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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萬年乾坤歌在線閱讀 - 五百三十三、命

五百三十三、命

    “若是像白云老頭這樣的人,占測應(yīng)是以準(zhǔn)的居多吧?”

    瑞帝接著問道,他很早就想拉住白云先生問這個問題,然而白云先生一直回避,如今抓住他的弟子也是一樣。

    “家?guī)熥匀槐仍髦呉獜娫S多?!辈淘鞔鸬?。

    瑞帝端起茶杯沉思了一會又問道“你剛剛說萬物皆有其規(guī)律,按照那些術(shù)士之言,這人一生下來命運便注定了,只是占的準(zhǔn)與不準(zhǔn)而已,而那白云老頭自然是占得準(zhǔn)的了?”

    “大致如此,但也不盡然。”蔡元明想了想說道。

    “哦,照你這樣說,這命還是有改的,就如你們說的一命二運三風(fēng)水之類的,像風(fēng)水之類的可改變?nèi)说拿\的,可是?”

    瑞帝的眼神又變得急切起來。

    “命分于道,運便是道的體現(xiàn)。道是不可違的,因此命與運是定數(shù),怕是不能改,風(fēng)水及其他是變數(shù),只能暫時緩解,但于大局無益。天地萬物仍是一個恒量,一個人的福報也是一個恒量,改變風(fēng)水只是提前享受未來的福報而已,并不能改變最終的結(jié)局?!?/br>
    蔡元明說道。

    瑞帝聽了蔡元明的話,大為失望,又有些惱怒,他重重的拍了下案幾說道“即是定數(shù),那便是不能改了!”

    “那也不盡然,易有曰積善之家必有余應(yīng),積不善之者必有余殃。所以大善大惡之人的命皆可改變,不是定數(shù)。”

    蔡元明說道。

    “何為大善?何為大惡?”瑞帝追問道。

    “順天道者為大善,逆天道者為大惡?!辈淘鞔鸬馈?/br>
    瑞帝聽了,看了蔡元明一眼說道,抿了口茶淡聲說道“朕最不喜那些故弄玄虛的人,你昨日說過得了自己的良心,便是順天道?!?/br>
    “可是這天下之事哪有這般容易,正如你剛剛所言,天下的任何事都是一個恒量,這利益二字也是,有的人得到的多了,必然另外的人就少了,你對得起這些人,就必然會對不起那些人?!?/br>
    “前些年,金陵的那幫商人貪心不足,勾結(jié)朝中大臣想把天下的財富都撈在手中,朕殺了一些人。那些人中有朕的老伙伴,也有曾經(jīng)在關(guān)鍵的時候幫助過朕?!?/br>
    瑞帝說到這里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說道

    “可是朕還是殺了他們啊,朕是不得不殺他們。他們怨朕變了,可是他們何嘗沒有變。他們富貴了,卻越來越貪得無厭,朕不得不殺他們啊。”

    瑞帝說完又長長嘆息了一聲,這么長時間他第一次主動談起這事,對于這事,他并沒有他所表現(xiàn)的這樣心安。

    有時想起那些死去人,輕松之余了難免有悲哀。

    “皇上若覺得此事勢在必行,那便是在其位,謀其政而已。那便是順道,又有何良心不安?!?/br>
    蔡元明淡淡的說道,這是白云先生對此事的評價,當(dāng)時聽著并未有什么,現(xiàn)在面對瑞帝心中卻不知怎的也有些寒意。

    春種、夏長、秋收、冬藏,人世間的生死枯榮盛衰等等也如這四季輪轉(zhuǎn),都是自然規(guī)律,由不得人為,但提及衰敗之日,蔡元明仍然由不免有些物傷其類,兔死狐悲之感。

    瑞帝見蔡元明說得輕淡,可已現(xiàn)哀色,只當(dāng)沒看到,只是說道“在其位,謀其政,你能說出這話已是不易了。”

    “果真是功成身退,天之道也。”蔡元明嘆聲說道,這是白云先生對他的告誡。

    作為一個儒生,蔡元明當(dāng)然少不了儒者的積極進取的之氣,而白云先生覺得他的這種進取之氣太過,還特意拿瑞帝剛剛所說之事來告誡他,最后語重心長的對他說了句“功成身退,天之道也。不退便大禍臨頭,切記!切記!”

    只是這道理人人都懂,可是看到眼前似乎唾手可得的利益,又有多少人能夠收手,而不是繼續(xù)伸手。

    世人并非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只是心懷僥幸,但最后那些但凡心懷僥幸的人,最后都很不幸。

    想到這里,蔡元明的心又灰了些,將自己原本僥幸的心理又退了幾分。

    瑞帝聞言愣了愣,隨即又笑了笑,只不過笑過之后,再仔細(xì)想這句話,也不由得心中煩悶起來,他擺了擺手說道

    “你剛剛胡謅了半晌,這命到底如何才能改,說仔細(xì)點。”

    蔡元明剛剛由感而發(fā),順口說出了當(dāng)時白云先生曾經(jīng)勸誡他的話,見瑞帝神色也有些尷尬,知道自己失言了,連忙作揖說道

    “命者,仍是天地間一張無形的網(wǎng)。這張網(wǎng)由天地人三者交互而形成的一定特定的氣場。鮮有人能夠跳脫命運的網(wǎng),所以靠風(fēng)水或其他法術(shù)來改命皆是無稽之談?!?/br>
    蔡元明說到這里停了下了。

    “那要靠什么改命?!比鸬垴R上問道。

    周夢此時與瑞帝一樣著急如何改命,因為蔡元明剛剛說的話她模糊的聽懂了些。

    蔡元明所謂的網(wǎng)無非是磁場,而這個磁場與時與位還有人際關(guān)系相關(guān),而周夢的磁場可是壞極了。

    就蔡元明所說的規(guī)律,周夢還沒有看到前朝皇室子弟,除了她曾經(jīng)所在的那個時空的那個時代,就沒有一個善終的,按照這個總結(jié)只怕她也不能善終了。

    想到這里,周夢的心也突突的跳個不停。

    “當(dāng)初也有人這樣問過家?guī)?,家?guī)熣f執(zhí)著于改命的人往往都會陷入命運的泥潭不可自拔?!?/br>
    蔡元明說到這里見瑞帝的臉色難看起來,又敢緊接著說道

    “不過那些志向高遠(yuǎn)并力行之人,反而能在無意中改變自己的命運?!辈淘髡f道。

    “哼,又拿這些紗虛而不實的空話來哄朕!”瑞帝的臉色更沉了。

    周夢心中也隱隱有失望之感。

    兩個都極希望改變自己將來可能的壞命運的人,聽到蔡元明這翻言語都深覺上當(dāng)受騙。

    “有無相乘,虛實相生?!辈淘髡f道。

    莫說瑞帝,就是周夢聽到這里也不免有些氣惱,這蔡元明怎么關(guān)鍵時候變得這么迂了,她都支著耳朵等了半天,可這蔡元明盡說些有的沒的。

    “元明并非迂腐,家?guī)煯?dāng)初也是這樣講的,大道至簡,有些事情看似簡單的像是假的,但行之自有其妙處。”

    “世間所有事情的發(fā)展皆起自于人心,所有微妙的變化皆是從起心動念開始。比如說一個有太多想法的人,就必然比他人多些起伏;一心量小無志之人,必然永遠(yuǎn)被瑣碎之事所困擾?!?/br>
    “鯤鵬至所以能夠在天地之間遨游怡然自得,只因起志向遠(yuǎn)大而忘我,莊子能得逍遙而作逍遙游,皆是因其精神自由而忘身之束縛。”

    “因此只有立志高遠(yuǎn),忘物,忘我,無功、無名從精神上爭脫命運的網(wǎng),超然于命運之外,方能與大道同行,也能改變自己的命運?!?/br>
    蔡元明一口氣將剩下的話說完了,聽得周夢一頭霧水,不知所言,忘物,忘我,無功、無名,這都空了,人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周夢又偷偷的瞧了眼瑞帝,只見瑞帝低頭沉思,眉頭微鎖。

    “唯有此法?”過了許久,瑞帝才開口問道。

    “家?guī)熓沁@樣說的。”蔡元明答道。

    “可有成功之人?”瑞帝想了想又問道。

    “家?guī)熆伤阋粋€?!辈淘鞔鸬?。

    “朕要治理這天下,瑣事纏身,哪有時間像那白云老頭那樣去修仙求道?!比鸬凼φf道。

    “萬事萬物皆是道?!辈淘鞔鸬馈?/br>
    瑞帝擺了擺手說道“罷!罷!罷!若是無欲無求,如何將這天下治理得當(dāng),朕是不能像白云老頭那樣做個無欲無求的神仙了。”

    說完便覺悵然若失,照這蔡元明的說法,他這命算是改不了的了。

    蔡元明笑了笑,不再接話。

    “那白云老頭自己倒是得道了,可朕記得你先前說過那白云老頭并不鼓勵你去參悟天機,難不成他怕他那個活神仙的稱號被別人搶了不成?”

    “這老頭可真可恨,朕問他什么事他語焉不詳,自己那身本事還偏不傳給你們這些弟子?!?/br>
    瑞帝笑道。

    蔡元明見瑞帝調(diào)侃白云先生,他也不惱,只是正色說道“元明認(rèn)為家?guī)熕圆o道理,家?guī)熾m然能夠預(yù)測他人之命運,但卻無法更改,要想改命,還得命主自己。卜與不卜都一樣,說不定還能亂人心神?!?/br>
    “是嗎?朕就不信那白云老頭沒為自己占卜過,更何況若是不卜,他又怎會知道朕今年對蜀州的心思。”

    瑞帝笑道。

    “善易者不卜,家?guī)熢缇筒徊匪懔恕.?dāng)年孔圣人問曾侍奉臧文仲、武仲及孺子容一家三代的漆雕憑這三人誰賢,漆雕憑只答在三年內(nèi)臧文仲只占卜過一次,臧武仲占卜過二次,孺子容則是三次。”

    “孔圣人對漆雕憑甚許之,通易者仍智者,有足夠的智慧洞悉事物的發(fā)展規(guī)律,不必卜,也能依所事物發(fā)展來推測結(jié)果,家?guī)熞彩侨绱恕!?/br>
    “元明來時,勸誡我主的話也正是皇上初次見面時與元明所講的那些話,蜀州必敗,所以我主才免強同意家?guī)熕岬闹饕狻!?/br>
    瑞帝聽了蔡元明的話,想了會又笑著問道“那你呢,也同那白云老頭一樣能夠不卜自知?!?/br>
    “元明哪里比得上家?guī)?。”蔡元明笑道?/br>
    “那你可有時常為自己卜算?”瑞帝問道。

    蔡元明笑了笑說道“偶爾難于決策時會忍不住為自己占上一占。”

    “那你可有為你此行占上一占?!比鸬劾^續(xù)笑問道。

    “沒有。此事關(guān)系到天下蒼生之禍福,元明必然竭力為之!”蔡元明很是莊重的答道。

    “難道你就不怕朕把你給扣在這里?”瑞帝笑道。

    蔡元明聞言大笑道“皇上豈是蜀州那些鼠輩那樣目光短淺,做這些小兒狀的事情?!?/br>
    “蜀州可以扣了朕的使者在先,朕扣你,也無可厚非?!比鸬坌Φ?。

    “家?guī)煂已曰噬闲男貙拸V,氣度恢宏,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的。再者,關(guān)系到天下蒼生的禍福,就算真有什么不利,但元明怎能因個福而避之。”

    ……

    又是到掌燈時分,瑞帝才回宮。

    隨后幾日,瑞帝便一直待在宮中御書房,并未再出去尋那蔡元明,也沒去后宮嬪妃那里。

    周夢也算得了清閑,只是她一直想著蔡元明的那幾句話,越想越煩惱。

    什么立志高遠(yuǎn),忘物,忘我,無功、無名這些周夢根本都做不到,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什么圣人!

    若真這樣,周夢便真的如那蔡元明所說的那樣,跳不出她屬于她命運的磁場,那么她今后的日子可能就真的不敢想象了。

    由此,夜夜惡夢不斷,總是夢到自己被瑞帝下旨處死。

    周夢心中便愈發(fā)惶恐,于是讓默兒找來了易書,自己沒日沒夜的開始研究起來,總希望她的命運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悲慘。

    “聽說皇上前些日子與一個蜀州來的道士聊得很是投機?!?/br>
    這日,瑞帝終是踏進了永壽宮,但總是有些心不在焉,周皇后就忍不住問道。

    “嗯,算得上是?!比鸬塾行瀽灥恼f道。

    “哦,那可都說了些什么新奇的事?”周皇后問道。

    “你不知道?周夢沒與你講?”瑞帝有些奇怪的看了周皇后一眼。

    “那丫頭只是那蔡元明與皇上講的什么大道,說自己也聽得不甚明白,自從那天回來后,整日悶悶不樂的,聽默兒說她這幾日還天天做惡夢來著。”

    “妾就奇怪,怎么她聽那個蔡元明講什么道還著魔了?”

    周皇后嘆聲說道,她中確實是好奇那蔡元明講的什么道,不僅周夢回來悶不樂,瑞帝也心事重重的。

    難道還有什么事比當(dāng)前的戰(zhàn)事還要緊嗎?

    “哦,她也悶悶不樂,還做惡夢?!比鸬勐犞芑屎筮@樣講,這才收了些心思回來,問道。

    “是啊,我看那個蔡元明什么的,得好好查查,說不定就是個妖道,皇上,您可千萬別著了他的道?!敝芑屎髶?dān)憂的說道。

    “妖道倒不是,朕只是這些日子有些忙而已。”瑞帝說道。

    “可是妾看皇上也心事重重的。那周夢就更怪了,聽默兒說這幾日她整日的就在家研究易書書,有時連飯都不吃,這分明像是著魔的樣子?!?/br>
    周皇后說道,這些年,瑞帝遇到難以決定的事都會找周皇后商量,這是這次沒有,而周夢在周皇后的眼中便有些神神叨叨的了。

    瑞帝聽了愣了下,而后又不禁有些啞然,當(dāng)日聽了那蔡元明的話,自己愈發(fā)被那秘書上的讖語困擾,忽略了周夢的反應(yīng),沒想到周夢更是聽迷了心。

    “皇上笑什么?”周皇后見瑞帝突然笑了下,不由得更是擔(dān)憂了起來。

    “也沒什么,周夢這事皇后你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去理她,過幾日她自會好起來?!比鸬壅f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