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將軍是行武之人，行武之人如何會不嗜酒？怕是……葉將軍嫌本王是不得寵的王爺，故而不肯與本王一同飲酒吧？”

    葉千榮自始至終都是一臉嚴肅。

    “在下不似王爺，在下有軍務在身，喝酒誤事。”

    順王坐正了身子來，點頭說：“葉將軍的顧慮是對的，不過，今天不喝酒，喝茶總可以了吧？”

    葉千榮根本不想與這些權貴親王私交過密，他不圖他們什么，所以，并不接受順王的邀請。

    “府上還有些庶務要處理，便不陪殿下了?！比~千榮朝順王抱了抱拳，正欲要走。

    順王道：“陪顧王妃有空，陪本王就沒空了？”又唉聲嘆氣的，“你們兩個都一樣，見到本王，如同避瘟神似的?！?/br>
    葉千榮皺眉，反正他也聽不懂這位殿下到底什么意思。

    葉千榮正欲下樓去，順王又沖站在樓梯口的人問：“你說的那位故人……到底是誰？”

    葉千榮駐足默了片刻，沒搭理。

    李叔親自端了醒酒湯來：“殿下，您喝點醒醒酒吧?！?/br>
    “多謝啊?！表樛跣Σ[瞇的。

    “那您歇著，小的去忙?！崩钍逵謫?，“您想吃些什么？小的去拿?！?/br>
    順王擺擺手說：“就不吃了?！庇謫柪钍?，“你們家王妃跟這位葉將來過來喝茶，你們家王爺可知道？”

    李叔忽然面露尷尬之色。

    “這個，這個小的可不知道。主子們的事情，我們這些人怎么敢過問啊。”

    順王笑：“那就不是你們王爺特意交代過的？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叔下去后，順王狀似趴在桌子上休息，其實卻是歪著腦袋看大街對面的那間藥堂。

    *

    柳芙回去后，齊明茹在生她的氣，故意不理她。

    柳芙湊過去，主動示好說：“你別這樣嘛，我這么做，還不是為了你好?！币婟R明茹立即掉頭，身子扭轉到另外一邊去，柳芙又立即轉過去，“你真的生氣了??？”

    “jiejie這樣做，會讓我很難為情?！饼R明茹終于開口說話。

    柳芙道：“那我問你，林伯娘找你來什么事兒？”

    “沒什么，就說說家里的事。”齊明茹說。

    “她來的真正目的，你不知道?。俊绷胶叩?，“在我面前，你就別遮遮掩掩的了，你跟林續(xù)有，到底怎么回事？”

    “jiejie不要胡說?！饼R明茹一本正經(jīng)道，“咱們三個是小時候就認識的，從小一起長大，jiejie該知道的，我與他不可能?！?/br>
    齊明茹語氣有些激進，明顯也是生氣了。

    生氣了。

    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柳芙看得出來。

    他們三兒打小一起長大的，柳芙小的時候似是個男孩子，林續(xù)有乃是爽朗的陽光少年，齊明茹則相對穩(wěn)重一些，話也不多。

    齊明茹從小就有些喜歡林續(xù)有，只不過，她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

    齊父去世得早，齊母為人異常嚴肅。所以，齊明茹從小也很嚴肅。

    齊明茹自己性子沉悶，所以，其實她很羨慕柳芙與林續(xù)有那種豪邁爽朗的性子的。

    久而久之，羨慕、欣賞，隨著年齡越來越大，也漸漸變了味兒。

    齊明茹喜歡林續(xù)有，不過，她也是自尊自愛的人，不可能人家都娶了媳婦了，她還想著人家。

    所以那一年，他成親了，她便一個人背著藥箱出了趟遠門。

    說是去游歷，其實是去散心的。

    出了一趟遠門，看到了很多風景，也學到了很多東西，她整個人眼界、心境，便都更加開闊起來。

    可當她已經(jīng)漸漸將他與過去放下的時候，他卻和離了。

    其實就算他和離，齊明茹也沒有想過怎么樣。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他們此生，也不過就這樣各自過各自的了。

    可林伯娘似是有意撮合，常常讓她去林家看林續(xù)有。她見曾經(jīng)那樣豪邁的少年，似是一夜間，沒了所有的精氣神，成日萎靡不振，這讓她覺得有些心痛。

    到底是年少的時候仰慕過的人啊，他為何要變成這樣。

    她曾經(jīng)在佛祖面前祈禱過，她保佑他與他娘子一生和睦順遂，她希望他過得好的。

    這世間還真的有這樣一種感情，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柳芙嚴肅地說：“你該知道的，他之所以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完全是因為顧旻。那次我去杭州，看到顧旻了，她似是也變化了不少。不管他們往后如何，作為jiejie，我明知道這是渾水，還是不希望你摻和進去?！?/br>
    “因為一旦摻和進去了，不過是多一個人痛苦?！?/br>
    “還有，往后你也別再一個人去林家了。林伯娘再來，我跟她去?！?/br>
    齊明茹點了點頭，說：“jiejie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其實……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別的。jiejie關心我，是為了我好，我懂的。”

    柳芙便笑起來：“是你太好了，林續(xù)有配不上你。林太太也有些自私了，他兒子那邊的事情都是一個爛攤子，也妄想拉你進去。不過，她是做母親的，雖說自私了些，但也能理解?！?/br>
    “反正別說是我了，就是你娘，也不會答應你跟林續(xù)有的。”

    “jiejie，不說這些了?！饼R明茹覺得這些事情太煩了，鬧心得很，不如好好學醫(yī)救人呢。

    柳芙便也識趣，不說了。

    不過柳芙只忍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我?guī)湍阍囂搅巳~將軍，人家說了，定然會護得住你?！?/br>
    說完，柳芙抱著一麻袋草藥去了外面，齊明茹想說什么也不好說，吃能望著她。

    *

    馬車停在王府門口的時候，天色有些晚了。

    今兒藥堂里忙，故而顧晏坐在那里等了妻子好一會兒。之后，兩人索性沒有回家吃，在外面吃了飯。

    哪成想，回到家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王府門口拴著一匹棕紅色的馬。

    這馬兒顧晏認識，榮老國公的坐騎。

    顧晏忙問：“是不是老國公來了？”

    守門的小廝忙道：“回殿下的話，榮老國公在您花廳候著呢?！?/br>
    顧晏訓斥：“老人家過來，怎么也不知道打發(fā)人去告訴我一聲？”

    一邊肅著臉訓斥，一邊帶著妻子往花廳去。

    顧晏與柳芙要朝榮老國公行禮，被老人家制止了。

    老國公要給顧晏行禮，顧晏忙扶住了他。

    “祖父現(xiàn)在過來，是不是有什么要緊事？”

    榮老國公望了眼柳芙，柳芙便知道他們祖孫有話說，忙識趣地道：“想必祖父還沒有吃晚飯，夫君，你們說著，我去廚房看看，讓他們備好酒菜來。”

    顧晏點點頭。

    等柳芙離開了，榮老國公才說：

    “嬴王府的人在查當年的事情?！崩先思乙荒樏C穆，“想必是懷疑了?！?/br>
    顧晏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笑著道：“陛下這樣高調待我，嬴王府怎么可能不懷疑?！?/br>
    榮老國公負著手，聞聲望了眼顧晏。

    “陛下是覺得虧欠了你，所以才想把一切能給你的都給你。何況，太子身后有嬴王府，只要嬴王府在一日，陛下便不可能讓太子繼位繼續(xù)做傀儡。將來對付嬴王府，還是需要你出力。”

    顧晏問：“祖母您覺得，陛下心中屬意的人選，到底是誰？”

    榮老國公認真想了想，搖頭：“圣心難測?！?/br>
    顧晏凝眸道：“孫兒覺得，孫兒就是被扔出來的靶子，目的是為了轉移嬴王府的注意力。這些日子，孫兒也將整個事情徹頭徹尾細細思慮了，或許……孫兒根本不是皇子?！?/br>
    “你說什么？”榮老國公愣住了。

    他垂眸認真想了想，才又道：“你是說……當年……”

    他不敢相信。

    顧晏是懷疑的，他點了點頭。

    榮老國公問：“你為什么這樣說？你是察覺到了什么？”

    顧晏道：“陛下看似事事為我著想，其實如果真的有心為我著想，便不會這樣。若他真有心為我好，便會如待順王那樣待我。而定王……陛下接了定王回去，又冷待定王，想必也是保護他的一種方式。”

    “他做了這么多，目的就是為了引起嬴王府的人懷疑，將所有明箭暗箭，都指在我身上?！?/br>
    榮老國公有些接受不了，身子猛然踉蹌起來。

    “祖父！”顧晏立即將人扶住。

    榮老國公目光渙散，他猛地劇烈咳嗽起來。

    顧晏忽而有些后悔，他不該告訴老人家這些。

    老人家上了年歲，早不是當年那個無戰(zhàn)不勝的常勝將軍了。

    “無礙?！睒s老國公撐著身子，朝顧晏揮手，“沒事?！?/br>
    “您先坐下來?！鳖欔谭鲋先思?，讓他在圈椅上坐下，“不過是孫兒的猜測，未必就是真的。既然嬴王府的人去查了，便讓他們去查，孫兒也早有準備，您與祖母都不必擔心孫兒?！?/br>
    第89章

    老國公只是覺得心寒。

    他一輩子效忠先帝與陛下, 一輩子肝腦涂地為了朱康王朝。戎馬一生，保衛(wèi)家國。甚至因為陛下的一個密旨, 他甘愿承受莫須有的屈辱，讓全家老小跟著他一起受流放之苦。

    可是到頭來，難道他所付出、所承受的一切，全部都是一個謊言嗎？

    當年, 是陛下親口與他說, 將兩個孩子掉了包，目的是為了保護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