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嬴鴻說:“雖未及時知曉,但也不妨礙我阻止自己父親做傻事?!?/br> 顧晏點點頭。 “原來世子爺也知道,這是一件蠢事?!?/br> 嬴鴻說:“你我兩家,原無嫌隙。我想,事情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也不愿兵刃相見?!?/br> 顧晏卻問:“原無嫌隙?世子怕是忘了,當(dāng)年顧家,是怎么受流放之苦的。” 嬴鴻卻是一笑。 “殿下真的以為,當(dāng)年的事情,乃是嬴家一家所為嗎?難道……若無陛下首肯,若無老國公的配合,顧家真就那么容易被流放?” 顧晏望著嬴鴻,問了一個他心中早就已經(jīng)知道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當(dāng)年的事情,乃是陛下所為?” 嬴鴻道:“事情真相是怎樣的,顧王心中比我清楚?!?/br> 顧晏道:“既然世子知道這么多,也應(yīng)該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不管陛下對顧家如何,最終都是為我考慮。我對陛下,自當(dāng)該誓死效忠。至于世子所謂的把柄,世子不防自己去查一查,看看可否能夠告倒本王?!?/br> 說罷,顧晏潦潦朝嬴鴻抱手,繼而翻身上馬。 “本王還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br> 顧晏打馬而去,嬴鴻卻未再追上。 顧晏進了宮,奏明了一切,高宗聽后,氣得連連狠拍龍案。 “這嬴王府,膽子實在是太大了?!备咦诳人云饋恚挾颊f不清楚,“來……來人。” 高宗連著喊了兩聲“來人”后,自己卻暈倒了過去。 高亞仁嚇著了,連忙大聲喊起來:“太醫(yī)!快叫太醫(yī)?!?/br> 等太醫(yī)院一群太醫(yī)趕到勤政殿來給高宗把脈治病,高宗醒了后,天已經(jīng)很晚了,顧晏還沒離開。 “你們都退下去,喊顧王進來?!?/br> 諸位妃嬪擦了擦眼淚,請了告別的禮后,退出去了。 殿外,太子與諸位皇子也都在,高亞仁卻叫了顧晏進去。 皇后回身望了眼,沒說話。 顧晏進去后,跪在了床邊,高宗示意他起身來。 “你坐吧。”高宗賜坐。 顧晏卻道:“臣不敢。” 高宗說:“你有何不敢的?朕讓你坐下來,你坐下來便是?!?/br> 顧晏稍稍愣了片刻,而后才遵旨坐下。 高宗說:“澄之,此事朕打算交給你去辦。就算這回不能扳倒嬴王府,但是……至少也得折了嬴家一只臂膀。這葉將軍……朕可不希望他與嬴家走得近?!?/br> 顧晏道:“臣與葉將軍私下說過幾句話,葉將軍并不想親任何一方,他說效忠的,只有陛下一個人?!?/br> 高宗仰躺在偌大的榻上,望著明黃色的帳頂說:“嬴家權(quán)勢大,太子軟弱,朕怕他將來登基會如朕一樣,繼續(xù)為嬴家所把控。不過,朕也說句真心的話,太子倒是純良,若無外戚干政,他也未嘗不可為儲君?!?/br> “只不過,身為天子,純良是沒用的?!?/br> 高宗說話的時候,顧晏一直默默聽著。 直到高宗忽然側(cè)頭問顧晏:“澄之,你可有帝王之心?” 顧晏黑眸立即抬起,繼而便是離座跪在了床榻前。 “臣萬死不敢?!鳖欔坛兄Z,“臣一生效忠陛下與大康,必當(dāng)鞠躬盡瘁死而后已?!?/br> 高宗望著他說:“其實……最無辜的便是你啊,其實你才是……” 又懊悔道:“朕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想必……姑母與姑父心中也對朕諸多意見。為了自己的兒子,朕留了他們顧家的骨血在皇宮里,推他到了風(fēng)尖浪口,讓他承受著本不該他承受的一切?!?/br> 若不是顧晏重新活過一回,此番怕是也要信了這位陛下的話。 顧晏可是頭一回知道,他們顧家盡職盡責(zé)效忠的皇帝陛下,原來真的是滿嘴謊言。 或許他有他的不得已,又或許是被嬴家控制得久了,這是本能反應(yīng)…… 但是在顧晏心中,到底是對這樣的陛下有些失望的。 一個帝王,為了制衡可以不擇手段。當(dāng)然,身為天子,也能說一兩個謊言。 只要是為了大局考慮,怎樣都行。 但是此時此刻,顧晏總覺得眼前的這個陛下,真的是超乎出了他的想象。 但是,他卻不得不說:“祖父與祖母,一定會理解陛下的苦心。臣,也定當(dāng)替陛下分憂?!?/br> 高宗伸出手來,輕輕握住顧晏手道:“孩子,遲早有一日,你的身世會公諸于世。” 顧晏道:“其實是不是公諸于世,臣并非在意。不管身在哪里,臣都是一樣效忠陛下?!?/br> 高宗略微思忖一瞬,又問顧晏:“你認為順王如何?” 顧晏說:“順王乃是皇子,自當(dāng)是極為優(yōu)秀的。” “可惜啊,太過優(yōu)秀……太過聰穎了?!备咦卩?,“若他生得平庸一些,皇后未必會盯著他不放?!?/br> 又說:“不過,若他真的平庸了,反而發(fā)愁的就是朕了。朕想……太子若是無能,四皇子與五皇子又都還小,便也只有順王能擔(dān)重任了,你覺得怎么樣?” 顧晏低著頭道:“臣自當(dāng)聽命陛下?!?/br> “倒是苦了你了?!备咦谝荒樌⒕危安贿^你也放心,等到時候,朕會將事實真相告訴順王,他自當(dāng)會善待于你?!?/br> “臣叩謝陛下?!鳖欔绦写蠖Y。 顧晏知道,此番陛下說的一切,不過都是在試探他而已。 讓他誤認為自己是皇子,試探他是不是真有稱王稱帝的反心。 只要他說錯一個字,或者流露出一點點不該有的心思,怕是在他老人家這里,信譽立即降低為零。 顧晏不知道他在皇帝老人家這里這一關(guān)有沒有過,不過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他所言所行沒有出格之處,想來陛下也不能拿他如何。 等顧晏從皇宮出來,衙門里卻來了人告訴他,說,那個死士趁防范松懈的時候,撞墻自殺了,已經(jīng)死了。 顧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證人雖然已經(jīng)死了,但是已經(jīng)畫押認罪,顧晏也同樣可以參奏嬴王府一本。 嬴王卻是不承認,反過來咬顧晏屈打成招。 退了朝后,皇后去了勤政殿,望著滿地的奏本,卻笑著道:“陛下何故這般生氣?” 高宗見是皇后來了,他說:“朕親自點了京兆尹,卻辦事不利,皇后說朕該不該生氣?” 皇后道:“辦事不利,便撤了他的職位就是,何故這般生氣呢?大康最不缺的就是能人,撤了顧澄之,自然有別人可以頂?shù)昧诉@個位置?!?/br> 高宗坐了下來,說:“這人當(dāng)初是朕選的,如今卻將差事辦成這樣……朕失了顏面倒是事小,就怕冤枉了舅兄,舅兄生氣?!?/br> 皇后一愣,繼而道:“陛下乃是天子,嬴王再是王,也是臣子,他不敢。” 又道:“陛下,定王的親事,依臣妾的意思,還是覺得義忠伯府的三姑娘不錯。只不過,賢妃嫌義忠伯門第不夠高,不肯?!?/br> 第93章 “只是, 義忠伯府如今就算再式微,那祖上曾經(jīng)也是開國元勛。這樣勛貴人家的女兒做王妃, 也不算過?!被屎笥凶约旱囊惶状蛩? 這定王如果娶了義忠伯府的三姑娘為王妃, 將來義忠伯自是對她這個皇后感恩戴德。 更何況,義忠伯, 如今也算是在她娘家嬴家手上做事。 定王并非皇家血脈這事兒, 旁人并不知道。若是撮合成這門親, 義忠伯府出了位王妃, 自然對她這個撮合的媒人心存感激。 皇后的心思,高宗其實都明白。 他咳了一聲, 眉眼抬都沒抬一下, 只說:“當(dāng)年你執(zhí)意替順王選妃,宸妃去得早,你身為中宮皇后,也卻是有這個權(quán)利。不過,如今賢妃尚在,定王又是她唯一的兒子, 你選出來的人既然賢妃不答應(yīng), 朕也不好說什么?!?/br> 皇后笑:“但是定王年紀(jì)也不小了,這一直不娶王妃, 怕是……說不過去?!?/br> 高宗這才轉(zhuǎn)頭看了眼皇后, 唇角微微勾出一個弧度來, 略微有嘲諷的意味。 不過, 沒待皇后看清,高宗便又恢復(fù)如常。 “皇后,你若是真心替定王打算,便好好替他選一個。若并非真心,朕看定王的事情,你也別管了?!备咦谡Z氣透著些不耐煩。 皇后笑著道:“陛下以為臣妾愿意管嗎?陛下可能是忘了,臣妾是皇后。定王也是臣妾的兒子,他的婚事,臣妾自當(dāng)應(yīng)該多cao些心?!?/br> 皇后“呵呵”笑兩聲,笑聲中夾雜著不屑與輕蔑。 “陛下知道他如今有兒有女,但是外頭的人可不知道。定王二十七都未娶妻,那些不知情的宗親大臣,不會背地里說陛下的閑話,他們背后議論的……是臣妾?!?/br> “皇后!”高宗聲音陡然拔高幾分。 在皇后、甚至在嬴王面前,高宗從來都是軟言軟語和顏悅色的,如今這般發(fā)火動怒,倒是少見。 便是皇后,也是被陛下的這一聲給驚住了。 “臣妾在?!甭晕⑦t疑一會兒,皇后便彎腰請罪,“陛下若是覺得臣妾語有不當(dāng)之處,還請陛下責(zé)罰于臣妾。” 高宗道:“朕敢責(zé)罰你嗎?嗯?皇后!” “朕但凡動你一根手指頭,你兄長的十萬大軍便能踏平朕的貴京城?!备咦谝彩欠e怨已久,如今既然xiele憤,索性也就泄憤到底,“皇后自己想想,這些年來,朕對你、對嬴家,是不是一再包容?” “你的兄長嬴王殿下,自視清高,一再無視朕、無視大康,更是無視先帝及皇家列祖列宗!嬴王言語放蕩,皇后你更是不顧群臣反對,堅持要干涉朝政,朕又何曾辯駁過一句?” “只不過,萬事都得講究一個度,做事情,也得給別人留余地才是?!?/br> 高宗一生氣,便覺得喉嚨癢,忍不住咳嗽起來。 “朕……朕不想見你,你回去吧,咳咳咳……” 高宗身子都站不穩(wěn),羸弱似蒲柳般的身軀彎下來,手撐著龍案。 侍候一旁的大太監(jiān)總管高亞仁見狀,忙問:“陛下,可要傳太醫(yī)?” “傳什么太醫(yī)!”高宗沖高亞仁發(fā)了火,他雙目猩紅,甚是可怕,“如今的太醫(yī)院,還有什么能用之人?” “若是太醫(yī)院的太醫(yī)有用,朕……的身子,能一直都不見好嗎?” 外面忽然打起響雷來,轟隆隆的,仿若從遙遠的天際一直滾到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