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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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武,承武!是我,是我魏槐!”槐兄伸出左手,緊緊握住黃捕快顫抖虛弱的左手。只見黃捕快微微點頭,隨即頭一歪,再沒了動靜,沒來得及說出半句話。 登時,姜縣令放聲大哭,以頭搶地,喊道:“我該死!我該死!是我害了承武!”衙役登時傻眼,忙將姜縣令扶住,吃力拉起,姜縣令卻止不住失聲痛哭。 槐兄輕輕放倒黃捕快,抹去眼中淚水,與姜縣令道:“姜大人,黃承文現在何處?” 姜縣令一聽,哭聲愈慘:“我之過錯!是我之過錯!昨晚早聽承文之言怎會如此!盡是我之過錯!承武慘死,我怎向承文交代!” 槐兄急上前,抓緊姜縣令雙肩,嚴正道:“速押黃承文出來!他是海賊同黨!我要與他問個分明!” 姜縣令登時愕然,怔怔盯著槐兄不語。 見姜縣令已失了心神,槐兄轉與衙役道:“府內尚有多少人手?” “只剩下姜縣令、夏縣尉和我三人?!?/br> “飛兄、蒲先生你二人且在此,待我尋夏縣尉押那jian賊出來!”槐兄咬牙切齒說罷,便撇下姜縣令不管,獨自大步流星往牢房去了。 見槐兄進府,我輕聲問蒲先生道:“槐兄憑何斷定黃承文是為海賊內應?” 蒲先生輕聲道:“昨夜府內cao練正酣,鮑捕頭與姜縣令在內諸人皆遭鄭捕頭煽動鼓噪,信心滿滿。唯獨黃承武之兄黃承文,因不愿其弟出征被害竭力反對,以至于道破海賊陰謀。卻不料鄭捕頭應答機敏,想是一早料到黃承文復叛而備下的后手。不然怎會如此輕易打消疑慮,又將黃承文押入大獄?飛,你且待我驗他一驗?!?/br> 言畢,蒲先生轉向姜縣令拱手道:“姜大人,狐鬼居士蒲松齡參見。”我見狀也問訊道:“姜大人,淄博捕快嚴飛參見?!?/br> 姜縣令拱手回禮,“小官姜遠,幸會?!毖粤T他又不禁流淚:“待新任縣令來此,我當自裁謝罪。還怎有臉面見因我而亡的衙役家眷!” 蒲先生忙答道:“生命乃上蒼、父母所賜,豈可輕言毀棄?何況此處海賊jian猾無比,更不知何時將卷土重來,姜縣令必須振作,率眾共抗大敵?!苯h令流淚稱謝罷,蒲先生又問:“信使黃承文,平日有何職責?” 姜縣令道:“承文素有飛鴿傳書神技,因此本府很重用,主管與本鎮(zhèn)東方各村通信。我實不懂他怎會……” “東,可包含李村在內?”見姜縣令稱是,蒲先生長嘆一聲,低聲道,“如此說來,黃承文必是內應無疑?!?/br> 蒲先生正言語,只見槐兄滿面怒容,提個面無血色之人出府?;毙忠谎圆话l(fā),只是老鷹抓小雞一般提著他往屋外走,丟在黃捕快尸身前。 “弟弟!”只聽一聲撕心裂肺的哀號,“是為兄害了你,是為兄害了你!為兄不是人,為兄當死!”見那人伏在尸身上悲號不止,槐兄又劈手將他提起,拎至姜縣令身前跪倒。 那人更加痛哭失聲,只顧哀鳴道:“姜大人!是小人背叛了眾人!是小人害死了眾人!只求姜大人將小人凌遲償命!” 姜縣令見狀不禁潸然淚下,顫抖道:“怎會是你,承文?為什么?” 黃承文滴淚道:“內人身患惡疾,我因未有救治之財,竟一時糊涂,收了鄭如彪狗賊贓款為內人治病,不想就此落入了圈套。起初他命我秘密傳書,我本不以為然。直到兩年前我許久不見李村回信,去巡查時,被海盜捉住。正要遭害,我見鄭如彪忽從容現身喝退賊寇,方才知曉他是海賊同黨。我本想將他告發(fā),卻被他以內人性命相逼,不敢妄動。日后我又想揭發(fā),卻遭他威脅,稱我已是海賊同黨,當是滿門抄斬之罪。昨日,我察覺出征討賊,正是鄭如彪圈套,因不愿諸位赴死便實在忍不住揭穿,不料竟被他反口誣賴關進大獄。是我無能,是我蠢鈍,是我害了眾人!” 姜縣令愕然道:“承文,你所言‘鄭如彪’,豈不正是西鎮(zhèn)鄭捕頭名諱?” “姜大人所言正是,那狗賊是??芑爝M衙門的內應!”黃承文苦苦叫道。 姜縣令面無血色:“鄭捕頭年紀輕輕,來此接替墜馬身故的王捕頭已有將近兩年,在手下捕快中素有良評,怎會是……” 槐兄嘆道:“鄭捕頭手下捕快,只怕早與他同流合污!” 姜縣令登時捶胸頓足:“怪我平日只顧研讀典籍,不提對承文之苦絲毫不知,更不意間遭歹人混入本地衙門,設計愚弄!我再無顏見人!” 黃承文哭道:“此事全是我之過錯,如今我只求一死,再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 見黃承文與姜縣令兩人淚眼婆娑,蒲先生問:“二位不必急攬罪責。事到如今,唯有齊心協力共渡難關。當前文登尚有多少人馬?” 姜縣令道:“東西南北,四門各留一名守衛(wèi),四方鎮(zhèn)各留一名捕快,衙門府只??h尉、我、維英三人?!?/br> “原有多少人手?”蒲先生又問。 姜縣令一聽,幾欲落淚,只見他強顏振作道:“東、西、南、北四方鎮(zhèn)各有二十名捕快,由四方捕頭率領,主管治安、土木。中央守備隊負責探案,由鮑捕頭與魏名捕率領,手下有十人精銳。戍衛(wèi)隊在四方城門各有四人鎮(zhèn)守,盤查來往人等。衙門府有六人巡邏,大牢有十人監(jiān)管,由夏縣尉統領。三名信使,承文、維英、長建,由余縣丞調遣。如今長建與余縣丞兩人往山東府飛報,不知何時得救兵而歸。蒼天在上!一百一十又九條人命,只因我……” 蒲先生點頭道:“如今文登全鎮(zhèn)只剩十人鎮(zhèn)守,可謂空虛之極。倘若??艹脵C進攻劫掠,后果不堪設想。” 槐兄沉痛嘆道:“海賊設計誘殺駐于文登衙役,怕正是出于此故。如今余大人雖往山東府求救兵,但省府大軍早已發(fā)往南方增援戰(zhàn)事,若指望綠營兵馬集結整裝,再行至此處,怕是至少要一個月時間。此期間內,文登乃是一座待宰裸城?!?/br> 姜縣令一聽,登時嚇得呆若木雞,只是不住問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蒲先生皺緊眉頭,喃喃道:“蹊蹺,若是賊寇趁機掩殺至此,文登當毫無防備就戮。如今海賊許久未至,黃捕快更得騎馬而返,便是說自戰(zhàn)場到文登,路上未有賊寇。莫非賊寇只是謀劃討取鮑捕頭復仇?” 槐兄聞言略加思索,問黃承文道:“海賊共有多少人手?” “絕不少,我在李村被海賊抓獲時見有百余?!?/br> “原來如此。”槐兄嘆道,“這群賊寇怕是在等?!?/br> 蒲先生一驚,忙道:“愿聞其詳?!?/br> 槐兄道:“海賊既在兩年前突襲李村,必是早另有棲身之所。如今海賊先遣精銳伏擊衙役,以除文登爪牙,當前怕是正在集結,謀劃傾巢而出,盡情劫掠文登?!?/br> 蒲先生長嘆一聲,道:“依魏槐兄之言,賊寇圖謀文登已久。兩個月前,海賊先派小部試探,見文登防備堅若磐石,方才設計放出李村之民,借此煽動文登戍衛(wèi)發(fā)兵支援,以伏半路破之。其后海賊準備集結全軍,殺進文登劫掠?” 槐兄點頭,道:“兩月前與文登防備的試探,正是海賊野心之證。遙想當年陸伯言謀劃火燒連營,豈不也曾先遣淳于丹試探?” 見姜縣令早已嚇得癡了,槐兄問道:“姜大人,昨日逃來此處的李村難民何在?” 姜縣令叫苦道:“已被余縣丞當證人帶走?!?/br> 槐兄皺眉道:“李村之虛實,恐怕難以探聽個分明?!毖粤T他轉與姜縣令:“姜大人,昨日那難民可曾說過李村情形?” 姜縣令答道:“李村之民平日遭海盜奴役,逼著打魚種地,稍有反抗便遭毒打致死,苦不堪言?!?/br> 槐兄嘆道:“姜大人,李村海賊人手幾何、如何派人駐守巡邏、頭目所在何處、有什么兵刃可曾問過么?” 姜縣令面如死灰,結巴道:“這,這,這從未問過……” “嘖!”槐兄面色凝重,稍加思忖后與我道,“飛兄,你與我二人騎馬,去李村一探究竟。蒲先生在文登留守,與姜大人召集民兵守城,以待省府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