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說：“學(xué)必，今兒晚了，你也留下歇一晚上吧?！?/br>
    “多謝姑祖母留客?！表樛醣?，往前院去了。

    “旻姐兒回來了，也不知道她受傷沒受傷?！崩戏蛉诵睦锟倸w覺得不踏實，“到底是走散了，還是有人想鬧事？若只是走散了還好，不過虛驚一場受了點(diǎn)驚嚇而已。但若是有人故意鬧事，我也一定要好好替旻姐兒討回這個公道來?！?/br>
    瑛婆笑著說：“您老人家如今好似越發(fā)像年輕的時候了，明明在富陽那幾年，脾氣已經(jīng)收斂不少?！?/br>
    老夫人：“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有些時候，就得囂張跋扈些。你不跋扈，縮著腦袋裝龜孫子，可有人跋扈呢?！?/br>
    瑛婆順著老人家的話道：“您這樣也好，至少叫那些生事的在生事前也得思慮幾分。不過，總歸大姑奶奶是回來了，萬事皆大歡喜。”

    *

    柳芙回了于歸院，原以為顧晏已經(jīng)回來了呢。

    沒想到，回去后，沒見著他人。

    “四爺沒回來？”柳芙問銀串兒。

    銀串兒還因為今兒晚上帶金雀兒出去沒帶她出去的事情鬧別扭呢，仗著平素主子寵她，還敢甩臉子了。

    “奶奶您信任金雀兒，那問她好了，何必來問我。”

    金雀兒道：“銀串兒，你如今可是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奶奶寵你是她心善，你心里可別沒個數(shù)?！甭曇魤旱土诵?，“這里可不是富陽?！?/br>
    “算了?！绷絼裰?，“她今兒心情不好，由著她去吧?！?/br>
    柳芙總覺得不對勁，便差了人去打探顧晏下落。

    很快，金雀兒回來說：“大爺四爺此番都在靜心院，四爺交代了，說是他一會兒就回來?！?/br>
    “在婆婆那里？一起陪著小姑嗎？”柳芙想了想，忙從炕上下來，要繡鞋，“那我也該去?！?/br>
    金雀兒攔著人說：“奶奶，您出不去。方才守門的黃婆子說，四爺交代了，奶奶您回來后，就不讓您再出于歸院的門，叫您早點(diǎn)歇著去?！?/br>
    “為什么？”柳芙不明白。

    “奴婢也不知道。”金雀兒搖頭，“奴婢問了黃婆子，她說爺就是這樣交代的，做奴才的，不敢多嘴?！?/br>
    “指定是出了事兒了。”柳芙出不去，心卻不安，“你再去打探打探，看看爺什么時候回來。”

    “是?！苯鹑竷簯?yīng)著去了。

    柳芙一個人呆著，在外間走來走去，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得很。

    為什么不讓她去靜心院？為什么還特意交代了不讓她去。

    如果她現(xiàn)在非要出這個門的話，能出得去嗎？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是真的覺得自己累了，希望自己早點(diǎn)休息，還是說……有另外什么別的原因，不能讓她去？

    柳芙一個人呆著胡思亂想，心里不踏實，自然也是睡不著的。

    柳芙?jīng)]歇著，一直坐在外間的榻上等丈夫回來。

    直到深更半夜，顧晏才回來。

    “小姑怎么樣？”一見著人回來了，柳芙立即撲過去問，“是不是真的一點(diǎn)事情都沒有？”

    顧晏此刻，已經(jīng)平靜很多了。

    他垂眸望著妻子，想著她今兒也受了驚嚇，又想著若不是擄錯了人，此番吃虧的就是她……

    顧晏按捺住心中那股子不斷往上躥的邪火，抬手?jǐn)堉苏f：“沒事，她已經(jīng)睡了?！?/br>
    “那就好?！绷绞钦娴南嘈帕怂脑挘闹馗f，“你讓人外頭攔著不叫我去婆婆那里，我都擔(dān)心死了，怕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br>
    “我又擔(dān)心，雖然小姑人回來了，可萬一出了事情呢？不過，你說沒事，那我就安心了?！?/br>
    柳芙徹底放下心來，她一不緊張的時候，話就特別多。

    顧晏只端端坐在一旁，微抬眼眸看著她，也不說話。

    柳芙兀自說了很多，又覺得不對勁，歪著腦袋靠過去。

    挨著他坐下，身子輕輕撞了撞身邊的人，問：“怎么了？你今天那樣兇我一頓，我都沒放在心上，難道你還生氣著不成？”

    第63章

    顧晏坐在榻沿, 聞聲側(cè)頭看去。見她一臉天真的樣子，有些無奈，他抬手揉著她頭發(fā), 順勢將人抱進(jìn)懷里來。

    知道她這是見自己心情不好在哄自己開心，不過, 他此刻心情沉重, 也沒心思與她說笑。

    只摟著人問：“今天晚上, 是不是覺得我太兇了？”

    柳芙乖乖依傍在他懷里，要多乖有多乖。她晃著腿, 玩著自己發(fā)梢。

    “你也知道你兇啊，那么莫名其妙跑到人家跟前來, 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我當(dāng)時自己迷路了，又找不到小姑, 已經(jīng)嚇得半死。你找到人后，也不抱人家在懷里好好哄一哄, 也不問一問人家有沒有害怕有沒有傷著, 反而那樣……”

    “反而那樣兇，我受不了, 就哭了?！?/br>
    柳芙喜歡他的溫柔, 喜歡他寵著自己、順著自己。特別害怕他兇自己, 他一沉著臉嚴(yán)肅的時候，她就怕他會打自己屁股, 簡直是有心理陰影了。

    顧晏朝她承認(rèn)錯誤：“當(dāng)時是我心急了些, 不該那樣對你。是為夫沒有思慮妥當(dāng), 沒考慮到，那種場合下，應(yīng)該先抱一抱你……”想了想，略一皺眉，又說，“我記得……當(dāng)時不過是語氣嚴(yán)厲了些，好似沒有罵你。”

    “就說了你那一句，后來不是也抱著你了嗎？”他垂眸望著她，“怎么到你這里，我反而成了十惡不赦之人了？”

    柳芙不想與他再爭論這個，只說：“反正我不管，你得跟我保證。你保證，以后不管怎樣，都不許再兇我?！?/br>
    “別以為你長得英俊，就怎么都美了。你兇起來的時候，可丑了?！?/br>
    其實長得俊的人怎樣都俊，就算發(fā)狠發(fā)怒，那也是俊的。只不過，柳芙膽兒小，一見他兇就腿軟，故而才這樣說。

    她盤算著自己的小心思，然而，這些小心思早被顧晏看穿了。

    不過，他也依舊順著她說：“好，下不為例。”

    每當(dāng)他溫柔又特別耐心順著自己的時候，柳芙都覺得他特別好。依著他靠著他，也覺得特別心安。

    仿佛只要有他在身邊，哪怕天塌了，她都不擔(dān)心不害怕。

    聽他這樣說，便擠著身子更往他懷里靠去，更加乖順起來。

    “那我也跟你保證，以后出門，會更謹(jǐn)慎小心些。我也錯了，當(dāng)時你讓我呆在你身邊的時候，我不該任性……下回再出門，我一定緊緊跟著你，寸步不離。”

    見男人沉默著不說話，柳芙想了想，自己問說：“你不讓我去婆婆那里，是不是小姑怪我？當(dāng)時我們是呆在一起的，后來走散了，我沒事，她卻……”

    “此事與你無關(guān)?！鳖欔贪欀迹抗饽?，“是我的錯?！?/br>
    *

    大夫人的靜心院里，顧旻已經(jīng)洗完澡，也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

    她身子一動不動坐著，眼睛也不眨一下，望著一處愣神發(fā)呆，像是沒了魂兒一樣。葉氏也在，走過去，手才輕輕搭在她肩膀上，她就跟中了邪一樣，尖叫一聲，忽然就發(fā)了瘋般。

    葉氏忙說：“小姑，是我，我是大嫂?！?/br>
    葉氏也嚇著了，不敢再靠近半步，只嘗試著與她交流。

    顧旻嘶吼一聲后，雙眼漸漸猩紅起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模樣實在嚇人。

    葉氏小心翼翼與她說：“旻姐兒，我是大嫂，你不認(rèn)識我了嗎？我是大嫂啊?！彼Я颂煸谑稚系哪羌L(fēng)，“天還冷著，咱們披一件披風(fēng)好不好？”

    一邊說著，一邊嘗試著朝她走去。

    “旻姐兒，你別怕，咱們已經(jīng)回了家了?！比~氏走到她跟前，見她不再排斥自己，她徹底松了口氣，笑著幫她將披風(fēng)披起來，特溫柔地說，“不怕哈，咱們回家了，這是在家?！?/br>
    “大嫂！”顧旻再是忍不住，哭著撲進(jìn)葉氏懷里，“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我以為……我不知道他是他……我以為他是嬴鴻哥哥的。”

    “可他知道是我……他故意的！故意的！”

    顧旻有些語無倫次，話說得也特別激憤，提到那個“他”的時候，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對，他是故意的，他該死！”葉氏順著她的話，盡量哄著她先安靜下來，“是他不好，是他欺騙了你。你放心，這件事情，你的幾位哥哥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的?！?/br>
    顧旻心里卻是清楚，就算討回公道，于她來說，也是沒什么用處的。

    她也不好，她當(dāng)時起了非分之想，她也不好。

    若不是她有那樣的想法，嬴鵠不會得逞的。

    可她就是恨他，就是恨他！他明明知道是自己認(rèn)錯了人，為什么還要那樣？

    為什么！

    “旻姐兒乖，不怕，已經(jīng)沒事了?！比~氏抱著她，像是往日哄靈姐兒那樣哄著她，“旻姐兒你累了，睡吧。睡一覺醒來，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別怕，我們是一家人，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我們都會陪著你?！?/br>
    “你要乖，乖乖閉上眼睛，睡一覺，就什么都好了?！?/br>
    葉氏哄著，顧旻窩在她懷里，漸漸就睡著了。

    大夫人推門走進(jìn)來的時候，葉氏正在替小姑蓋被子。

    “她睡了？”大夫人站在床邊，整個人臉色特別不好，眼圈也紅紅的，她望著此刻安靜躺在床上熟睡的女兒，恨得咬牙切齒，“該死的嬴鵠！這個殺千刀的?！?/br>
    是嬴鵠玷污了女兒的清白。

    “咱們出去說吧?！比~氏說，“讓她先好好睡一覺，她是嚇著了?！?/br>
    婆媳倆一前一后走到外間后，大夫人在榻沿坐下，自有小丫鬟端了繡墩來，葉氏坐在婆婆下面。

    “旻姐兒也糊涂！”大夫人氣極，抬手狠狠在矮幾上拍了拍，“我竟沒想到，她會起那樣的心思！她知道自己這是在做什么嗎？”

    大夫人氣得直捶自己胸口。

    “我好好的女兒，怎么就活成了這個樣子。早知道有今天這樣，不如當(dāng)初他們夫妻倆來京城的時候，就和離算了。”

    葉氏低眉順眼的，情緒倒是還算好。

    “小姑……似乎并未拒絕。方才聽她的意思，是將嬴二爺當(dāng)做嬴世子了?！?/br>
    大夫人更是捶胸頓足：“所以說她糊涂！”她被氣得心口疼，“她怎么能有那樣的想法！她怎么能有那樣骯臟的想法！她知不知道，就算她……她被嬴鴻占了便宜，她去嬴王府，也只能是個妾。況且，咱們顧家是何等的人家？怎么可能讓她去做妾。”

    “她這樣……無異于自尋死路！”

    “這事兒老夫人還不知道，等老夫人知道了，還不是得要了她老人家的命！”

    葉氏問：“那娘打算怎么做？姑爺也是什么都知道了，此番人還在顧家?！?/br>
    大夫人道：“林家那邊好說話，左不過就是讓他們和離。他們現(xiàn)在住的那宅子，就給他們林家了，我那姑爺……”大夫人強(qiáng)撐著身子說，“那林公子雖然無能了些，但是也是個懂分寸的。此事重大，又關(guān)乎旻姐兒名譽(yù)，想必他知道怎么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