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說打得過，不妨來試試?！痹屡珦P聲，轉(zhuǎn)角直面那群人。

    “你是什么人！干嘛偷聽我們說話！”小年輕不高興的叫喊道，還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

    香凝面色大變，從腰間拔出峨眉雙刺，神情戒備，道：“你居然追過來了，小七呢，被你殺了不成？”

    月奴神情自若，彷如閑庭漫步，認(rèn)真的說道：“我很想見識一下你的峨眉刺。”

    香凝的峨眉刺上泛著冰冷的鋒利，顯然制作精良，而月奴緩緩的拔出長刀，從刀柄到刀身，依舊是充滿著繁復(fù)的花紋。

    “修羅刀！你是朝廷的人！”香凝大驚失色。

    “你認(rèn)錯了，這可不是修羅刀?！痹屡慕忉屩?。

    “這就是修羅刀，你們飛虎衛(wèi)如何管起江湖上的事來了，要是傳揚出去，江湖人豈不是人人自危！”香凝怒喝。

    “沒見識，都說了不是修羅刀，而且，江湖人也不會知道這件事?！?/br>
    月奴的長刀橫在身前，看著香凝的目光中滿是冰冷，恍若對方已經(jīng)成了一個死人。

    第123章 止戈

    自以為拿起峨眉刺就能變身一般開掛的香凝, 不過兩招之內(nèi), 就被月奴打趴下了。

    長刀架在眼前，香凝抬頭, 滿是不敢置信，問道：“你為何這么強？”

    而她的那些兄弟們, 也都被月奴的手下打得跟狗一般漫山遍野四散奔逃。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毕隳娫屡t遲不動手, 以為對方害怕了, 直接將脖頸往月奴的刀子跟前遞。

    月奴低頭, 打量著她, 然后朝沈瑯招了招手，如同命令一般開口說道：“拔刀！”

    沈瑯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緩緩的拔出阿大的武器，刀刃上仍然掛著血珠子。

    “殺了她?！痹屡粗颥? 冷冷的開口說道。

    香凝動了一下，看向沈瑯, 月奴的刀子又往前動了動，嚇得鄉(xiāng)寧不敢動彈, 不過是輕微的碰觸, 她的脖子上就浮現(xiàn)了一道細(xì)小的血痕。

    “不要亂動?！痹屡_口說道。

    沈瑯看著香凝, 雙手顫抖著，但還是鼓足了勇氣，高高的抬起刀，但久久都不敢落下。

    “動手！”月奴喝道。

    沈瑯眼前浮現(xiàn)昔日的場景，自己與那些護衛(wèi)們一起縱馬街頭, 哪怕他提出再無禮再紈绔的要求，這群漢子們也會幫著自己，面對他父親沈侯爺?shù)馁|(zhì)問，這群人也只會一聲不吭的為自己扛下所有責(zé)任，所有的畫面如同走馬燈一般在眼前交迭，最終停留在，茶棚之時，這群人浴血而戰(zhàn)，絕不退縮，拼了命也要將生機留給自己。

    沈瑯手中的長刀，最終重重的落了下去，不多時，溫?zé)岬难獮R在他的身上、臉上。

    眼淚順著面龐滑落，與血液交匯在一起。

    月奴也被濺了一臉的血，看著這個因為第一次殺人，而止不住全身戰(zhàn)栗的紈绔子弟，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第一個對著沈瑯的笑容，說道：“既有殺人之勇，何愁他日不能出人頭地?！?/br>
    “我真的做到了……”沈瑯哽咽著說道。

    月奴本以為這個少爺還會心慌一陣子，沒想到他二話不說，緊接著又提起長刀，往纏斗在一起的人群中沖過去。

    “你敢殺大嫂，我大哥一定會為我們報仇的！”臨死之前，那些人仍舊叫囂著。

    而聽到他們所說的什么大哥，月奴也只是嗤笑一聲，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待葉信芳再次見到沈瑯和月奴時，這兩個人滿身滿臉都是血漬，唬了他一大跳。

    “找個地方洗洗吧，這個樣子若是被人看見了，只怕會報官?！比~信芳擔(dān)憂著說道。

    沈瑯嘴巴裂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著說道：“信芳，我給他們報仇了！”

    笑著笑著，沈瑯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看到這個紈绔少爺像是一瞬之間長大了一般，葉信芳也不知，這一次陌生的旅途，對于沈瑯來說是福還是禍了。

    一行人將那些身死的護衛(wèi)妥善的安葬之后，這才再度啟程，有了這樣慘痛的教訓(xùn)，沈瑯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不再是一副無所顧忌的紈绔模樣，葉信芳還見他私底下纏著月奴學(xué)武。

    如今沈瑯的排場沒有了，葉信芳原以為失去作用的沈瑯會被月奴嫌棄，但是他沒想到的是，月奴對著沈瑯，反而格外的有耐心，絲毫沒有之前那般的芥蒂之色，雖然拒絕對方拜師的意圖，但是悉心傳授他武藝，沒有半分的敷衍。

    葉信芳也曾私底下問過月奴，那些殺人的到底是什么人，月奴也說不清楚，初步判斷應(yīng)該是謀殺，他也無法猜測，殺人的是誰。

    沈瑯一人，牽扯的人卻不少，殺他的動機也很多，一則京城的侯府中，沈瑯還有個生了兒子的繼母，侯府世子之位尚未確立，他繼母也許起了奪位之心。二則后宮之中，還有一個生了兒子的沈妃，沈妃是沈瑯嫡親的jiejie，許是后宮傾軋，沈瑯被拿來對付沈妃。三則雖然沈侯爺十分嫌棄沈瑯，但對比繼室所生的次子，沈侯爺在沈瑯身上下了許多功夫，明眼人都能看出沈侯爺更加喜愛沈瑯，而這也許是沈侯爺?shù)恼秤脕韺Ω端挠嫴摺?/br>
    終于離開了那個惹人傷心的棗林鎮(zhèn)，一行人不做絲毫停留，繼續(xù)上路，月奴的手下們也紛紛進入了隱身狀態(tài)，路途中見到了多處搭建在路邊的茶棚，有的風(fēng)平浪靜，而有的里面鬧得很兇，幾個江湖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踢桌子踹板凳的，但彼此間出手都很克制，不會輕易的拿出兵刃。

    “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是止戈府當(dāng)?shù)氐奶厣?，這里又很多武林中人聚集，很容易摩擦出火氣，諸位，都小心著些，不要隨隨便便的招惹別人，這里習(xí)武之風(fēng)濃厚，你看著對方也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嫗，惹急了她也可能拔刀相見。”入止戈府之前，月奴叮囑道。

    “武為止戈，這座州府的名字，倒是相當(dāng)有趣?！比~信芳感嘆道，這又是一座從未在他記憶中的歷史上出現(xiàn)的州府名稱。

    “止戈府，據(jù)說為李太祖賜名。”宋修之看著眾人都盯著他，特意的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繼續(xù)解釋道：“據(jù)傳宋朝末年，最后興兵抵抗蒙古鐵騎的，有三股勢力?！?/br>
    “李太祖為首的一股，初時被稱為小后唐，但因為李太祖不喜歡這個名字，特意改為‘東’字，世人都不知這是何意，李太祖也無意解釋；而第二股勢力，就是南宋小朝廷，但面對蒙古人，他們幾乎不堪一擊?！?/br>
    “那第三股勢力呢？”葉信芳問道，宋朝過后便是東朝，失去了元朝的歷史，葉信芳聽到宋修之說起蒙古鐵騎的時候，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這第三股勢力，初時強大，后來衰弱，他們就是由武林人士組成的‘保漢軍’，而這群人的領(lǐng)袖就是止戈城的一位武林高手，當(dāng)時武林中有‘穿山虎、過江龍’兩位高手，而這位穿山虎就是止戈城柳家的家主——柳言風(fēng)。一開始他也許是真的一心護國，但打跑了外敵之后，這位武林高手不免也起了黃袍加身的心思，奈何武林中人大多追求的是肆意江湖，沒有太多的野心?！?/br>
    葉信芳聽他這么說，幾乎可以預(yù)見這位“穿山虎”的結(jié)局。

    “想要封侯拜相的武林人畢竟是少數(shù)，外族被打跑了，穿山虎的軍隊人數(shù)銳減，外戰(zhàn)結(jié)束，李太祖自然要開始收拾內(nèi)敵了，當(dāng)時南宋因亡國帝姬之故，已經(jīng)投了東朝，只剩下保漢軍，李太祖天命所歸，一路打得保漢軍節(jié)節(jié)敗退，直到將柳言風(fēng)打進了止戈城，這是他的老巢，也是最后的依仗，眼見對手都快要把自己的家都打沒了，柳言風(fēng)還是有幾分骨氣，不愿意連累家中父老鄉(xiāng)親，在城樓上面對李太祖的軍隊，拔劍正欲自刎……”

    宋修之停頓了下來，沈瑯著急的不行，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故事，心中十分神往，趕忙追問道：“那后來呢，柳言風(fēng)死了嗎？”

    小少年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正待他自刎之時，被李太祖抬手一箭，擊落了寶劍?！?/br>
    “射箭？這么準(zhǔn)？”葉信芳想起自己見到的止戈府城樓，十分巍峨，這么遠(yuǎn)的距離李元齊怎么能射中，開掛了嗎？

    宋修之一臉理所當(dāng)然的解釋道：“葉哥你不知道嗎，李太祖精通騎射，有百步穿楊之能，即便如此，當(dāng)日也是技驚四座，李太祖看著意欲自刎的柳言風(fēng)說道：你我共同抵御外敵，同為漢族，本為手足，何故一直爭斗不休?！?/br>
    “柳言風(fēng)當(dāng)場淚濕滿襟，大開城門，對著李太祖俯首稱臣，此后多年君臣相得，傳為佳話，而此地因是李太祖一統(tǒng)中原的最后之地，也被他改名為止戈，寓意永不起刀兵?！?/br>
    葉信芳想到，李元齊取名止戈，若是知道此時此地已經(jīng)變成了武林中人聚集之地，與他的本意截然相反，也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聽宋修之解釋完，沈瑯臉上滿是心神向往之色，過了許久，方才問道：“修之，你說現(xiàn)在這府城中，還有沒有像穿山虎那樣的絕頂高手？”

    “這種事我如何能知道，我又不是無所不知?！彼涡拗靡环N看傻子的眼神看向沈瑯。

    “這止戈城里，確實有一位不出世的高手?！痹屡鋈婚_口說道。

    沈瑯頓時兩眼亮晶晶的看著月奴，連忙問道：“月統(tǒng)領(lǐng)，他可收徒？”

    月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沈瑯，搖了搖頭，說道：“即便收徒，怕也是看不上你，如今讓你多練一會就叫苦叫累，這般資質(zhì)，如何達(dá)到那位前輩的要求?！?/br>
    沈瑯頓時失落了起來，又聽月奴繼續(xù)說道：“你若是這些日子一直勤加練習(xí)，等到返程之時，將你推薦給那位大師，也不是不可以?！?/br>
    “你認(rèn)識那位大師？”沈瑯俊秀的臉上滿是崇拜，連連感嘆，“沒想到月統(tǒng)領(lǐng)這么厲害，連不出世的高手也能搭上線。”

    月奴額角抽了抽，到底還是沒有罵他。

    止戈府就像是一個小插曲，本以為路途在這里會生出波折，四人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半點突兀之舉，沒有響動，在歇息了一晚之后，四人安安穩(wěn)穩(wěn)的出城，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而本以為下一站那個在佇立在濟河下游的泗水之地，看上去一片風(fēng)平浪靜的模樣，沒想到會生出那么多波折。

    第124章 翠微

    雖連日里旅途奔波, 大家也沒有覺得疲累。

    葉信芳自那日被秦中羽嘲笑之后, 再次鍛煉了起來，希望能恢復(fù)成幾年前那邊的模樣, 如今這個有些虛胖又有點禿頂?shù)哪?，葉信芳覺得楊慧看他的眼神都變得稀松平常了起來, 遠(yuǎn)沒有當(dāng)初那般熱切。

    結(jié)了婚還看什么臉嘛！葉信芳曾經(jīng)這般憤憤不平的想過, 但后來看到自己稍微瘦了一點后, 感覺楊慧打量自己的眼神都一樣了。

    這般的旅途, 葉信芳因為經(jīng)常趕考的原因, 雖然狀態(tài)不佳，到底還是適應(yīng)良好。而宋修之因為之前一直跟著許廷和到處跑的緣故，也沒有感覺到疲累，雖然面色不好, 但小小少年也沒有叫過一聲苦。

    月奴身為內(nèi)衛(wèi)統(tǒng)領(lǐng)，武功高強, 又經(jīng)常外出公干，什么苦沒吃過, 雨雪天趕路都是常事, 自然不會感到不適。

    即便是沈瑯, 這個身嬌體弱的公子哥，眾人本以為他會叫苦喊累，沒想到他竟然咬牙忍了下來，不僅如此，每日早晚他還跟著月奴打拳, 雖然每次打完都跟一條死狗一般躺著不愿動彈，到底還是讓葉信芳幾人刮目相看。

    葉信芳看他學(xué)打拳心中癢癢，想著自己要不要也學(xué)個一招兩式，既能減肥又能防身。

    不過學(xué)了兩天，就覺得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般，又天天坐著馬車，古代的馬車根本就不防震，震得葉信芳骨頭都要散架了，再加上練拳帶來的酸痛，那酸爽簡直不能回味。

    葉信芳自我安慰著，這是乳酸，過幾天就好了，就這樣一路進了泗水城，他的身子都還是酸酸漲漲的。

    考慮到三人的身體狀況，月奴特地停留在泗水城，打算休整一日。

    泗水是一座小城，如果不是因為在往來官道的必經(jīng)之地上，也許都不會為外人所知曉，當(dāng)?shù)氐纳截浻行┟?，許多來往行進的客商，會在這里買上一些酸棗、枸杞子之類，帶到別地販賣，但因為山貨不夠值錢的緣故，他們販賣的數(shù)量往往都不大。

    葉信芳也不知那些隱身的暗衛(wèi)月奴是如何安排的，雖然是外出公干，但著急的到底只有皇帝一人，連日奔波，還不覺得疲累道極致，但是能歇一歇也是好的。

    “幾位客官，今日正是七夕，每年這個時候，泗水城里都很是熱鬧，幾位可要出去逛一逛？”客棧小二笑瞇瞇的推薦道。

    四人正好也沒有吃晚飯，葉信芳便笑著問道：“說起你們當(dāng)?shù)氐拿朗常捎惺裁赐扑]？”

    店小二看了他一眼，開口說道：“若說我們這里的吃食，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聽著這店小二噼里啪啦的報菜名，聽得幾人口齒生津，葉信芳幾人紛紛意動。

    最終幾人按照小二的推薦，在夜色未降之時，往城東岳王廟那邊走，止戈府附近的地方，尚武之風(fēng)濃厚，泗水城除了有一座岳王廟，還有一座關(guān)帝廟，兩座武神廟在泗水城的兩方遙遙相對，隱隱成對峙之勢。

    而四人之所以要到關(guān)帝廟來，是因為泗水城最出名的一條小吃街在這里，因是七夕的緣故，街道上格外的熱鬧，行人往來，摩肩接踵，將寬闊的道路擠得水泄不通。

    “哎喲?！比~信芳忽然聽到女子的叫喊聲。

    葉信芳低下頭，只見一個帶著白色帷帽的女子，似乎是因為推擠，而摔倒在地上，而周圍的人卻沒有一個去扶她。

    那女子就摔倒在自己的腳邊，葉信芳本想伸手，到底還是忍住了，男女授受不親，還是不要多做牽扯，且此行本就兇險了，萬一這是個圈套呢？

    沈瑯不過看了一眼，就諂笑著看向月奴，那模樣活似在說“瞧我多聽話”一般。

    月奴看了他一眼，壓根不說話，而宋修之也沒有上前扶她的意圖，畢竟他還是個潔癖星人。

    “幾位公子，奴家不幸崴了腳，可否攙扶一下？”女子聲音若黃鶯出谷，婉轉(zhuǎn)動聽。

    他們都沒有動，沒想到那女子會主動開口，四人只是側(cè)目看他，身形卻紋絲不動，若不是因為前面似乎出了什么事，人流一動不動，四人早就遠(yuǎn)離這女子了。

    葉信芳看著那女子，雖然帶著白色帷帽，但身著一件式樣奇怪的黑色披風(fēng)，隱隱露出里面大紅色的衣衫，外露的衣衫邊角上布滿了精致的繡紋，裙衫下露出的腳上穿了一雙繡著繁復(fù)花紋的鞋子，上面還鑲嵌了珍珠，古代很少有假珠子，因而單單是這雙鞋子，便價值不菲。

    “這似乎是大戶人家的姑娘。”葉信芳低聲對宋修之說道，看她衣著，像是出身富豪之家，而身邊卻沒有一個丫鬟仆從，這倒是奇怪了。

    宋修之看著葉信芳，忍不住扶額嘆息，道：“那是花娘啊，她身上穿的皂褙子，就是那件黑色的披風(fēng)，那是我朝對于娼妓之流著裝的規(guī)定?！?/br>
    葉信芳倒是沒有注意這一茬，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女子，竟然是娼妓，心中暗道一句可惜，卻不敢有絲毫的動作。

    那女子也不求助他人，一直對著四人請求，宋修之小孩臉，沈瑯在月奴的壓制下是一副乖巧的模樣，而月奴則是橫眉冷對，那花娘看來看去，最后似乎將重點落在了看起來最好說話的葉信芳身上。

    “公子，此處往回走數(shù)百米便有一家醫(yī)館，奴不求別的，只希望您能扶我去醫(yī)館，如此可否應(yīng)允？”那花娘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奴家愿意拿出酬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