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寵愛不衰，這倒是個厲害角色。”孫茂行沒有多少歧視，他年紀大了，多年來什么沒有見識過，無論男女，能抓住另一個人的心，在他看來，肯定都是有獨到之處。

    “柳公子不喜別人提什么寵愛之類的話，每每聽到，當場就能與人翻臉。”月影說道，轉(zhuǎn)而看向秦中羽，道：“若是柳公子還在世，也許會與秦大人成為朋友?！?/br>
    孫茂行心中有了底，暗嘆這似乎還是個男褒姒。

    “進去看看吧?！睂O茂行說道。

    月影走在前頭，推開房門，撲面而來的就是那味香。

    “王爺死后，柳公子隔日便自盡了?！痹掠斑@般說道。

    “如何知曉他是自盡，而非他殺？”孫茂行眉頭一皺，不解的問道。

    秦中羽咳了一聲，道：“老大人，我忘了跟您說，這位柳先生確實與王爺一般情形，死狀安詳，面帶滿足，但他是留了絕筆信的?！?/br>
    “信上所說，鴛鴦成雙游，孤雁不獨活，這明顯是殉情而死?！鼻刂杏鸾忉尩?。

    孫茂行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這個jian臣，怎么說話老是藏一半露一半，他既是自盡，到底是如何自我了斷的，仵作可有驗尸結(jié)果？”

    “查不出死因?！鼻刂杏鸢櫭颊f道。

    孫茂行壓低了聲音問道：“可曾剖肚查看？”

    秦中羽連忙說道：“這如何能行，死者為大，一旦被人知曉，怕是脊梁骨都要被戳破！這種事一旦傳揚出去，刑部所有人都得吃掛落！”

    孫茂行瞪了他一眼，說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若是不能伸冤，那才委屈，刑部的人就是跟你這般，古板得很，這才破不了案。”

    第103章 戲精

    “天子腳下, 京畿重地,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王府逞兇？連王爺都敢殺？這可是誅九族的死罪??！”從竹林小筑出來后, 秦中羽不解的問道。

    “王爺是他殺，還是自殺, 如今也不好評判?！睂O茂行笑著說道。

    “那柳先生是自殺, 還是他殺？其死因與王爺別無二致, 那說明王爺?shù)乃琅c他有關(guān)?！鼻刂杏疬@般說道, 提起柳亦然, 心中還有一些惋惜。

    “若是他殺？兇手一連殺了王爺與柳先生，為了什么？報仇嗎？既然二人死因一致，為何又要畫蛇添足的留下一紙絕筆？”孫茂行笑著問道。

    秦中羽答不上來，只覺得頗為糾結(jié)。

    “這位柳先生, 到底是什么來頭，刑部那邊可有調(diào)查？”孫茂行問道。

    “應(yīng)該有吧, 據(jù)說刑部關(guān)于此案的資料甚多，光是案卷記錄一個大箱子都放不下?！鼻刂杏鹩行┎淮_定的答道。

    “那位當街驚馬的刺客, 可有下落？”孫茂行又問道。

    秦中羽有些不解, “世子爺?shù)乃? 應(yīng)該與此案無關(guān)吧。”

    孫茂行搖了搖頭，說道：“這一條條人命，就像是計算好了時間去死一般，世子是開始，嬤嬤可能是結(jié)束, 既然是開始，那又怎么會毫無關(guān)聯(lián)？”

    “這是仇殺？對方是有目的？”秦中羽問道。

    “十之八九了?！睂O茂行皺眉說道，不過還是有些不解，“待看過刑部的案卷之后，老夫才能下判斷，如今說的，都只是猜測。鬼神殺人，是老夫最不愿意相信的一種，生前斗不過，死后就一定斗得過了嗎？”

    “可是，冤魂索命，世子一向行為……”秦中羽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有些急躁，手頭上也有一些……”

    孫茂行直接戳穿道：“你心中想的是行為不端吧，人都死了，還顧忌個什么，真受不了你們這些虛偽的文人，你這般虛偽，難怪能考狀元。”

    秦中羽跟孫茂行相處久了，也習慣了老爺子時不時懟天懟地的作風了。

    三人又去看了另外兩個案發(fā)現(xiàn)場，孫茂行依舊跟老鼠一般，那恨不得趴在上面撿灰塵一般的偵查態(tài)度，不放過一絲一毫，秦中羽佩服之余，又替他覺得累。

    待兩個地方都檢查完畢，孫茂行又要求去了一趟世子的宅院，查看完畢這才離開王府。

    “現(xiàn)在去哪？老夫很久沒出門，想逛逛集市，你先回去吧，我自個兒到處轉(zhuǎn)轉(zhuǎn)。”孫茂行裝作十分自然的樣子，笑著說道。

    秦中羽看著他，臉上帶著無奈，“老大人，您跟我回去吧，我知道您心中想的是什么?！?/br>
    “我想什么？我可沒有想什么！”孫茂行大聲反駁道，“老人家太無聊了，逛逛集市都不可以嗎？你們真的是把老夫當犯人看看押？”

    秦中羽扶額，“集市沒什么好逛的，跟您十年前看的無甚區(qū)別，走吧，回去。”

    孫茂行臉上寫著拒絕，滿頭華發(fā)的腦袋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那模樣就差在馬車里打滾了，“我要逛集市！你不給我逛我就跳馬車！”

    說著就要從馬車上往外跑，秦中羽趕忙攔住他。

    “老大人，您行行好，可別折騰在下了?！鼻刂杏疒s忙讓馬車停了下來，孫茂行一大把年紀了，生怕他出事。

    “咦？”孫茂行掀開簾子，指著前面的一個身形微胖的人影問道：“你看那人是不是我兒子？”

    秦中羽循著他的視線望去，還沒有看清楚，就被孫茂行一把推開，然后只見孫茂行身形矯健的蹦下馬車，就要往人群中跑。

    別看孫茂行年紀大了，但力氣還不小，秦中羽都被他給掀翻了。

    不僅力氣大，老人家身體還異常靈活，那模樣感覺還能再打十年。

    不過他劇本雖然寫得不錯，一番動作也是行云流水，但孫茂行跑了沒兩步，就被更靈活的車夫給抓住了。

    “老大人，知曉您是最機巧不過的一個人，在下豈能毫無防備？”秦中羽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笑瞇瞇的說道。

    “哎。”孫茂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用一種十分痛心疾首的語調(diào)說道：“世風日下，小兒猖行?！?/br>
    “秦大人？”葉信芳看到眼前的秦中羽，覺得十分巧合與怪異。

    待他看到轉(zhuǎn)過頭來的孫茂行，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問道：“老爺子，我之前到處尋您不得，您怎么跟秦大人在一起？你們認識？”

    此地偏僻，距離王府后門沒有多遠，葉信芳本是想著能不能想法子進王府看看，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這兩個人。

    “我才不認識他！這不是……余情嗎？怎么胖了這么多？五禽戲不打了嗎？”孫茂行面皮抽了抽，沒想到自己隨手一指的一個背影，居然是個熟人，不過幾年過去，這熟人發(fā)胖了不少，差點沒認出來。

    葉信芳滿頭黑線，雖然十分拒絕這個稱呼，但還是恭敬答道：“五禽戲還打著呢，就是飯量漲了?！?/br>
    他不想再提起自己發(fā)胖一事，轉(zhuǎn)而問道：“老爺子，許久沒有您的消息了，您怎么會和秦大人在一起？”

    秦中羽剛想開口，就只見孫茂行搶先答道：“余情救我，這個人壞得很，他把我關(guān)起來，不給吃不給喝，天天在不見天日的待著，老頭子我頭上都要長蘑菇了，乖徒兒，快救救老夫！”

    秦中羽被老人家鬧得腦殼疼，看著葉信芳問道：“你為何會在這里？今日雖是休沐日，但此地偏僻，你怎么會到達此處？”

    葉信芳對二人之間的情況尚且有些懵逼，想了想答道：“我只是四處逛逛，聽百姓們說起這宅子很兇，才到此地來多看幾眼。秦大人您這是挾持了老爺子嗎？”

    葉信芳只覺得自己的說辭，怕是自己都難以說服，孫茂行聽完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但什么都沒有說，而葉信芳看秦中羽那個樣子似乎是信了。

    “也對，你們寫話本的，總是要多多經(jīng)歷世事的……”秦中羽看了一眼身后不遠的時下京城人口中說的“鬼宅”。

    葉信芳：……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不過為啥直接說出來！

    “什么話本，乖徒兒你寫了什么話本？”孫茂行像抓住什么重點一般，追問道。

    葉信芳只覺得面皮有些發(fā)紅，本來想捂住馬甲的，卻搞得現(xiàn)在似乎每個人都知道了自己的馬甲，保密工作做的極其失敗。

    “沒什么話本，就隨便寫寫，老爺子，您這跟秦大人做什么呢？”葉信芳轉(zhuǎn)移話題。

    一問起這個，孫茂行頓時氣鼓鼓的看向秦中羽，怒罵道：“豎子挾持老夫！”

    葉信芳看向秦中羽，眼中帶著詢問，他倒沒有相信孫茂行的一面之詞，雖然與老人家有師徒之名，但畢竟這位老人家從前就跟戲精一般，沒人理會還要表演一番演員的誕生，如今有了觀眾，只怕是表演得更加厲害。

    而秦中羽是宋修之的師兄，雖然看起來給里給氣的，但人品卻沒什么問題，且這兩人之間也不像是挾持與被挾持的關(guān)系。

    “乖徒兒，就你一個人嗎？再喊幾個人來，我們師徒一起打出一片天！”孫茂行大聲說道。

    葉信芳感覺這一臉褶子的老頭，這一刻好似孫悟空附體一般，恨不得時刻反出天庭，豎旗作妖，而秦中羽就是欺負他的天庭。

    秦中羽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老爺子，您玩夠了我們就回去吧?！?/br>
    “不，徒兒，快快叫人來，與為師一起，掀翻他的破馬車，打倒他的狗腿子！”

    被稱為“狗腿子”的車夫：？？？

    該配合你的表演我該如何才能視而不見，葉信芳只覺得心好累。

    “老爺子，求求您別鬧了?！鼻刂杏鸬吐曊f道。

    孫茂行冷哼了一聲，別開臉不看他。

    “秦大人，既然老爺子不想跟您一起，不然我送回孫侍郎那里?！比~信芳知曉孫茂行的次子在刑部任職，便如此說道。

    孫茂行瘋狂的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老夫才不要去那個不孝子家，老夫要去你家！”

    葉信芳也不知道他這是鬧哪一出，轉(zhuǎn)而以詢問的目光看向秦中羽。

    秦中羽沖他搖了搖頭，說道：“余情，這事情與你無關(guān)，老大人另有去處，我送他回去即可?！?/br>
    葉信芳還想要再說什么，只聽秦中羽繼續(xù)說道：“今日之事，勿要與外人道。”

    說罷，拿手指了指皇城方向。

    葉信芳這才明白了，此事關(guān)系到皇城里的那位。

    秦中羽朝他點了點頭，就強拽著不情愿的孫茂行上了馬車，葉信芳就看著孫茂行跟個小孩子一般，就差打滾撒潑了，各種鬧脾氣，扒拉著馬車的車板不愿意進去，與秦中羽斗智斗勇。

    待二人離去后，葉信芳想著孫茂行會出現(xiàn)在此地，也許是皇宮里那位派來調(diào)查此案的。

    “你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速速離去。”

    聲音粗糲難聽，像是被鋸子鋸過一般。

    葉信芳聽到聲音回頭，想要看看說話的人是誰，但卻只看到了空無一人的小巷子。大熱的天里，好似涼風陣陣，只覺得毛骨悚然，葉信芳也不想著混進王府了，像是被什么追趕一般飛速的往人多處跑去。

    第104章 刑部

    “什么話本？什么話本？我徒兒寫了什么話本？”孫茂行兩眼晶亮的盯著秦中羽。

    秦中羽看了他一眼, 皺眉反問：“您不知道？”

    “給老夫看看, 快！”孫茂行抓著秦中羽的袖子說道。

    “我還以為是根據(jù)您的故事改編的呢?！鼻刂杏鹞⑽P起頭，不慌不忙的說道, 往常被他懟慣了，這時竟有苦主翻身之感。

    “老夫的故事？真的嗎？快給老夫看一看！”孫茂行頂著一張滄桑的老臉, 擺出一副可憐巴巴請求的樣子, 那模樣別提多辣眼睛了。

    “您看了不就知道嗎？”秦中羽笑著說道。

    孫茂行心中美滋滋的, 暗想著手下這葉信芳, 自己就隨便教教五禽戲, 沒先到他是個實誠人啊，居然還寫話本贊美自己。

    看完一冊話本后的孫茂行：……神特么的贊美老夫，這根本就不是老夫的故事。

    “這是根據(jù)您的真人真事改寫的嗎？”秦中羽擠眉弄眼的問道，他當然知道故事跟孫茂行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 這么說純屬想要扎老人家的心。

    “秦小子，你給老夫把那個臭小子弄過來！包公探案？那是民間傳說, 絕不屬實！應(yīng)該是孫青天探案！老夫要幫他改正錯誤！”孫茂行恨不得當面將話本冊子甩到葉信芳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