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嚴蕙卿驚異地看著她,狐疑的眼神,似乎她方才暈倒思維錯亂了。 魏昭又肯定地說了句,“是的,我不想要這個胎兒?!?/br> “為什么,孩子?” 嚴蕙卿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 “我不想當皇后,我要離開信王?!?/br> 魏昭簡短地解釋說。 嚴蕙卿愣了下,了然道:“孩子,你要不當這個皇后,不當也行,皇后不是那么好當的,多少眼睛瞅著,像你遭遇的危險,沒準當上皇后還會發(fā)生,你留在大理,先把孩子生下來,你如果要離開這里,孩子我替你撫養(yǎng),我不告訴他的身世,我保證把他教養(yǎng)好?!?/br> 魏昭堅決地搖搖頭,“我決定了,打掉胎兒?!?/br> 嚴蕙卿輕輕地握著她的手,“孩子,為什么?” “我不想他跟我一樣?!蔽赫淹@個陌生的生母,輕輕地抽出被她握住的手。 屋里靜了,母女倆都不再說話。 良久,嚴蕙卿內疚地說;“孩子,我當年太年輕…….” 對上魏昭冷冷的目光,她打了個哆嗦,辯解很無力,話到嘴邊,改口說;“孩子,這個胎兒跟你當年不一樣,我是他親外祖母,不會虧待他的,我會竭盡所能給他最好的,彌補我當年對你的虧欠?!?/br> “不需要。”冷靜地拒絕,“你能幫我個忙,弄一副藥?!?/br> 嚴蕙卿知道女兒不是一時沖動,她勸不了,便答應,“好。” 遲疑了一下,道;“不過你現在不能打胎,你身體現在不適合,小產傷身體,你先養(yǎng)好身體?!?/br> 魏昭點頭。 “孩子,你睡一覺?!?/br> 嚴蕙卿給她掖好被子,看著女兒睡著了,走出去。 她坐在寢殿里抹眼淚,是自己的錯,女兒幼時留下了心里陰影,堅持不要胎兒, 魏昭睡了一覺醒來,坐起身,撩開紗帳,看窗外已經過了正午,宮殿里靜謐,沒有一點聲音,看珠簾外,影影綽綽站著宮女。 這時,一個少年的聲音傳進耳朵里,聲音極小,問珠簾外的宮女,“我jiejie醒了嗎?” 宮女朝里看看,“信王妃好像醒了。” 少年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走到床邊,“jiejie,你醒了?” 少年面如團粉,比女子還美,魏昭展顏一笑,“你是瑛王子?” 少年極親近,“我叫段瑛?!闭f著,在她床邊椅子上坐下。 “母后同我說了,她對不起jiejie,jiejie能原諒母后嗎?” 魏昭自己經歷后,能理解母親當年的心境,心里也原諒了生母,只是她跟生母之間生疏,這感情不是一日便成培養(yǎng)起來的, “我原諒她。”魏昭不想讓眼前的少年失望。 “謝謝jiejie,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原諒母后,你跟我想象的jiejie一樣?!?/br> 段瑛聽說她原諒了母親,很高興。 魏昭笑了,“我沒令你失望?!?/br> “jiejie,你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 段瑛很好奇,他昨天之前對這個jiejie一無所知,突然天上掉下來一個jiejie。 魏昭簡單說了一下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歷,隱去很多事情,她怕段瑛聽了難過。 段瑛聽完,還是沉默了好一會,“jiejie,你以后有親人了,你有母后,有我,我有能力保護你,不讓你受一點委屈?!?/br> 十五六歲的少年,這番肺腑之言,心智很成熟,她們姐弟初次見面,骨rou親情天性,魏昭心里一暖,點點頭,“我記得你的話,以后我有親弟弟,不是孤單一個人?!?/br> “jiejie,我走了,改日我再來看你?!?/br> 段瑛走后,魏昭看自己的繡鞋放在腳踏上,要下地,珠簾外的兩個宮女急忙走進來,蹲下替她把繡鞋穿上。 嚴蕙卿走了進來,“孩子,你怎么下地了,不再睡一會嗎?” “我要沐浴。” 西南氣溫高,入秋后,天氣悶熱,在王府時,她一日沐浴幾次,現在覺得身上很不舒服。 “孩子,跟我來。” 嚴蕙卿猶豫一下,伸過手,牽住她的手,母親的手柔軟溫暖,魏昭沒有甩開。 母女二人來到一座宮殿,宮殿里有一個很大的白玉砌的池子,池水清澈見底,嚴蕙卿道;“這是從山里引過來的溫泉水?!?/br> 魏昭想起云霞觀,全是溫泉池子,突然問:“我?guī)煾翟朴蝸磉^大理國?” “嗯?!?/br> “我?guī)煾蛋才盼彝侗夹磐酰菫榱私袢漳概胤???/br> “你師傅想讓你離我近一點,用心良苦?!?/br> 魏昭想問母親當年為何不嫁師傅,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能看出母親嫁給大理國王段司玄很幸福。 兩人錯過了就是一生。 沐浴出來,宮女為她披上浴袍,兩個宮女侍候她穿上衣裳,說;“王后等信王妃共進晚膳?!?/br> 兩個宮女把她引到一間偏殿,嚴蕙卿和段瑛都在等她用膳。 嚴蕙卿說;“孩子,你餓了吧!” 她搖了兩下鈴,宮女們魚貫而入。 一張長方形玉石桌案,擺上描金細白瓷盤,鑲金箸,金勺,成套金銀器皿,山珍海味,極度奢華。 母子女三人坐著吃飯,嚴蕙卿對面坐著,一直看著魏昭吃,自己卻沒有動筷,她心里既激動又心酸,激動的是母女終于可以吃一頓團圓飯,這是她多年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心酸的是女兒長這么大,她不知道女兒喜歡吃什么,女兒的喜好,她一無所知。 魏昭夾一口菜,她便讓宮女記下來,魏昭喜歡吃的菜肴,下一餐告訴御膳房保留這道菜,女兒連看都沒看的菜肴,以后御膳房的這道菜再也別擺上桌。 段瑛夾一口菜問;“父王今日沒回后宮吃晚膳?” 嚴蕙卿盯著魏昭的筷子,答道;“你父王今日有事,不回來用晚膳。” 魏昭知道嚴蕙卿一直觀察她,神態(tài)自然,沒像母親那樣緊張,過一會,抬頭問;“王后怎么不吃?” “我吃?!?/br> 嚴蕙卿拿起箸,隨便夾了一口菜,放進嘴里。 三人吃完飯,宮女端上茶水,魏昭端起茶盅,“王后請?!?/br> 段瑛看看母親,又看看魏昭,“jiejie叫母親王后。” 魏昭啜了一口茶水,坦然地說;“我從會說話起只叫嬤嬤,十四歲時回魏家,叫繼母為母親,那是第一次叫母親,我不知道怎么張口?!?/br> 段瑛憐憫地看著她,不知道說什么。 嚴蕙卿拈起茶盅蓋子,撇開茶水里的花瓣,神色黯然,“聽說桂嬤嬤歿了?她生病去的嗎?” 魏昭紅了眼圈,把桂嬤嬤死因輕描淡寫地說了。 即便是輕描淡寫,嚴蕙卿的眼淚還是流下來,“孩子,你都吃了什么樣的苦,桂丫頭是為了我留在你身邊,也是我害了她?!?/br> 魏昭垂頭,不讓母親看見她難過的樣子,小聲說;“是我害了嬤嬤?!?/br> “不,不,孩子,你千萬別這樣想,是我的錯。” 她當年只知道逃避,忘掉過去,刻意忘掉自己還有個女兒,她也不配做魏昭的母親,魏昭不認她是她的報應,從前都不敢想還能對面看著女兒,已經很知足了。 段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母親,姐,過去的事就過去吧!” 往事如煙,魏昭的手不經意地放在小腹上,越發(fā)堅定不能要這個孩子。 嚴蕙卿把女兒安排住在離自己最近的宮殿,魏昭四處看看,宮殿豪華,生母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給她,彌補這些年的虧欠。 她只是暫住,沒想過長期留下,不是不能釋懷,而是她已經過了需要母親的年紀,她以后有自己的生活,等把肚子里的胎兒解決了,把跟蕭重的關系了斷了,去東南沿海,打造大船,然后乘大船出海,周游一圈,尋找商機。 在大理王宮,吃的是人間美味,住的瓊樓玉宇,她在王宮花園里閑步,花園景色如仙境一般,身后跟著兩個宮女,這是她母親派來侍候她的,她母親的兩個貼身宮女,一個叫軟玉,一個叫碧珠。 走了有三百米遠,軟玉提醒說:“王后說了,王妃別累著,” “我又不是紙糊的,泥捏的?!蔽赫芽催@兩個宮女太過小心了。 上了一座木橋,橋下的水清澈,能看見水底下的鵝卵石,下橋時,軟玉和碧珠攙扶著她,兩個宮女加著萬分小心。 胎兒她是不準備要的,如果摔一跤胎落了,豈不是省事。 兩個宮女在耳邊喋喋不休,催促她回去,大為掃興,魏昭煩了,掉轉頭,往回走。 經過一處花圃,里面栽種茶花,大朵的茶花鮮艷漂亮。 “喜歡我們大理嗎?”醇厚清朗的男聲。 魏昭回頭,看見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走來,他身穿紫團花綢袍,腰系玉帶,頭上戴著紫金王冠,王冠正中鑲嵌一顆碩大的鴿血紅寶石,魏昭知道這個男子是大理國國王段司玄,也是她母親的丈夫。 她微笑,“喜歡?!睌可硇卸Y,“參見陛下?!?/br> “小昭,我可以叫你小昭嗎?” 這位大理國國王儒雅高貴,魏昭道;“可以?!?/br> “你母親是我的妻子,我們都是一家人,你母親這幾日是我見過最高興的時候,她一直有個心病,無論我怎樣開解,她都有一個心結,這個心結只有你能醫(yī)好,謝謝你小昭?!?/br> 他談起妻子,關切之情溢于言表,這個男人地位尊貴,對感情忠貞,王宮里只有一位王后和一個王子,魏昭看出這是個對妻子呵護有加有擔當的好男人,她母親擁有世間女子最想要的幸福。 “陛下是怎么認識我母親的?” 兩個人天南地北,魏昭很好奇。 “我年輕時喜歡各地方游歷,到北邊偶然遇見你母親,驚為天人,一見鐘情, 后來打聽到你母親已經嫁人了,我覺得非常遺憾,兩年后,我又去北邊,竟然又遇見你母親,這時,她已經離開夫家,我當時想這是上天賜給我的機會,我一定要抓住?!?/br> 魏昭偏頭,看見他唇角邊掩不住的笑意,“你外祖父開始不答應,不同意女兒嫁這么遠,后來我的堅持打動了老人家,答應把女兒嫁給我?!?/br> 這位人到中年的尊貴的大理國王竟然像年輕后生娶了心上人,面上有幾分得意,“這就是千里姻緣一線牽,你母親今生注定是我妻子?!?/br> 這時,一個宮人走來,“陛下,普摩部首領求見?!?/br> 段司玄道;“小昭,我有事先走了,你有什么困難跟我說,只要我能幫上的,你盡管開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