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jié)
但男人也不管她站著還是坐著,只道:“不是為了錢,還能是為了什么呢?原本只是跟南盛隆昌合作,偶然之間才發(fā)現(xiàn)保定來了貴客。我等都是亡命之徒,哪里能白白放過這個下手的機會呢?要怪,只能怪夫人自己倒霉了。你的人先來跟蹤我的人,才被發(fā)現(xiàn)了??梢?,這世間福禍相依,誰也料不到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所以我勸這些日子,夫人還是乖乖待在這里,不要動什么不該動的心思,畢竟刀劍無眼,所傷了夫人,在下也會頗覺可惜呢?!?/br> 可惜? 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會覺得可惜? 陸錦惜可不覺得眼前這人會是什么憐香惜玉之輩,更不是那種會被一個“色”字迷惑了神智的庸人。 他的話都說得很明白,可偏偏她無法從中判斷出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她知道得實在是太少了。 既不認識這個人,對他和他的手下也一無所知,甚至判斷不出自己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逼仄。 就像是被人埋進了井口狹小的深井中,伸出手來只能探著一線天光,卻根本看不清天空的模樣,周遭更是一片讓人心悸的黑暗。 一如眼前此人。 分明是明明白白站在這里,可卻猶如一團迷霧。 陸錦惜凝視他半晌,慢慢道:“你說你是亡命之徒,可我卻不知什么混跡在山野之間的山匪能熟知京城的情況,且有這般非凡的談吐。閣下所謀之事,必定不小。” “哈哈,那便隨夫人猜去了?!?/br> 說什么“非凡的談吐”,他是一點擔(dān)憂都沒有,全當(dāng)是她夸獎了,所以非但不惱,反而還笑了起來。 “我還有事,先出去了。夫人在房中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向外面喚一聲,有人守著的?!?/br> 這不是告訴她有事可以喊人,而是告訴她,想逃跑的話還是省省吧。 陸錦惜不笨,聽得出來。 她看著對方直接起了身,向門外走去。 這破舊的屋子,也就尋常高度。 陸錦惜自己待在里面的時候不覺得,此刻看他昂首闊步地走出去,頭幾乎都要頂?shù)介T框上,背影是一派的高大且威重。 也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就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于是,在他即將步出房門的那一刻,她脫口而出問道:“你以前認識我嗎?” “……” 腳步驟停。 男人那一道背影正好逆著光,這一時間只被那明亮的天光鍍上了一層亮邊,看著竟有一種仿服深藏在記憶與時光深處的沉凝,還有…… 危險。 門外面是一片山野,遠處能看見雨后的晴空與峰巒的輪廓,周遭還有一些散落的房屋,但都很破敗。 他放遠了目光,看了許久。 然后才收回了目光來,似乎要回頭,但最終沒有回頭,只低低地笑了一聲:“算不上認識。” 說完,便邁步出去。 那身影向旁邊一轉(zhuǎn),很快便消失了。 陸錦惜聽了,卻是百般迷惑:什么叫,“算不上認識”? ☆、第130章 第130章 劍指議和 你以前認識我嗎? 其實這是一個有陷阱的問題。陸錦惜自然知道自己是怎樣特殊的存在, 也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陸氏。 所以, 她實際上問的是—— 你認識以前的“我”嗎? 雖然不過三面, 交談不過兩次, 可這一位陌生而又神秘的“山匪”,始終在帶給她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 她無從捕捉, 也難以形容。 直到剛才那一瞬間,這一種足以讓她膽戰(zhàn)心驚的想法出現(xiàn)。 陸錦惜懷疑,這個人可能認識陸氏。 可對方給的回答,實在模棱兩可。 不算是認識。 是不算認識以前的陸氏, 還是現(xiàn)在的自己呢?完全分辨不清。 而且這里面出現(xiàn)了一串非常讓人困惑的問題: 第一, 假如此人不認識以前的陸氏,那么“不算認識”這四個字從何而來? 第二,假如此人認識以前的陸氏,那么打從一開始見到她,看見她的種種應(yīng)對和表現(xiàn),為什么沒有任何的懷疑? 第三,這個人分明與匈奴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 又如何能認識陸氏? 腦海中一片風(fēng)卷云海似的翻騰。 陸錦惜看了看外面, 又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碗粥, 心底里竟一下蹦出了一個名字—— 薛況。 陸氏接觸的人里, 誰會跟行軍作戰(zhàn)之人有關(guān)系,誰又會跟匈奴扯上關(guān)系? 唯有那一位六年前葬身沙場的大將軍了。 若說今日“打劫”她的一幫人, 要能與陸氏扯上什么關(guān)系, 必定是因為這一位大將軍薛況了。 只不過, 他們又與薛況有什么樣的關(guān)系呢? 匈奴…… 多半是仇人吧。 白粥只是普通的白粥,看上去米還不大好,有些發(fā)黃,但勝在火候很足,熬煮得比較軟爛。 溫度也剛合適。 盛粥的勺子就靠在粥碗邊緣,她一面想著,一面拿起來盛了一口,倒也能吃。 陸錦惜不是什么矯情人。 雖然眼下落到了這危險的賊窩里,可她也不會自命清高,說什么不吃這些東西。 關(guān)鍵時刻,命才是第一位的,跟這粥過不去,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她慢慢地喝完了一碗粥,精神也好了不少,腦海中盤旋的那些念頭也差不多都落了下來,漸漸整理出了一點頭緒。 只不過,這推測…… 讓她有一種自脊骨上爬起來的冰寒冷意罷了。 盛隆昌。 匈奴。 顧覺非。 他們的目的,只怕根本不是她。 她不過是他們偶然之間發(fā)現(xiàn)的,一只不錯的誘餌,好引誘顧覺非來,讓他上鉤,讓他落入陷阱之中。 一切明刀暗箭所指,不過“議和”二字! 這一刻,陸錦惜想起了先前那男人提及顧覺非時興味的言語,只感覺一顆心幽幽地往下沉落,沉落。 沉落到深處。 ☆、第131章 第131章 壓抑邊緣 “尹平醒了嗎?” 太師府別院里書房里, 顧覺非提筆寫下了一封信后,便擱了筆, 將那薄薄的一頁信箋折了起來, 塞進寫有“方大人親啟”五個字的信封中,遞給了旁邊的孟濟。 孟濟看他一張臉平靜得看不出半點波瀾, 只覺心驚rou跳。 小心地將那信封接過, 他答道:“方才大夫才來看過,迷迷糊糊醒了一早,喊著什么救夫人, 又昏過去了。不過大夫也說了,傷勢已經(jīng)壓住,該無性命之憂。只是……” “我知道了?!?/br> 不僅是神情,連聲音都沒有半點的起伏。 處理完了要交給方少行的信函之后, 他又重新在面前的書案上攤開了一封奏折,提筆便開始在上面寫字。 一時屋內(nèi)只有輕微的沙沙筆墨聲。 孟濟聽著,心里終是嘆了一口氣。 都說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似顧覺非這樣心思剔透,精明得像是修煉幾千年的老狐貍轉(zhuǎn)世的人, 竟也有栽在女人身上的時候。 昨夜他便收到了顧覺非一個奇怪的命令:派府里最厲害的哨探, 去探保定。 保定能有什么事? 無非就是那一位夫人。 眼下不過是行程稍微比之前計劃的晚了那么一天多罷了, 說不準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發(fā)生了, 所以滯留在了那邊。畢竟談生意的事情,誰也算不準時間。 可他偏鐵了心要派人去探。 論關(guān)系, 他孟濟不過是顧覺非的手下敗將, 門中幕客, 即便心里覺得他大題小做,可這種吩咐也得照做,把人派了出去。 可沒想到,夜里三更的梆子剛敲過,府門外便亂聲一片。 竟然是滿身是傷、是血的尹平被人從城門口抬了回來! 那時辰外城門本該已經(jīng)關(guā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