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葉將白抬頭看天,笑道:“大小姐說的這是什么話?在下不甚明白?!?/br> 皮笑rou不笑地咧了咧嘴,沐疏芳雙手叉腰:“咱倆這么多年交情了,你心里打什么算盤,殿下看不明白,我還能看不明白?” 葉將白“刷”地展開折扇,風(fēng)度翩翩地道:“于你有利,于我也無害,大小姐何必這樣計較?” “我就看不順眼你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沐疏芳氣得跺腳,“分明是想借我支開北堂,好意思說為我著想?” 惆悵地嘆了口氣,葉將白道:“但凡你再爭氣些,我也不必花這些心思。你說你,這般如花似玉的人,怎么連個武夫都搞不定?” “他才不是武夫!”沐疏芳橫眉瞪眼,怒道,“他是個英雄!” 葉將白斜眼,靜靜地看著她。 意識到有點反應(yīng)過頭,沐疏芳干咳兩聲,別開頭道:“我覺得他比你好,也……心系殿下,哪有你這樣耍手段的?” 葉將白一本正經(jīng)地道:“我問你,殿下是何等身份?這輩子能嫁男人?” 沐疏芳一愣,皺眉道:“也許有別的辦法……” “哪有什么辦法?”葉將白冷笑,“她這一輩子就注定要以男兒身份過活,北堂家那樣的世家大族,能容得下她?你若要北堂繆來等,要等多久未定不說,等到了也是困難重重。人家北堂將軍與你是有多大的仇,你要這么害他?” 沐疏芳一聽,好像有點道理? “可是……”她猶豫地道,“北堂將軍愛慕殿下?!?/br> “他愛慕算什么?”葉將白輕哼一聲,“你看殿下心里有他嗎?長此以往,白費心思,落得什么也沒有,還不如及時回頭,看看別的風(fēng)景。大小姐聽我一句勸,幫一把北堂將軍為好?!?/br> “怎……怎么幫???”沐疏芳動搖了。 “很簡單?!比~將白道,“一見不能鐘情,日久也能生情。大小姐有才有貌,只要有機會,還愁人不動心?” 沐疏芳沉默片刻,苦笑:“我今日送他的香囊,他收得很妥帖,貼身放著?!?/br> “這不是挺好?” “若他覺得是我送的,如此對待,我自然覺得好。”沐疏芳垂眸,“但在將軍看來,那是殿下送的?!?/br> 是殿下送的,他才會滿心歡喜,若是她送的,怕只是客氣道聲謝,就不知道扔去哪里了。 葉將白瞇眼:“這樣的情況,你能忍?以你沐大小姐的脾性,他如此,你不該更有沖勁?” 沐疏芳一愣,想想也是啊,她是個不服輸?shù)娜?,怎么一遇見北堂繆,就畏首畏尾的呢?/br> 喜歡別人怎么了?別人又不喜歡他,她為什么不可以試試呢? 挺直背脊,沐疏芳笑道:“我明白了。” 葉將白一副欣慰的表情,點頭道:“去吧?!?/br> “好!”她提起裙子就走,背影瀟灑而自信,像極了多年以前那個回家給他拿兩箱銀子的模樣。 搖著扇子點頭,葉將白輕笑:“還是小姑娘好騙啊。” 長念正在同北堂繆下棋的時候,余光瞥見沐疏芳進來了,一頓,立馬又“哎喲”一聲,扔下了黑子道:“疏芳快來替我一會兒,我離開片刻?!?/br> 沐疏芳應(yīng)聲坐下,關(guān)切地道:“殿下最近是吃壞肚子了嗎?” “是啊?!遍L念皺著臉道,“待會兒去讓大夫抓點兒藥?!?/br> 說著,一扭一瘸地就離開了。 葉將白就在走廊上站著呢,見她出來,笑著就問:“吃糯米糕嗎?” 長念眼眸一亮:“哪兒?” “街上有叫賣的,今日得閑,便出去看看如何?” “走走走!”長念二話不說就跟著他往外去,還回頭吩咐一聲,“紅提你留下,太子妃等會要是問起來,就說我去找大夫了?!?/br> 紅提神色復(fù)雜地看著這兩人出門,忍不住小聲嘀咕:“真是陰險?!?/br> 陰險的葉將白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哪里不對,揣了包銀子就帶著趙長念在街上胡吃海塞,長念一邊吃一邊問:“最近怎么不見你身邊的許智了?往日你跟我出門,他總要跟著的?!?/br> 第202章 桃花釀 葉將白應(yīng)了一聲,敷衍地道:“最近他家里有事?!?/br> “喔?!遍L念也沒多想,繼續(xù)高高興興地吃著糯米糕。 兩人一起往前走,葉將白搖著折扇,眸子里隱隱有些倦色。自從姚閣老的事之后,他與許智那些人之間就像隔了一條鴻溝,怎么也沒有之前親近了,他們依舊對他抱著期望,可經(jīng)此一事,他覺得有些厭煩。 為的是能隨心所欲,他才機關(guān)算盡,多年來走到這一步。但如今看來,就算他坐上那皇位,身邊的這些人也未必如他所愿。 可是,也回不了頭了。 “殿下?!比~將白開口,“殿下若能登位,有想做的事嗎?” 長念一蹦一跳地走著,頭也不回地答:“有啊,我想廢極刑,修律法,想讓女子上學(xué)堂,想改江西一帶的稅收……想做的事情太多了?!?/br> 葉將白輕笑:“野心倒是不小?!?/br> “那都是我父皇沒做的事?!遍L念咬了一口糕,“我若是做完,哪怕他日歸了黃土,也有臉面去見父皇?!?/br> 身后沒了聲音,長念也不好奇他為什么突然這么問,只自顧自地道:“不過……若國公手下不去留情,那我這些個愿望,怕是都實現(xiàn)不了了。” 武親王一方糧草全斷,葉將白還設(shè)下七環(huán)計,以糧草為誘餌,殲殺敵方精銳。若是成,那武親王必定遠走,若是不成,那武親王便將困死城郊,再無一戰(zhàn)之力。 這本是該讓人高興的消息,可想想自己身后跟著的人,趙長念笑不出來。 這么長時間的表面和平,他和她之間好像什么仇怨都沒有,只待武親王降了,兩人就可以攜手邁向美好的未來。 然而,長念心里很清楚,皇位只有一個,武親王一敗,才是真正廝殺的開始。 咬下最后一塊糯米糕,長念回頭笑道:“國公喜歡桃花,那可喝過桃花釀?” 葉將白搖頭。 “我釀了些,等有機會,便拿去與國公暢飲一番才好?!?/br> 她分明沒說什么別的話,葉將白卻聽懂了她的意思。 折扇一點點收攏,放在手里捏著,他喉頭微動,倒也扯出一抹笑來:“好?!?/br> 這個喝酒的機會,不是一個上好的天氣,也不是什么適宜的節(jié)氣,兩人心里都清楚,卻誰也沒點破。長念只默默地想,這壺酒若是能再晚些喝,就好了。 但是,沒有糧草造成的饑餓和恐慌,是最容易擊敗一個軍隊的,任憑武親王再怎么安定人心,碗里日漸少下去的糧食都令在半夜奔逃的士兵人數(shù)增加。 武親王大怒,斬過逃兵,想以此威懾,奈何效果不大,剛招募來的士兵幾乎全部逃走,不少老兵也在半夜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別無他法,武親王再度選擇偷糧搶糧,根據(jù)探子的回稟,分出三個精銳營,前往三處糧倉。 這是他最后的希望,然而,葉將白并未給他機會。 “報!西側(cè)軍遇襲!” “報!南側(cè)軍遭遇埋伏,損傷過半!” “報!東側(cè)軍與敵方交鋒,傷亡慘重!” 武親王坐在大氈上紅了眼,他捏著兵符,起身晃了晃,恨聲大笑:“是我老了嗎?老了嗎!竟被這些個乳臭未干的小娃兒耍得團團轉(zhuǎn),我大軍在手,還入如此困境!” “王爺息怒!”李常安連忙拱手勸,“他們占著地利,兵力又強于我方,失利在所難免。其實只要退兵離開京都范圍,尋地再起,攻回來也未嘗不可……” “離開京都?”武親王老眼含淚,抓過自己的發(fā)間雪白道,“常安,你看看本王,本王已經(jīng)不是十四年前那個年輕氣盛的將軍了!本王所有的年華,都被他們耗在了忠武宮里!本王等不起了……這一遭若是走了,何年何月才能回來?若是回不來呢?啊?常安,你還要本王等多久?” 李常安眼眶發(fā)紅,梗著脖子朝他跪下。 武親王松開手,自嘲地笑了笑,看向旁邊立著的大周地圖。 “這江山,是本王一點點打下來的,為了這東西,本王錯過了皇位,也錯過了愛人?!?/br> “你聽過京都街上的戲臺子嗎?曾經(jīng)有個姑娘唱得一出極好的折子戲,本王是真的很愛聽,可是就一念之差,本王這輩子就再也沒見過她?!?/br> “王爺……” “常安,本王想攻城?!鄙钗豢跉?,武親王轉(zhuǎn)頭看他,“你敢隨嗎?” 李常安叩頭到地,啞聲道:“王爺麾下,沒有膽怯之將!王爺想攻城,卑職便打頭陣?!?/br> “好!”武親王大笑,“得將如卿,是本王之幸!” 李常安心里很清楚,以他們現(xiàn)在的兵力和士氣,強行攻城,勝算幾乎沒有,但他沒有再勸。他懂王爺這一生的不甘和屈辱,也懂他的執(zhí)念和堅持。王爺要戰(zhàn),他便戰(zhàn)。 低迷了許久的敵營,突然開始恢復(fù)了cao練,葉將白收到消息的時候,合攏手里的書嘆了一聲:“可惜?!?/br> 長念在他對面寫文書,聞言抬頭:“什么可惜?” “投錯了胎很可惜?!比~將白勾唇,“若武親王生在你父皇之后,這天下,怕就是另一番格局了。” 長念搖頭:“未必,他若像我父皇那般被皇奶奶寵著,也不一定就愛戰(zhàn)場上的廝殺,也不一定能有現(xiàn)在這么厲害。” “倒也有道理。”葉將白想了想,“那就只能怪命了?!?/br> 攻城的號角突然被吹響,北堂繆按照長念之前的部署,已經(jīng)在城門外不遠處的溝壑里等著。不經(jīng)意一個側(cè)頭,他就看見了趴在他旁邊的,穿著盔甲的沐疏芳。 北堂繆大驚:“太子妃怎么在這里?” 沐疏芳抽出弓弩,盯著前方道:“我是弓兵?!?/br> “胡鬧!”北堂繆怒道,“你是太子妃,哪里能來這地方?萬一有什么閃失……” “將軍不是說過嗎?”沐疏芳笑,“不身先士卒的,哪里是好將領(lǐng)?” “娘娘不是將領(lǐng),是嬪妃!” 沐疏芳不服氣地瞄準遠處奔騰而來的煙霧,上箭撥弦,“嗖”地一聲,五丈外駿馬長嘶,騎兵墜馬,跌起更高的煙塵。 北堂繆微愣。 第203章 非戰(zhàn)之過 “發(fā)什么呆啊?”沐疏芳用手肘捅了捅他,“快,人來了!” 北堂繆回神,也來不及同她多計較,給副將打了手勢便耐心看著。 這地方是埋伏好的,敵軍沖鋒極猛,城下就有溝壑地刺在等著他們,三丈之外,沖在最前頭的騎兵統(tǒng)統(tǒng)跌入草蓋著的溝壑,后頭的大軍前行之勢無法停止,便踩著溝壑里人馬的尸體踏過去,繼續(xù)沖向城門。 北堂繆帶著人就沖出去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