 話說到這樣,何則林就算有天大的氣,也不能在場面上拆自己的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如果以后,你真的能改掉原來所有的錯,我算是燒高香了。這一輩子能得個善終?!?/br> 何則林的話也很重,何蕭臉微微一線說:“爸,我不會了!” 何則林看著他,微微一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轉(zhuǎn)而環(huán)視了一下在場的所有的說:“諸位今天在場也做個見證,過去的事既往不咎沒問題,往后也不能再有類似的情況。我何則林說出去的話,大家也知道是個什么意思。” 其實,表面看來何則林給了何蕭面子,實則一點也沒留。他今天所說的一切,也說明他對何蕭已經(jīng)失望透頂了。 何蕭回到座位上,白臨啟才又說:“老何,既然話都說開了,這孩子們的婚事,咱們找個時間商議一下?” 白家目的在這里等著我們,我忽然間就明白為什么白家在商業(yè)上做好了所有打擊何氏的準(zhǔn)備以后,卻突然收手。 商界老狐貍就是不一樣,事情做兩手準(zhǔn)備,一手軟的,一手硬的,隨便你選哪一個,我都有勝算。 何連成臉色不太好看,這種情況他知道不管怎么樣何則林都要應(yīng)下這件婚事了。原來一件不甚光彩的事,何蕭竟然用這種方式收到了圓滿的結(jié)果。 “今天咱們不是說好,先見個面么?婚事押后再說吧。”何則林不是容易被人逼著就范的人,一看話題轉(zhuǎn)到了這一步,他馬上堵住了話頭兒。 白家想把一件拿不出來的事辦成一件極有臉面的事,怕是沒那么容易。他們處處都算到了,唯一沒算到的是何則林曾經(jīng)對何蕭的期望。 如果從開始,何則林對何蕭抱的就是可有可無的態(tài)度,白家隨便一說何則林都會高高興興的應(yīng)下這門婚事,然后給數(shù)額不少的資產(chǎn)。 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何則林在何連成“死亡”的那兩年,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何蕭身上,甚至給了他整個集團(tuán)的控制權(quán),沒想到換來的竟然是何蕭背后做了許多手腳,使盡一切辦法,想讓何氏倒臺。 他可以沒有兒子,沒有妻子,沒有至親骨rou,但是不能容忍一個寄予極大希望的至親之人顛覆他的商業(yè)帝國。 白臨啟還想說什么,被劉天的爸爸?jǐn)r下來,他笑著說:“今天先不急,說好的吃飯呢,別再抻著了,一會兒都涼了?!?/br> 話說到這里,大家在劉天一家的招呼下,動了筷子。 接下說的話就是一些生意上的閑話,白臨啟很隨意的樣子說起何白兩家合作的幾家公司,何則林不動聲色的打太極給擋了回去。 劉天的父親我從來沒在報紙上雜志上看到他的名字,也沒聽劉天提起過,他神情平平,平衡著飯局上的關(guān)系和氛圍,很快一頓飯就吃完了。 我們起身告辭,今天這一頓飯主要就是想讓何則林出面,把話說開。至少表示一下,對何蕭以往做過的事情不再追究。 從剛才的談話內(nèi)容來看,劉家并沒介入太多,白臨啟說起婚事,就讓劉天的父親直接擋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何則林在車上嘆了一句:“樂怡,這件事……” “叔叔,我都知道,一家人就不說這么多了?!蔽掖驍嗔撕蝿t林的話。 剛才吃飯的時候,他的反應(yīng)我都看在眼里,不想再給他制造壓力。一個拿他不當(dāng)父親的兒子,已經(jīng)夠讓他生氣了。我們真的沒必要再計較,他姿態(tài)已做出來,這就足夠了。 “好。”他只應(yīng)了一句就不再說話,一路之上都在閉目養(yǎng)神。 我知道他還在煩心下一件事,白家人嘴里所說的婚事。何蕭這一步一步算得精準(zhǔn)無比,而且想面子里子都得到,打得一手如意算盤。 何蕭的婚事還沒被再次提及時,我接到了劉天的電話,他一接通就說:“對不起?!?/br> 我知道他是為了那天晚上飯局的事,輕笑一聲:“那事和你又沒關(guān)系,再說白家的勢力也算大,你們做中間人也有苦衷吧?!?/br> “苦衷倒是談不上,我老爸好像欠白家一個人情,借這個機(jī)會還了。在我爸的眼里,不管是白家還是何家,與我們都沒關(guān)系。”劉天解釋道。 他說的我能理解,現(xiàn)在這社會上,能做到“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人也不太多了??吹接腥撕葲鏊?,上前再踩一腳的人不少。 “何蕭的心計,是我們這一群人也比不上的,所以很多時候不小心中了他招,很正常?!蔽艺f。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如他聰明,他的那些伎倆,正經(jīng)人看不到眼里?!彼f到這里停了一下,問,“能不能見面聊聊,何蕭的事還有轉(zhuǎn)機(jī)。” “這個……”我在想著要不要答應(yīng)。 我明明知道劉天會帶來我想知道的消息,但是又不想和他走得那么近?,F(xiàn)在我們都各自成家,雖然走近一些沒問題,卻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甚至,有時候連誤會也不是,但是會讓人心里別扭。 “怎么?現(xiàn)在見個面都這么難了?你不是說過可以做普通朋友嗎?”劉天在那頭反問。 “要不這個周末,咱們帶上孩子去玩,順便見個面?”我問。 他沉默了好幾分鐘,我能聽到他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就在我反復(fù)想自己的話是否合適時,他緩緩開口,聲音有點沙?。骸盀槭裁匆徊揭徊?,你走到距離我這么遠(yuǎn)的地步?我連沈末都不如嗎?” “當(dāng)然不是。”我反上反駁。 說完又后悔,劉天對我是不是真的放下,別人不清楚,我最清楚。偏又在這種時候講這樣的話,簡直找死。 “我知道了?!彼曇舻土讼氯?。 “那你定個時間吧,咱們也很久沒見了?!蔽沂懿涣怂曇衾锏哪欠N隱傷,刻意壓仰著自己心里所想,澀澀的說我知道了。 他聲音并沒有因我的改口而高一些,情緒低沉地說了個地址和時間,我說我記下了。 這樣的約會,讓我覺得心里有點怪怪的。 不過去之前,我先和何連成說了一下,他知道我去見劉天有點不太舒服,滿臉疑問地說:“他幫過你,我很感激,可是這樣糾纏不清有意思嗎?” “你也別急,我只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去和他吃個飯。”我對何連成說。 他現(xiàn)在性格比原來隨和不少,這樣的話是我們復(fù)合以后第一次說。 “我知道你不會出問題,忽然覺得他怎么就不能像沈末學(xué)一學(xué)呢,沒事老是打擾別人夫妻正常生活是會被雷劈的?!焙芜B成說完,想了一下繼續(xù)說,“你就說孩子有事,去不了,把他的約會推掉吧?!?/br> “現(xiàn)在我們不管是在媒體面前,還是在生意上,都處于弱勢,沒必要自己堵路子吧?再說,你難道不想知道怎么能治住何蕭嗎?”我問。 “不想,何蕭的事怎么處理,我憑自己的本事。也許有我們沒注意到的細(xì)節(jié)?!焙芜B成堅決搖頭,“真的不用去,我自己也有辦法?!?/br> 他的堅決和霸道讓我也覺得執(zhí)意過去,似乎不太好,想了一會兒掏出電話對何連成說:“我和他說一下?!?/br> 他看著我點了點頭,等我剛撥通電話說完,正準(zhǔn)備掛機(jī)時他忽然從我手里抽出,對著里面說:“我想和你見一面,有沒有時間?” 片刻以后他掛了電話,遞給我說:“地點沒變,只不過和他見面的人換成了我。我有一些事需要和他說清楚,他若是站正自己的位置,我和他或者也能成為朋友。” 在他一本正經(jīng)說這席話的時候,我一瞬間幾乎懷疑是從前的何連成回來了。 見我用這種眼神看他,他回頭一挑眉說:“怎么了?生氣?” “不是,你最近幾天脾氣好像見長。”我說。 “一味的忍讓并不能帶來好結(jié)果,我忽然想到從前的作風(fēng),忽然覺得原來那樣活也很輕松。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做什么都瞻前顧后的,其實細(xì)想這些顧慮根本沒什么意義。”他說。 “你去見面,別淡崩了?!蔽覈诟懒艘痪?。 “放心,我又不是傻子?!焙芜B成看著我,給我了一個心安的笑。 他的這種表現(xiàn),反而讓我覺得親戚。如果一個女人有男人可以依靠,她也不會兀自緊張。在遇到何連成之前,我堅強(qiáng)如鐵,后來一點一點被他軟化。他“死亡”的那兩年,我重新拾起自己堅硬的外殼,這一時半兒有點脫不下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