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jié)
第二,好歹也是昔日鎮(zhèn)國大將軍的孀妻,怎么就想到要去行商?哪里來這么大的膽子? 現(xiàn)在這不可思議之事,有多了一件—— 身份如此尊貴,待人竟如此和善。 說實話,在太師府當護衛(wèi)也有一陣子了,賀行還真沒見過這樣真真實實平易近人的。 他眨了眨眼,笑了一笑,爽朗道:“屬下見過夫人,您直接叫我‘賀行’就成了。屬下身份低微,且回頭還是出門在外,叫名字方便些,也安全些?!?/br> “也成?!?/br> 陸錦惜當然也知道這道理,便沒拒絕。 顧覺非瞥了笑嘻嘻的賀行一眼,眉心微微蹙起,卻是訓(xùn)他:“嬉皮笑臉成什么樣?莫以為此行輕松。不出什么意外,自然萬事大吉,但出一點意外,你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近來山匪流寇頗多,道中是千萬需要當心的?!?/br> 顧覺非輕易不訓(xùn)人。 但一旦訓(xùn)人,不管那語氣有多和善,都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力和威懾力。 賀行也了解顧覺非,被他一說,臉上的笑意便收了起來,變得嚴肅,大聲答道:“是,屬下一路上必定全力以護,絕不讓夫人出事!” 陸錦惜一下就笑了出來。 她是覺得顧覺非多少有些擔心過頭。 畢竟在這時代,女子單獨要出門走遠路的應(yīng)該不多,難免讓人覺得很危險。但陸錦惜見過的世面實在不少了,所以反而淡定。 只是這時候,她也不方便再說什么了,只是瞧著顧覺非。 顧覺非朝旁邊侍立著的侍者擺了擺手,然后才轉(zhuǎn)過身來,向她道:“此行出去,你到底是一個人,人太多容易招搖,反而出事,所以連賀行在內(nèi),一共只挑了十五人。但這些人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且訓(xùn)練有素,遇上一般的山賊盜匪,打上近百人也不是問題。你這一路帶著他們,該是安全的?!?/br> 這么厲害? 陸錦惜乍一聽有些驚訝,但轉(zhuǎn)瞬就明白了過來。 “訓(xùn)練有素”在這四個字可不是隨便說說,加上他們來自太師府,身上帶的武器也精良,而山賊盜匪一般只靠人多,近百人打不過他們十五個,實屬正常。 她點了點頭,又注意到驛館這邊竟有人端著些小菜上來,還在桌上擱下了一壺酒,有些詫異:“這是?” “好歹也算出趟遠門,我人都到這里來了,你不會就想這么走了吧?”顧覺非擺手,示意她坐下,自己則落座在她對面,直接提了酒壺起來斟酒,“便是你想走也不行。你是用過了飯再來,我可是才從朝上下來,上朝前就喝了一碗清粥,這會兒正餓呢?!?/br> 得,這是要陪吃了。 但顧覺非說得也在理。 皇帝上朝都很早,天不亮就起來,到了太和殿的時候天也都還沒亮開,慌慌忙忙,頂多也就能喝一碗粥了。 陸錦惜面上沒對他下朝就來送自己表示什么,可若說心底里沒什么觸動,那是假的。只不過是習(xí)慣性地隱藏起了一切可能成為弱點的情緒,所以看上去不為所動罷了。 此刻見顧覺非斟酒,她看了半晌,只道:“你既沒吃什么東西,腹內(nèi)空空,還是先吃一些再喝吧。送行的酒,一會兒再喝不遲。” 顧覺非一下抬眸看她。 那一雙通透又深邃的眼眸里有一種暗暗的明亮,唇邊也掛起笑容來,竟是一點點了然又得意的笑意。 但他也不說破。 陸錦惜叫他不喝,他便將倒好的一杯酒放到了她手邊,自己的那杯卻擱到了一旁,反將筷子拿了起來,夾了一筷子雪花雞,又吩咐旁邊旁:“盛兩碗粥上來?!?/br> “是?!?/br> 在旁伺候的顯然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也早有準備,連忙下去端了兩碗粥上來。 一碗給了顧覺非,一碗給了陸錦惜。 她也沒拒絕,干脆與顧覺非面對面喝粥。 兩人話也不多。 只是在喝粥夾菜的間隙,才偶爾搭上兩句話。 “東西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br> “若最后談不成,你要怎么辦?” “不可能。” “你倒是對自己分外有把握?!?/br> “這筍絲不錯,有心情質(zhì)疑我,不如多吃兩筷子菜。” …… 顧覺非全當她是關(guān)心自己了,也不介意她在盛隆昌這件事上自信的把握與冷淡的態(tài)度,還真笑瞇瞇地多夾了幾筷子清蒸筍絲。 從頭到尾,賀行就在旁邊聽著。 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家大公子看起來隨和,可骨子里其實不是什么隨和人,更不用說是面對著那些對他有敵意或者態(tài)度冷淡的人了。 投我以木瓜,自當報之以瓊琚。 可投我以冰刀,顧覺非卻不是那種會以德報怨,還之以瓊瑤的人。 一頓便飯吃下來,顧覺非與陸錦惜沒什么感覺,旁邊的賀行卻是對自己即將要護送的這一位夫人產(chǎn)生了濃重的好奇。 這是明擺著跟自家大公子關(guān)系不一般??! 但他被顧覺非訓(xùn)過了,這時也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作嚴肅狀,在旁立著。 雖說是早上沒怎么吃東西,可坐到這桌旁之后,顧覺非也只喝了兩碗粥便停了筷,然后端了酒杯起來:“倉促間也備不下什么美酒佳肴,一杯般若酒,為夫人踐行了。” 白云潭的般若酒,陸錦惜也算久聞大名了。 她用過飯再出發(fā)的,這時候基本是陪著顧覺非吃罷了,粥喝了半碗,慢慢夾著菜,習(xí)慣性地在禮節(jié)上做得很妥帖,并沒有最先擱下筷來。 顧覺非明顯是知道她并不怎么需要吃東西,所以略吃了些便停下。 她也不勸他再多吃點,只將手邊那杯盞端了起來,與顧覺非伸出來的那酒杯一碰,笑著道:“這酒我早聽過,卻還沒喝過,今天算是沾了顧大人的光了?!?/br> 兩人杯盞輕碰,各自一飲而盡。 顧覺非望著她:“這酒你喜歡嗎?” 入口清冽,酒味綿長。 青蓮飄雪,酒香醇厚。 陸錦惜其實不很懂酒,卻也喝得出來,這是難得的好酒,于是莞爾道:“好酒我當然喜歡,但……” “但什么?” 隱約覺得下面不會是什么好話,可好奇心驅(qū)使之下,顧覺非還是問了出來。 送行酒喝過,陸錦惜已經(jīng)放下了酒盞起身。 聽得他此問,她便轉(zhuǎn)頭過來看了他一眼,然后在他起身向她走來之時,漫不經(jīng)心地向他耳旁一湊,低低一笑:“但更喜歡顧大人喝醉時的模樣。” 蘭息輕吐。 這一個瞬間,顧覺非耳廓都險些燒了起來。 只是還沒等他對這一句話做出更多的反應(yīng),陸錦惜已經(jīng)十分聰明地退開了一步,直接向他揚了揚眉:“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還請顧大人留步了。” 說完,她便直接出了驛館。 外面一干太師府的護衛(wèi)早已經(jīng)等著了,這時全都將自己家伙事兒帶好,齊齊跨上了馬,一半打頭到了將軍府馬車前,一半殿后到了那馬車后。 顧覺非怔了片刻,只走到了驛館門外,在檐下站著。 他一直注視著陸錦惜,可陸錦惜一徑直走,竟沒說回頭看他一眼,便直接鉆進了馬車。于是他毫不費力地察覺到了這女人的“薄情”。 連一句“再會,保重”都沒有。 就這么瀟瀟灑灑地走了。 晴日出,杏花好。 可顧覺非注視著那一隊人消失在驛外橋邊,心情卻忽然不是很好?;厥滓豢茨亲郎希央纫琅f,殘酒猶在。 于是生出幾許奇異的別愁。 “為什么,是喜歡我喝醉時的模樣呢……” ☆、第115章 第115章 舊聞 當然是因為酒后吐真言。 喝醉時的顧覺非, 格外讓她…… 想睡。 陸錦惜猜也知道,自己不明不白丟下這話就走,能讓顧覺非自己個兒在京城想上好幾天了。 可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樂。 在對方感覺來, 興許會有一種詭異的被調(diào)戲的錯覺吧? 但有什么不好呢? 在陸錦惜的字典里, 沒有“輕浮”這兩個字。 人生得意須盡歡, 莫使金樽空對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 沒事兒半真半假撩撥撩撥顧覺非,日子好歹還是有那么幾分意思的。 車里鋪了厚厚的絨毯,即便躺下去也不會覺得硌。 所以她直接懶洋洋地仰面臥了進去, 把眼睛瞇上了, 直接對旁邊青雀道:“我食困,睡會兒, 路上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是?!?/br> 青雀應(yīng)聲,還把一旁的毯子給拉了過來給她蓋上,怕她著涼。 陸錦惜也沒睜眼,任由青雀幫自己蓋上了,便在腦海里想這盛隆昌和顧覺非的事情, 盤算著這一次的事情成了之后, 就能賺上一大筆, 也不用總借陸氏的錢過日子了。 有了錢,天下雖大, 哪里去不得? 她到底還是喜歡那些握在自己手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