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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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定決心,我便背了福兒出門,一路向南走去。豈料行至南山,身后忽然喊聲震天,衙役們一擁而上將我狠狠摁倒。他們一口咬定,我殺死了宋狗賊一家。我護(hù)著背上的福兒,求他們先放我回家,把福兒暫且寄托在樂叔叔家。哪承想追來的人里,竟有宋家的惡仆。他們奪走福兒扔在地上不管,又生生將我拖回衙門。幸虧福兒命大,被紅玉尋著抱回,日后才得重聚。至于我上了公堂,狗賊家的惡仆一口咬定我殺了宋狗賊全家,要我償命。” 蒲先生聽罷,扭過頭與槐兄道:“如此說來,宋狗賊果真為俠客所殺?!?/br> 槐兄俯首道:“莫非真是‘霹靂火’所為?如此說來,江湖傳言不虛?” 馮舉人聽得一頭霧水,連忙拱手問道:“鄙人才疏學(xué)淺,敢問大人方才所提及的‘霹靂火’,是?” 蒲先生連連拱手:“失禮。我曾聽人說起,江湖上有一伙武藝高強(qiáng)的俠客,自稱‘霹靂火’,專好打抱不平,除暴安良?!瘪T舉人聽得連聲稱奇。蒲先生又問道:“馮舉人,在行至南山的路途中,可曾有些異樣之事?” 馮舉人瞇著眼回憶起來,道:“并無蹊蹺之處,只有進(jìn)山前,與村頭張家兒子相遇,他們見我只身上山,便分了一柄火把與我,并在前方開路護(hù)衛(wèi)。我對張?zhí)炱嫦壬患业牧x舉,至今感激不盡??峙虏皇撬麄?,我早已葬身狼腹吧!” 蒲先生連連點頭,道:“馮舉人,實不相瞞,正是張?zhí)炱嬷訛槟睬辶讼右?。衙門收集張家兒子的證詞,才得知當(dāng)天他始終跟領(lǐng)在您身前進(jìn)山,為您提供了不在宋家行兇的證據(jù)。” 馮舉人長舒口氣:“蒼天有眼!”隨即又道:“至于被拿去衙門后,李縣令附和宋狗賊的惡仆,堅稱是我殺了宋狗賊一家。我原想道出俠客,但想若一旦說出,豈不成了雇兇殺人?于是我只辯明自己在黃昏之際早已出門,怎能夜間忽然出現(xiàn)在宋家行兇?更不提我背著啼哭的福兒,又怎能潛入宋家宅邸下手?言罷,我連連哀求李縣令至少速速尋回福兒,寄養(yǎng)在樂叔叔家一段時日。 “豈料狗賊惡仆紛紛中傷,稱翻墻而出的兇手穿著我的服裝。又紛紛吵嚷若我未曾殺人又怎會未卜先知,逃進(jìn)南山。還惡言相向,稱我殺害了狗賊一家兩個兒子,他們丟棄福兒喂狼是以牙還牙!我一時悲憤至極,百口莫辯,只得連稱冤枉。那群惡仆卻攛掇李縣令對我上刑,李縣令竟然言聽計從,革了我的功名,還要我吃了不少苦?!?/br> 王御使怒道:“這李如松甚是昏庸!馮舉人既背負(fù)孩童,卻怎可能潛入宅邸中行刺?想必是狗賊的惡仆惡意栽贓,又來衙門府惹是生非!李如松鼠輩,你當(dāng)在泉下慶幸自己身死!若要我見得,定要你好看!” 馮舉人聽得王御使連出惡語,頓有些驚詫。至于我、蒲先生和槐兄對王御使一股腦的熱血已有些熟悉,只是偷偷對馮舉人使了眼色。馮舉人見狀,便連忙道:“實則也未曾受多大苦頭,縣里的捕快衙役們,尤其是魏名捕,私自減少了許多刑罰,打板子也是裝作用力,實則不痛不癢。多有感謝,當(dāng)年有幸得了許多照顧!”說著,馮舉人連連向槐兄作揖道謝。 見槐兄抱拳回禮,馮舉人又道:“關(guān)押不兩日,李縣令卻忽然升堂,傳我無罪,反訓(xùn)斥起狗賊家仆來,接著匆匆打發(fā)我回家。我雖不甚明白其中緣故,但想到自己畢竟清白,于是便告辭回到家中。我時常對著光禿禿的墻壁發(fā)愣,心想雖大仇得報,但畢竟失去了家父、亡妻、福兒,痛不欲生。我見生活難以為繼,又不能總靠著樂家的接濟(jì),便試著去樂家的田地里幫忙耕作。過了大約半年的光景,我見官府對宋狗賊滅門案的風(fēng)頭漸漸松了,便趁機(jī)對李如松縣令提起,要他將亡妻的尸骨判回本家。那李縣令當(dāng)即心不在焉地連連稱是,我便隨幾名捕快衙役敲了宋狗賊的家門,取回了亡妻骸骨,另處安葬。”言罷,馮舉人長嘆口氣,道:“說起亡妻衛(wèi)氏,雖與內(nèi)人頗有失禮,卻實在是上天的恩賜!賢惠、善良、美麗,雖常在家中無故木然落淚,卻實乃文人墨客夢中、筆下的仙侶!只恨那宋yin賊……”話音未落,馮舉人忽悲愴道:“卻也怪我不得力,未能相護(hù)!想來曾與內(nèi)人于亡妻墓前吊唁,常見散落遍地之牡丹。我心中疑慮,不知何故,內(nèi)人含淚道:‘此乃花魂為絕世佳人香消玉殞所悲痛,滴淚成花故?!闭f起此處,馮舉人再忍不住,面龐早畫上兩道淚痕。嗚咽了半晌,才說道:“想是因為內(nèi)人本為狐仙,才有這般見識吧。” 趁沉默無言之機(jī),我悄聲問身旁槐兄道:“槐兄,看來李如松縣令的判決,的確受了遇刺的很大影響?!?/br> 槐兄低聲作答:“飛兄所言甚是。依著李縣令對馮舉人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想必刺客的目的已得實現(xiàn)?!?/br> 我點頭又問:“如此說來,當(dāng)真是‘霹靂火’所為?” 槐兄卻有些遲疑,更壓低聲音答道:“我耳聞的‘霹靂火’,與蒲先生有差池。蒲先生口中的‘霹靂火’,是除暴安良的游俠。但我聽得的‘霹靂火’,卻是不識好歹,見得旗人便要出手相害的暴徒。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的行徑,又與我等所憎恨的旗人何異?!” 悄聲相談間,馮舉人逐漸平復(fù)了情緒,道:“將亡妻安置妥當(dāng),我回到家中失聲痛哭。想老父未得善終,妻子命殞惡賊宅邸,兒子又沒了蹤影,我真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么出路!絕望中又過幾日,夜半時分,我正躺在榻上流淚感傷,忽聽見門外傳來女人孩提的竊語。我心中很是奇怪,正打算勸這對婦童趕緊回家,卻在開門間,見門外站的,竟是內(nèi)人紅玉。” 馮舉人言罷,我、槐兄、蒲先生、王御使四人頓時滿臉愕然。馮舉人見狀一笑,道:“我見得紅玉,當(dāng)即抱住她失聲痛哭不止。過了半晌,我再看她時,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她也早已以淚洗面。見我逐漸平復(fù)了心情,她才擦干了淚,對身邊的孩童說道:‘不認(rèn)父親了嗎?’我急忙打量,才發(fā)現(xiàn)她身邊的孩子竟是福兒!我又驚又喜,連忙問她福兒從哪里見得。紅玉才肯說明,她本是狐仙,前陣子夜行趕路時,聽到嬰兒的啼哭聲,不禁好奇尋著了福兒抱回?fù)狃B(yǎng)。幾經(jīng)打聽,得知是我的兒子,又聽說我遭遇大禍,形單影只,便帶福兒來投奔?!瘪T舉人言罷,臉上的悲痛神色也逐漸緩和,繼而道:“第二天,天色剛剛微亮,我聽紅玉已然起身,便問她有何事,哪知她竟與我說打算回家。我嚇得跪在床頭大哭相求。卻反嚇壞了紅玉。她急忙道,本想借此諷喻,勸我起早貪黑勤工儉學(xué),不承想我竟信以為真。我嘆家道中落,養(yǎng)家糊口已成難事,卻怎有閑暇考取功名。不想紅玉竟一手cao持起了全部家務(wù),又借來了書籍給我。我感動得落淚,發(fā)誓定要考了功名,不愧她的苦心。然而,臨近考試,我才想起被革除的功名尚未恢復(fù),哪有應(yīng)試資格?紅玉卻忽然與我說起,她早在縣里為我重新登記,恢復(fù)了功名。還摸著我鼻子道,若是等我自己著急,早就誤事了。”馮舉人說著,雖面帶愧色,但滿臉的幸福溢于言表。隨后他與我們四人點頭道:“以后的事情,縣里的諸位鄉(xiāng)親便人盡皆知了。我初次應(yīng)試便中了舉人,才幸虧不曾愧對內(nèi)人的鼎力支持。我每每慨嘆,若是沒有內(nèi)人在我深陷絕望之時毅然相投,只怕我早因沒了活路,投繯自盡了吧!” 聽馮舉人講明了來龍去脈,王御使起身連連稱謝,立誓要為馮舉人討個公道。隨即,他問馮舉人道:“馮舉人可知宋狗賊家中有多少人口?又可曾聽人提起他的本名?” 馮舉人稍想,答:“算上仆從,大約三十有余。至于真名,卻從未聽人說起,因此不知?!?/br> “只算親屬,有幾人?”王御使追問。 “只有一個妻子,兩個兒子而已?!毖粤T,馮舉人點頭確認(rèn)。 王御使又問:“宋狗賊模樣如何?” 馮舉人答道:“五短身材,武大郎的模樣?!?/br> 王御使連連點頭,道:“既如此,這在廣平身死的宋狗賊,果真是宋云平無疑。” 馮舉人一驚,拱手道:“我似乎在哪里聽過此人的名號……” 王御使道:“十年前,這狗賊陷害了提點我的恩人,鐵面判官張青云。沒過多久東窗事發(fā),他的同謀,右都御使武天成被斬。這宋云平狗賊竟不知從哪里聽得消息,連夜逃走,就此消失。圣上余怒未消,殺了他北京府內(nèi)所有未得同行的仆人丫鬟,又派兵去他杭州老家將他宗族盡數(shù)屠戮。故此,宋狗賊府內(nèi)親屬只剩了一妻兩子?!?/br> 馮舉人連聲道:“原來如此。難怪這狗賊在九年前,被一群官人簇?fù)碇皝泶颂幾∠?。想省督撫不肯受理,恐怕也是為了庇護(hù)宋狗賊的同黨!” “這省督撫是死了。只待我查出任職記錄,還看這廝往哪里逃?”王御使撇嘴狠狠道。 眼見此行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馮舉人熱情挽留我們四人用餐。我與幾位同伴相視一笑,便不推辭,與馮舉人、紅玉、樂當(dāng)家一同,七人圍坐一桌,一同慶賀馮家即將沉冤昭雪,討回公道之事。王御使在席間連連發(fā)誓,回了府便要擬好文稿以上報處置。隨即,我等一同把酒言歡。觥籌交錯、舉杯盡興之后,我四人與馮家、樂家告辭,回了衙門府,早早睡去。 第六章 幕后推手 第二天,我早早醒來,穿好衣裝便走向書房,我見得王御使早坐在案前奮筆疾書,他聽我推門,便停下筆,與我相互道了早,隨即講道:“嚴(yán)飛兄,我正草擬馮家陳情狀。待我上報潛逃至此的宋狗賊已被俠客斬殺,朝廷定得對馮家犒勞一番,還個公道。我更打算出榜請斬殺jian賊宋平云一家的俠客前來領(lǐng)賞,如何?”我聽了連連稱妙。 正與王御使交談間,我聽大門又響,只見蒲先生面色凝重,跨進(jìn)了房間。與蒲先生道過早,我忽然想起蒲先生先前對我的刻薄挖苦。如今豈不正是倒打一耙的機(jī)會?于是,我訕笑著上前道:“蒲先生,先前信誓旦旦出言不遜,道狐仙只是被夸大的凡人,究竟是何許人也?” 但蒲先生沒有一絲笑容,道:“淄博人蒲松齡是也。并且,仍然如此相信著?!?/br> 見得蒲先生如此嚴(yán)肅,我心中略微吃驚:倘若蒲先生果真認(rèn)栽,他定會大笑起來打馬虎眼。若是他仍不愿承認(rèn),也會表情夸張地找些莫名借口。如今這卻是…… 案前的王御使也被蒲先生異常嚴(yán)峻的神情吸引,他不由停住手中的筆,注視著蒲先生。蒲先生垂眼盯著地板,又皺了皺眉,沉重說道:“不,這起案件的背后,我隱隱感到絕不是馮舉人所見那么簡單?!?/br> 我苦笑起來,問道:“蒲先生,莫不是出現(xiàn)了‘尸變’第二?” 談話間,只見槐兄推門而入,我三人同他道了早,槐兄也覷見蒲先生面色大不尋常,便一同好奇地等蒲先生的說辭。 我心中卻依舊盤算一番,與蒲先生道:“此案中罪大當(dāng)誅的宋平云一家悉遭屠滅,實屬天道報應(yīng)。至于被刺客驚死的李縣令,他勾結(jié)豪強(qiáng)、迫害百姓,更在府內(nèi)設(shè)下奢華僭越的廂房,恐是收了宋平云狗賊的賄賂,已屬貪贓枉法,草菅人命,也是死罪。如此罪有應(yīng)得之人,哪有可值得同情之處?倘若蒲先生將狐仙紅玉寫入奇書,定將成為出彩的一筆!如今這卻是為何……” 蒲先生搖搖頭,道:“飛,你所言不假。狐仙傳聞,如此寫下已屬上乘佳作。然而我畢竟想追尋案件的真相,而非某人精心設(shè)計,希望我等所見的幻影。” 見我、王御使和槐兄三人依舊不答話,蒲先生笑道:“既然三位認(rèn)定此案的全部,已由馮舉人道破。那么試著解答我?guī)讉€疑問如何?”說著,蒲先生目光如炬,道:“其一,為何紅玉要同馮舉人推薦鄰村衛(wèi)家的女兒?她甚至犧牲了自己四十兩的黃金以促成姻緣?!?/br> 我答道:“紅玉原意,是為了此生不得相見的愛人尋個佳偶,這番美意,不應(yīng)疑慮才是?!?/br> 蒲先生微微點頭,卻道:“并非無理,飛。只是,紅玉又是從哪里得知衛(wèi)氏的賢惠?我心中隱約的顧慮,正是認(rèn)為紅玉不是要為馮舉人舉薦佳偶,而是刻意要馮舉人娶走吳村的衛(wèi)氏!此行為背后,我懷疑有更深的動機(jī)?!?/br> 如此聽來,我不由打了個寒戰(zhàn):依著蒲先生的揣測,我試著推想紅玉與馮舉人失散之時與重聚之后的境遇。原本因馮驁阻撓,不得與馮舉人共度終生的紅玉,在一系列悲劇之后,由于馮舉人父親馮驁暴亡,才得以回到馮舉人的身邊……如此想來,我頓時毛骨悚然。但稍加推敲,我便發(fā)現(xiàn)此推想漏洞百出:自從相好伊始,紅玉何不尋來媒人,與馮舉人光明正大地結(jié)為夫婦?拖過半年,直到被馮驁拆散才亡命天涯,這豈不很是荒謬! 思忖間,蒲先生已再度開口:“其二,宋家為何會‘買’馮舉人的亡妻?倘若早知自己在廣平無法無天,瞅準(zhǔn)機(jī)會在外綁架衛(wèi)氏回家,豈不少了許多麻煩?如果馮舉人接受了宋家的報價,宋家豈不是白白失了不少銀子?” 王御使笑道:“宋狗賊家財萬貫不虛,但畢竟是遭朝廷追殺的要犯。想必他不愿太過張揚(yáng),便先試圖買賣,一計不成,方才強(qiáng)取豪奪?!?/br> 蒲先生卻答:“但宋狗賊竟隨后差人大鬧馮家,打出了人命。從低調(diào)忽然變得如此張狂,這其中似乎另有蹊蹺。更為可疑的是,如果宋狗賊當(dāng)真貪戀衛(wèi)氏美色,又怎得不慎至此,竟讓衛(wèi)氏尋得機(jī)會投繯自盡?難道他不該時刻蹭在衛(wèi)氏身邊,討她的歡心?卻怎會給了她如此充分的時間,從準(zhǔn)備白綾到上吊咽氣之間不曾過問?” 我、槐兄和王御使三人聽了這番話,頓時面面相覷,相互沒了主意。 而蒲先生又道:“其三,諸位也曾見得宋狗賊滅門案的記述。其間實則大有蹊蹺,只恨衙門府未曾緊緊追查。想必是李縣令自認(rèn)受了刺客的威脅,不敢再調(diào)查的緣故。我們?nèi)水?dāng)調(diào)出此案現(xiàn)有的記述,再尋到當(dāng)年在宋狗賊家當(dāng)差的仆人詢問一二,方是穩(wěn)妥之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