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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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重山對蘇氏沒什么感情,甚至因為兩人相遇結(jié)合的場合不對,柳重山起初對蘇氏還有些心理陰影。不過,這些年來,蘇氏陪伴在柳重山身邊,也用她的手腕參與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見她雖為女子,卻有些胸襟遠(yuǎn)見,也不由心生敬佩。 漸漸的,倒是越發(fā)倚重起來。 他待蘇氏,倒更像是知己。與蘇氏談得來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蘇氏身邊又有柏哥兒在,柳重山喜歡女兒,當(dāng)然也喜歡兒子。再后來,基本上只要在家,一個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時間呆在蘇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說,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無人的時候,她就偷偷抹眼淚。 起初非常難過,后來想通后,漸漸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親的手,依偎在她懷里:“娘說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蘇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記娘的?!?/br> “再說,您還有我跟蓉姐兒呀?!?/br> 提到兩個女兒,郭氏眼里又漸漸染上笑意來,她摸摸女兒們的腦袋,欣慰地道:“有你們兩個,真好?!?/br> “吃飯飯!”蓉姐兒叫起來。 自從回來后,她盯著滿桌子菜看,眼睛都沒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辮子:“饞嘴貓?!?/br> “jiejie欺負(fù)我?!比亟銉簱溥M(jìn)母親懷里,笑著告狀。 柳芙說:“哼,jiejie還病著呢,你就這樣氣我???蓉姐兒不心疼我?!?/br> 蓉姐兒又去撲jiejie:“才不是呢,我跟你鬧著玩兒呢,我最愛jiejie了?!?/br> 看著兩個女兒笑鬧,郭氏也笑著。 * 第二天一早,柳芙牽著meimei去母親院兒里。見父親也在,柳芙詫異。 “爹爹好早啊,昨兒不是歇在蘇姨娘那里嗎?怎么這一大早就過來了,沒留在青云齋陪著姨娘柏哥兒一起用早飯?” 見女兒語藏刀鋒,柳重山不由得看了眼妻子,面上有些掛不住。 郭氏只顧著布菜,根本沒空看丈夫。柳重山手握拳捂著嘴巴輕輕咳了一聲,這才說:“你姨娘昨兒哭了一宿,說是春兒做錯了事情,要罰她?!?/br> 柳芙坐了下來,似笑非笑的:“春姐兒在蓉姐兒面前亂說話,我怕她說的那些無心話,會帶壞蓉姐兒,所以讓她去青云齋住了。要說懲罰,這也談不上吧?讓她們母女兩個住在一起,還不好了?” 柳重山說:“好好,當(dāng)然好。芙姐兒這樣做,是體貼她們母女。” “那姨娘哭什么?!绷桨櫭?,裝作不懂的樣子。 柳重山說:“當(dāng)初她進(jìn)府來,春姐兒本該是跟她一起住在青云齋的。只不過,她自己也知道春姐兒的身份尷尬,存了些心思,想讓春姐兒跟你們姐倆處好關(guān)系,便求了我,讓春姐兒也住去芙蓉閣?,F(xiàn)在春姐兒被攆了回去,你姨娘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事情,所以……” “爹爹不必說了,我明白?!绷讲幌肼犨@些亂七八糟的。 柳重山愣了一愣,繼而點點頭:“那就吃飯吧。” 蓉姐兒指著桌上的香酥蟹:“我要吃這個?!?/br> 柳重山立即拿起筷子來,夾了一塊大的送進(jìn)小女兒碗里。 “蓉姐兒多吃一些,還想吃什么?爹爹給你夾?!绷厣礁杏X到了氣氛不對勁,竟然有些討好女兒的意思。 蓉姐兒不懂這些,只顧著吃飯。她想吃什么,就伸手指,柳重山一一都給她夾。 吃完早飯后,丫鬟們在收拾桌子。郭氏抱著蓉姐兒進(jìn)內(nèi)室,幫她洗臉去了。柳重山見只有長女在,這才說:“昨天,在你奶奶那里的事情,爹爹都知道了?!?/br> “蘇姨娘說的?”柳芙反問得很快。 “嗯?!绷厣近c了點頭,竟然有些不敢看女兒的眼睛,只垂眸盯著自己手里的一只茶碗看,繼續(xù)說,“西街的那間果脯鋪子,是爹爹的心血。杭哥兒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經(jīng)營不好的?!?/br> 柳芙忙說:“爹爹,是女兒欠考慮了。昨兒奶奶說二哥哥要說親了,蘇姨娘又說要送鋪子,女兒病著,有些糊涂了,想著哄奶奶開心,竟然忘了這鋪子是爹的心血?!?/br> “后來回去,女兒細(xì)細(xì)想了,覺得實在不妥。要不,就聽姨娘的吧,將那間米鋪送給二哥?!?/br> 柳重山驟然抬眸望向女兒,眼里有寵溺跟心疼。 “爹就知道,芙姐兒最懂事。”頓了一頓,他又說,“還有,那間筆墨鋪子跟……” “爹?!绷讲宦犠约旱f完,就喊住了人,“女兒已經(jīng)知道錯了,所以,便順著爹爹跟姨娘的意思??墒撬徒o大哥和三弟的鋪子,一來不怎么賺錢,二來,也不是爹爹最在意的,如何就不能了?知道爹爹如今只寵姨娘,所以,姨娘說什么,爹爹都覺得對?!?/br> “可爹別忘了,女兒雖然小,但從小跟著爹爹出過遠(yuǎn)門。家里的生意,女兒并非一竅不通?!?/br> “只這兩年,爹覺得女兒大了,該嫁人了,這才漸漸讓女兒拘泥于后宅。女兒實在不明白,姨娘何故非要打女兒的臉?送出去的三間鋪子,非得全部都換掉?” 柳重山本來沒有多想,但聽女兒這么一說,他便立即做了決定。 “好好好,聽你的,其它兩間不換?!绷厣街宰钕矚g這個大女兒,也是因為大女兒聰明又本事。 長女小的時候,他常常會帶著女兒出去談生意。耳濡目染的,這個女兒懂得也越來越多。 后來大了點,七八歲的時候,已經(jīng)可以插手他生意上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他特意拿出一間鋪子來給她管,她竟然也能夠打理得井井有條,短短幾個月,盈利竟然多了三成。 自那后,生意上的事情,柳重山常常會跟女兒說。有時候也想,若是她非女兒身,是個男孩子,該多好。 柳重山起身,負(fù)手而立:“爹這就讓人喊了秦忠來,讓他立即去辦這件事情。” “爹爹中午回來吃飯吧?多陪陪娘。”柳芙心里還在生氣,語氣也有些生硬。 柳重山說:“那是當(dāng)然的,爹中午晚上都過來陪你娘?!毕胫欔痰氖虑?,柳重山猶豫著,還是說,“芙兒,你跟女婿,到底怎么回事?” “我們沒什么事情啊,好著呢。”柳芙撇撇嘴,“就這兩天,我便回去了。” 柳重山這才徹底笑出聲來:“那就好,那就好。跟女婿好好過日子,他將來,一定會有成就?!?/br> “爹爹放心吧,我會的?!绷捷p輕吐出口氣來,想著,自己爹爹也是被蘇氏蒙騙了,她怪他做什么?如此一想,便笑著說,“不過,我還會常常回家的。爹要是欺負(fù)娘,我一定會幫著娘?!?/br> 柳重山往內(nèi)室看了眼,笑著搖頭:“爹怎么會欺負(fù)你娘?疼還來不及呢?!?/br> 他眼里有nongnong的情意,化都化不開。 柳芙想,爹爹心里,雖然的確愛娘??墒牵麑μK氏又是怎么回事? 若蘇氏沒生柏哥兒還好,現(xiàn)在生了柏哥兒,趕她走也沒個站得住腳的理由。不過話說回來,若是當(dāng)初蘇氏沒懷身子的話,她也進(jìn)不了這個門。 * 柳芙大冬天的掉進(jìn)冰窟窿里面去,雖然說撿回了一條命來,但身子到底也受損了。吃完早飯,柳芙便回芙蓉閣睡覺。一覺醒來,迷迷糊糊的,就聽外間的小丫頭們在說悄悄話,言語間,似乎提到了蘇氏跟柳三太太。 柳芙覺得口渴,喊了金雀兒進(jìn)來,喝了點水,順便問:“怎么了?外面都在說什么呢?” 金雀兒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床邊,侍候著說:“是三太太。三太太跑去青云齋,將蘇太太罵了一頓?!苯鹑竷浩綍r是穩(wěn)重的性子,但這個時候,也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意思,竟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但是很快,她便知道自己這樣不好,收住了笑。 “還是為著給幾位爺鋪面的事情,原說好給二爺西街那間果脯鋪子,結(jié)果卻還是給了米鋪。三太太覺得是蘇太太在老爺跟前嚼了舌根,所以去吵架了?!?/br> 對這件事情,柳芙不感興趣。 “心里高興就行了,也別太過忘形?!绷蕉?,“你去跟下面的人說,該干嘛干嘛,別嚼舌根。” 禍從口出說多錯多,柳芙不希望,芙蓉閣里的人,被蘇氏抓住什么把柄來。 “是,奴婢知道了?!苯鹑竷簢?yán)肅起來,朝著柳芙一俯身,便出去了。 柳芙繼續(xù)躺下去,裹著鴨絨被子想心思。 顧晏怎么還沒來接她回去?她記得,上輩子的時候,顧晏這回是親自來接她的啊。 第5章 城西的一處宅院,白墻黑瓦,兩扇銅環(huán)黑漆小門朝東南邊兒開。 院里的臘梅開到了圍墻外面來,白雪壓著紅梅,冷香四溢。院子不大,前后兩排屋舍,攏共,也就六七間房,不與富人街的比,倒是比左鄰右舍稍微好些。 上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從屋里走出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太太來。 原本蹲在屋檐下的男童瞧見了,立即跳起來迎過去:“曾祖母,您瞧,四叔親自給我做木馬呢。” 屋檐下坐著的男子沒動,他穿玄色的袍子,桃木簪子束發(fā),典型的市井小民打扮。 “允哥兒乖,你自己去玩兒,曾祖母找你四叔有話說?!崩戏蛉舜葠鄣拿嗣鴮O腦袋,打發(fā)他去了。 “澄之,你真的不打算去柳家接你媳婦回來?”老夫人在年輕男子對面坐下,語重心長道,“她是個不錯的孩子,心腸好,人也熱情,更是孝順。性子是有些驕縱,可也不礙事,你讓著些就是了?!?/br> “是她自己跑回去的,我沒攆她走?!蹦凶踊刂L輩的話,語氣盡顯恭敬,不過,卻沒有將老人家的話聽進(jìn)去的意思,依舊忙著手上的活,眉眼微垂,“她要是想回,自己會回。不想回,我去接她,她也不會回來?!?/br> “你呀,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太過冷傲清高了。你以為,你還是小時候的顧澄之???所有女孩子都得傾心你,圍著你轉(zhuǎn)?”老夫人搖頭,輕輕嘆息一聲,“要我說,就你媳婦這性子挺好,能捏得住你。” “真娶了一個對你言聽計從的,還不得由著你上天。你這性子,也要人壓一壓?!?/br> 顧晏手上動作停住了,抬眸望著老人家。只一眼過去,便是年逾七旬的老婦人,也得軟了語氣來。 “好了好了,知道跟你說也沒用。不理你了,我去找老三媳婦去。” 他生氣?那她還生氣呢,她這cao碎了心,為的誰?老夫人心里不痛快,臉色便也不好了。 顧晏皺眉:“您就真這么喜歡她?” 若不是自己祖母松口拍板定下這門親,任憑那柳重山再一頭熱,這親事也定不下來。 “喜歡啊?!崩戏蛉艘荒樥J(rèn)真,原本渾濁的老眼也亮了幾分,“長得明艷動人,任誰瞧著都喜歡。你二伯母跟你三嫂,還有允哥兒皎姐兒,都喜歡?!?/br> 顧晏沉默。 這是給誰挑媳婦呢? “你去不去???”老夫人決定再給他一次機(jī)會。 顧晏將做了一半的木馬扔下,坐姿依舊沒動,只抬眼:“我去,但這是最后一回?!甭园櫭枷肓讼耄龆p笑一聲,有些自嘲的意味,“若是她堅持要和離,我便不帶她回來了,一會兒直接去衙門辦手續(xù)?!?/br> “渾說什么?”老夫人不高興,“你媳婦不是那樣的人,你沒回來前,我們一起處的好著呢。你一回來,她就哭著回娘家去了,指不定誰的錯,你別回回都將屎盆子往她頭上扣?!?/br> “祖母!”顧晏“嗖的”下起身,臉黑如鍋底。 “干……干什么?”老夫人腳下有些浮,退了一步。 雖然是愛孫,也是晚輩。但是,他也大了,都二十三歲了。 所以,顧家男兒該有的威嚴(yán),早在他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跟他祖父一樣,嚴(yán)肅起來,還挺能嚇唬人的。 老夫人道:“好,要真是芙兒不好,我回頭說她。你帶她回來,不許去衙門?!?/br> “知道了。”顧晏應(yīng)一句,朝著老夫人彎了彎腰,這才離去。 盯著孫兒離去的背影看,老夫人喃喃自語:“可真是怪了,這回外頭回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