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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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先生聽得,笑道:“失望!飛,我竟然只是你在衙門府搭檔的候補(bǔ)!” 想御史王索耿直近人,我并無顧慮答道:“蒲先生,話不能這樣講。御史大人前來,想必是以衙門府內(nèi)的人為優(yōu)先考量。倘若棄衙門府內(nèi)的搭檔于不顧,擅自請來蒲先生,即使御史大人同意,也恐怕難稱名正言順吧?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蒲先生笑著擺擺手,打斷道:“飛,不必多言。道理我當(dāng)然了解。只是再與你調(diào)笑下去,恐怕御史大人要有所見怪了?!?/br> 御史王索聽得大笑,爽直地拱拱手。 談笑間,廣平的衙門已出現(xiàn)在眼前。御史揚(yáng)鞭一指,我們?nèi)吮慵娂娞埋R,牽著馬從旁門步入。在門口迎接的府內(nèi)仆人見得,畢恭畢敬地迎上前,作了揖,牽去了馬。御史一抱拳,道聲有勞,便引著我和蒲先生取道,向衙門府的正門而去。 踏入廣平衙門府的公堂,我好奇地環(huán)視四周的裝潢,卻發(fā)現(xiàn)與淄博并無二致。接著我留意到在公案旁檢視文案的捕快。 見到那身影的瞬間,我心中猛地一顫,頓時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剛毅的眼神,濃重的蠶眉,挺拔的鼻梁和微厚的嘴唇,配上干干凈凈、方方正正的面龐。 “槐兄?”我忍不住脫口叫了出來。 魏槐,本是我最為熟絡(luò)的發(fā)小。想來慚愧,我甚至記不得自己是在何時,又是如何與槐兄相識的,印象中,我似乎自出世以來便與他相熟絡(luò)一般。 想來,那時蒲先生還為了考取功名,悶在家中忙碌苦讀,與我并不相識。而我則每天跟在比我稍稍年長的槐兄身后形影不離,仿佛我的親哥哥一般?;毙謱ξ遥踩缬H弟弟般體貼。那時,我、槐兄和其他的玩伴時常結(jié)伴出行,在淄博周邊郊游玩耍。最為年幼的我總是苦苦跟在隊(duì)伍的末尾,而槐兄每每放緩腳步,跟在我的身后,以免我和其他人走散。每當(dāng)我精疲力竭、寸步難行、吵鬧不止時,槐兄都毫不猶豫地拉起我,背在自己背上踏步前行,直到我心滿意足為止。 兒時,習(xí)慣被照顧的我竟絲毫不覺。直到我當(dāng)上衙役,一次協(xié)助一家人背起一名病人往郎中的醫(yī)館狂奔時,才切身體會到槐兄的不易。只是,等意識到自己當(dāng)年的任性無知時,我卻早沒了機(jī)會與槐兄道謝了。大約是十年前的光景,槐兄忽然不辭而別,從淄博一夜間消失了。那天,我站在槐兄家門前,聽屋內(nèi)不斷傳來焦急的喊叫。我沒有多想,只是呼喊了兩句槐兄。然而從屋內(nèi)沖出的,卻是位心急如焚的婦女。她撫著我的頭,問我可曾見到槐兄。見我搖搖頭,那婦女沒再多說,連忙往街上跑走了。頓時,我意識到此生可能再也見不到槐兄,淚水不禁潸然而下,無聲地滴落在土地上。自那時起,我整個人變得郁郁寡歡,整天悶在家,對著墻壁發(fā)呆,不肯讀書,也不愿出門走動。父母見我萎靡不振的樣子十分焦急,卻無計(jì)可施。直到他們兩人聽同鄉(xiāng)人說起,淄博的神童兼孩子王蒲松齡,喜好講些有趣的傳說,鄉(xiāng)里的頑童們對他推崇備至。于是,二老抱著一試的心態(tài)把我送了過去…… 捕快的目光從卷宗上移開,飛快地打量了我,也是一愣:“飛?……嚴(yán)飛?” 我又驚又喜,感到眼眶有些濕潤,便急忙奔上前去,抓住了他的雙臂。見他眼中同樣閃耀著久別重逢的驚喜,我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言辭,只是有些笨拙地問道:“槐兄,久別無恙?” 槐兄連連點(diǎn)頭,激動道:“果然是飛,你果真長大了!”槐兄說著,眼里滿是兄長見到長大成人的弟弟一般的欣慰與喜悅。 我二人相視許久,槐兄才開口問道:“飛兄十年來始終還在淄博?” 我點(diǎn)點(diǎn)頭,問道:“槐兄這十年間,也始終身在廣平?” “正是。飛兄可曾娶親成家?” “并未,槐兄如何?” “抱歉,暫且容我打斷兩位的久別重逢之喜?!庇吠跛鞔驍嗔宋液突毙帧K嫔敢獾溃骸岸患入y得重逢,先容我為二位道賀。然而我們依然有朝廷要務(wù)在身,不妨讓我為各位簡單介紹情況,明確彼此的任務(wù),二位再慢慢敘舊如何?” “慚愧?!蔽液突毙之惪谕暤刂虑?。 御史會心一笑:“二位不愧是廣平和淄博兩地的王牌。閑話少說,我們四人在此接受的使命,是調(diào)查廣平縣令李如松‘病亡’的背后,是否有人為的陰謀。要在一個月之內(nèi)給朝廷答復(fù)。在新縣令的人選到達(dá)之前,廣平縣令一職由我暫時代理。諸位若有文案或文書的需要之類,請盡管開口。另還需說明,由于廣平一帶治安良好,衙門府的衙役并不多,其余幾位捕快,尚有日常管理要務(wù)在身。因此,本次調(diào)查,將通過我們四人協(xié)力完成?!?/br> 言罷,御史再次對我、蒲先生和槐兄恭敬地抱拳道:“鄙人王索,愿與諸位精誠協(xié)作,共解難題,更希望在日后與各位能人志士保持通信。由于我時常調(diào)離北京,四處協(xié)助查案,熟識的同行都笑稱我王御使,那么各位更不必與我客氣,如此稱呼便好?!闭f完,王御使對我們?nèi)溯喎乱狻?/br> 我心中暗暗驚嘆:王御使雖官至御史,卻平易近人,虛心好學(xué)。此行有如此一位上司坐鎮(zhèn),實(shí)在幸運(yùn)。隨即,我也一抱拳,說道:“在下嚴(yán)飛,自山東淄博抽調(diào)而來,協(xié)助查案。王御使,蒲先生,槐兄,有勞照顧。” 一旁的槐兄也拱拱手,道:“在下魏槐,是廣平衙門的捕快。各位都是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先容我對諸位表示歡迎。若有需要之處,也請時刻開口,在下一定傾力相助?!?/br> 蒲先生笑笑,也大方地一抱拳:“在下蒲松齡,是喜好神鬼奇談的書生,別號狐鬼居士?,F(xiàn)今正致力于收集各地的怪談傳聞作書。廣平之行,本打算收錄狐女的傳說。然而諸位若有需要,也請給在下獻(xiàn)丑相助的機(jī)會。” 話音剛落,槐兄連忙恭敬道:“莫非是當(dāng)年連取縣、府、道三項(xiàng)桂冠的蒲松齡先生?久仰大名!在淄博親戚家寄居的時日,時常聽公婆提起蒲先生的故事,來激勵我發(fā)憤圖強(qiáng)。久仰!” 蒲先生聽得,頓時苦笑起來,連連拱手說道:“沒想到竟然還有因我受勞的學(xué)子,慚愧!我先前曾聽飛提起,兒時總被父母提著我的名號趕鴨子上架,鼓勵他苦讀考取功名。不想今日魏槐兄竟也因我受累??峙略谙螺呇壑?,我已成了諸位受苦的罪魁禍?zhǔn)装桑 ?/br> 槐兄忙道:“蒲先生何來慚愧?可憐天下父母心,各自為激勵自家兒女寒窗苦讀,只是借用蒲先生的名號而已。” 我附和道:“槐兄說的是。即便不是蒲先生,父母也自然會套用其他狀元的名號催著苦讀,這與蒲先生無關(guān)?!?/br> 蒲先生笑道:“二位卻不愧是曾為考取功名博覽群書的學(xué)子,果然通情達(dá)理!” 言罷,我們?nèi)嗣婷嫦嘤U,不約而同苦笑起來。 王御使見我們?nèi)讼嗾勆鯕g,笑道:“看來各位都打算敘敘舊,也好!眼下既然還有一個月的期限,那么正式工作明日再開始不遲。今天干脆由我和魏名捕,好好為蒲先生和嚴(yán)飛兄接風(fēng)!”言罷,王御使喊來府內(nèi)仆人,交給他幾兩銀子,細(xì)心吩咐了幾句。那仆人連連點(diǎn)頭,跑出了門。槐兄則去倉庫,取來了收藏多年的佳釀,隨后招呼我們,往客廳圍桌落座。 槐兄正為我們斟酒間,那仆人也恰巧拎著從當(dāng)?shù)鼐萍屹I回的佳肴進(jìn)了門。我們四人接過酒食,稱了謝,又各自賞了他幾枚銅錢。那仆人便高高興興領(lǐng)了賞錢,布置好了一桌酒席,退出門去。 邊品酒嘗菜,邊聽蒲先生講述各地奇聞趣事,在座的我們四人格外興奮。席間,王御使面頰微紅,連連稱贊起槐兄在廣平的威名。更斷言廣平的良好治安,正是托了槐兄的英明神武,斷絕了惡人為非作歹的念想?;毙置ΨQ不敢當(dāng),連連陪酒稱謙。忽然,王御使一拍手,興致勃勃地邀蒲先生和我二人,為槐兄講一次信陽“尸變”的故事。我和蒲先生滿口答應(yīng),便將半路上為王御使所述的內(nèi)容原原本本地講給了槐兄。 槐兄聽罷拱拱手,說道:“不愧是蒲先生和飛兄,細(xì)節(jié)竟記得如此清晰!‘尸變’,的確是很值得玩味的恐怖故事?!痹挳?,槐兄又喝了口酒,隨即他端正了坐姿,神情嚴(yán)肅起來,問道:“然而我有幾處疑惑,想冒昧同蒲先生和飛兄確認(rèn):其一,客人被尸首追逐的過程,可曾有其他人,特別是守夜的更夫或是衙門的衛(wèi)兵見過?或是說,這一切僅僅出自于此人自己的描述?其二,此人與被殺害的三位同伴,聽蒲先生的意思,大約是掙了錢準(zhǔn)備還鄉(xiāng)的生意人,不知他們之間有無嫌隙?最后,請容我失禮相問,其余的三具尸體,信陽衙門府可曾仔細(xì)檢查?不只是仵作,可有經(jīng)驗(yàn)豐富的郎中仔細(xì)查過下毒的痕跡?恕我直言,此事雖不失為一件引人入勝的鬼怪奇談,但恐怕其中內(nèi)容并不單純。” 王御使聽槐兄說完,頓時興奮得連聲叫好。他端著酒杯,與我和蒲先生二人眉飛色舞地說道:“我可沒夸大其詞吧?廣平的名捕魏槐,能否入二位法眼?” 蒲先生也大笑起來,舉杯連連稱贊,又向槐兄致意道:“廣平名捕,當(dāng)真名不虛傳!容我向魏槐兄致敬!” 想來槐兄在短短時間內(nèi),便識破了那歹人假托尸變,毒害同行人的戲法,我對原先的兄長更生敬佩,也連忙起身,舉杯致意。 見我們不但毫不在意他的提問,還不停地向他舉杯致意,槐兄一時間摸不著頭腦,疑惑問道:“各位這是……” 王御使大叫道:“魏名捕,不用心急!蒲先生和嚴(yán)飛兄在信陽的出色表現(xiàn),還沒來得及同你提及呢!”說完,滿臉通紅的王御使,又催著我和蒲先生為槐兄講述偵破的段落。 槐兄聽了我和蒲先生二人在信陽緝兇歸案的經(jīng)歷,心滿意足道:“多有勞二位。為謀取財物,殘忍殺害同鄉(xiāng)伙伴之人,可謂惡劣至極,決不能姑息!將這些歹人繩之以法,是天下捕快義不容辭的責(zé)任?!被毙终f著,舉杯向蒲先生回敬,道:“蒲先生明察秋毫,如果也做了捕快,想必可以名滿天下!” 又喝了一圈酒,槐兄也有些醉了,他忽然帶著酒氣說道:“但蒲先生,飛兄,‘尸變’這事,你二位可曾考慮過另一個關(guān)鍵疑點(diǎn)。”言罷,槐兄一個勁甩頭,努力保持清醒。 我聽了這句話,頓時大驚不已,高舉的酒杯都愣在了半空。莫非,其后的事情竟也被槐兄察覺到了?他這是如何想到的? “既然尸體在清早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依然僵直,那么從時間判斷,這幾人在當(dāng)晚,果真是在店家兒媳剛死不久才住進(jìn)的旅店。這未免太過巧合,其中會不會另有玄機(jī)?”言畢,槐兄不經(jīng)意打了個飽嗝。 見酒醉的槐兄道破這關(guān)鍵之處,我心中更加驚訝。借著微微滲透大腦的酒精,我在恍惚之間,再次回到了四年前的信陽。 “哼,這小廝投毒殺害三個同鄉(xiāng),又借用店家兒媳的尸首瞞天過海,甚至騙了縣令的證明信,帶著被害同伴的盤纏準(zhǔn)備回鄉(xiāng),實(shí)在是罪大惡極!”蒲先生指著磕頭磕得血流滿面的兇手,毫不留情地說道。 縣令也怒斥兇手道:“先生說得太對了,你僅僅是為謀取財物,居然如此殘忍地殺害了同鄉(xiāng)好友的性命!這豈不是罪大當(dāng)誅?” 縣令話音剛落,一旁圍觀的百姓更加嘩然,紛紛憤怒地手指著兇手大罵。一時間衙門府的公堂吵得如同鬧市。 但蒲先生卻揮了揮手,制止了百姓聲勢浩大的討伐。 他從容走到兇手的跟前。見那兇手停止了磕頭,只是滿臉淚水,看著蒲先生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