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宋奕未回朝之前慕修寒視她為眼中釘,滿朝文武都像說好了一般上奏宋奕功高蓋主的事。 慕修寒幾次三番的下狠心要殺宋奕,可如今,卻和他坐在城墻上一起對飲。 “今日內閣商議靖王的事,你猜那些人說什么?”隨意坐著的男人拋給她這個問題。 她該怎么答?多說什么都有可能是錯啊…… 不過想了想,既然他肯說,那么就代表那些人的話他并沒有放在心上。 還能說什么,無非就是那些聽的人耳朵都起繭子的話唄。 宋奕身體坐正,學著朝堂上那些大臣的模樣老氣橫秋的說道,“臣以為,靖王謀反,宋奕必然是黨羽!他功高蓋主,皇上應該先解決他才是!” 語氣神態(tài)簡直和今日那個大臣一模一樣。 “……”慕修寒黑著一張臉,他從未想過這宋奕會這么聰明。 “你這是在哪里學的?怎么能學的這么像?”當朝天子忍不住問道。 不以為意的笑笑,宋奕說道,“還能和誰學的,每天聽到的都是這些話,就算是只鸚鵡都學會了!” 慕修寒嘴角微微抽搐。 以前竟然不知道宋奕還有這樣一面。 想到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的內閣竟然都有jian細,慕修寒就一陣心寒,他如今竟然不得不相信宋奕了。 四下無人,慕修寒緩緩開口問道,“宋奕,朕給你的禁衛(wèi)軍的牌子可有好好留著?” 這是自然,那么重要的東西宋奕自然不敢亂丟,她解下腰上的錦帶,從里面拿出了令牌,以為他要拿回去,一言不發(fā)的放在了城墻的磚上。 慕修寒眸中寒光一閃,“誰準你放下的?要好好收著!” 有個秘密慕修寒從來不曾跟任何人提過,今日,他打算告訴宋奕。 “你可能不知道,這塊牌子可以號令百萬軍馬?!彼阉无鹊氖掷^來,把令牌放在他的手掌心,“平日里看到的駐守皇城的只是一小部分,真正厲害的禁衛(wèi)軍都隱藏在普通人中間,就是為了防止有一天居心不良的人禍亂朝綱,他們只認令牌不認人,所以,這令牌你一定不能讓它落入佞臣手中?!?/br> 這塊小小的領牌竟然有這么大的權利,宋奕不由有些意外的看著慕修寒,“為什么把它交給臣?外面不都說臣功高蓋主要謀反么?” 他的眼神如此澄澈,就像林間的鹿一般。 “因為朕才是這天燼國的王,他們說什么都不作數(shù),朕要信你,誰能攔得???”他淡淡答道。 如此緊要關頭,假如再任憑那些佞臣叛徒胡說,那豈不是奔著亡國去的? 他能給宋奕的,只有一份信任,若是連他都謀反了,那么也就是天燼國氣數(shù)盡了。 難得他能這么相信自己,宋奕也未曾多言,把令牌重新放回錦袋中。 “皇上當日在靖王面前那么偏袒臣,其實也是為了今天吧?”宋奕回眸,定定看著慕修寒說道。 他想讓靖王對她懷恨在心,把她視作眼中釘,那么她就永遠不可能與靖王同謀,不得不說他的這盤棋下的漂亮,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了。 兩個聰明人之間不需要太多言語,慕修寒聽了他的問話淡定轉頭,直直的對上他的視線,鳳眸平靜如水,磁性的聲線反問道,“你說呢?” 便是設計,也從未故意傷害他,所以慕修寒心中無愧。 罷了,反正事情也已經發(fā)生了,如今不是靖王死就是她死,而她只能堅定的站在慕修寒的一邊,和他一起滅了靖王,她才能繼續(xù)在這天燼國平安的生活下去。 兩人都不知道聊了多久,不知不覺間壇中的女兒紅都快空了。 宋奕看著那酒壇上貼著的紅紙,突然想起一件事。 今夜兩人正是交心的時候,她該趁此機會求他把那件事允了。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彼无日f道。 “哦?”難得宋奕還有求人的時候,“你說?!?/br> 他倒要聽聽是什么事值得她開口。 “我的副將景羽寂,和禮部尚書的千金柳黔云情投意合,如今尚書大人和尚書夫人都同意了這門親事,臣想著好事成雙,不如皇上再賜個婚,景羽寂一定會很感激您的?!彼无日f道。 不光是為了讓景羽寂高興,宋奕還堤防著靖王,有皇上的賜婚,至少也算是給了柳黔云一道護身符,靖王就算再恨也不敢怎么樣了。 慕修寒還以為他要求的是多大的事,結果就這么簡單,眉毛微挑,他說道,“虧你十年求一件事,竟是這么簡單。朕答應你便是。” 有了他這句話,宋奕也算吃了一顆定心丸。 “這幾日宮里都在忙太后大壽的事,他們兩人的婚事就等壽宴之后,朕親自擬旨,為他們賜婚。” 如此甚好,不過是半月之后,景羽寂那傻小子就能如愿以償了,宋奕難得露出一個笑容,說道,“臣替景羽寂謝過皇上?!?/br> 什么叫一笑傾城,今日慕修寒算是有了體會。 縱然知道這個念頭很古怪,可慕修寒就是忍不住去想:為何一個男人笑起來唇紅齒白的? 他感到一絲迷醉,不知道是酒醉人,還是那人的笑醉人。 第69章 敵對 不到半月,就是太后的壽辰了。 滿朝文武,包括想要和天燼國結盟的小國,都想盡辦法討好太后。 所有奇珍異寶都被堆放在國庫內,由禮部尚書一件件的核對,然后小心的保管著。 除此之外,還有幾百個繡娘繡了大半年才做出來的壽袍,是日十幾個工匠小心的把壽袍護送至宮中,宮人打開一看卻出了大問題。 那上面的圖案是幾百只仙鶴,看上去竟然是成群結隊的朝著西邊飛去,這寓意……豈不是讓太后駕鶴西去的意思? 太后大怒,當天便命人把禮部尚書抓進了大牢。 柳夫人在家中坐鎮(zhèn),柳黔云坐在屋內紅著眼睛,“父親大人做事一向嚴謹認真,這種大逆不道的錯誤他怎么可能犯?” 朝廷中雖然各占陣營,可是尚書大人卻從不摻合這些,無論對那一派都是親善有加,并沒有與誰交惡啊。 柳夫人即便此刻臉上愁云慘淡,可是依舊保持著一家主母的鎮(zhèn)定,她聲音平靜的說道,“當時你父親選壽袍圖案的時候我是在旁邊的,明明是朝著東邊飛,寓意著日出東升,是取長命百歲身體安康之意,如今變成了朝著西邊飛,繡房那邊也不承認自己的錯誤,一口咬定是你父親選的,她們不敢違抗,”悲涼的一聲冷笑,“世態(tài)炎涼,這是要殺頭的大罪,繡房那邊是不會說真話的!” 那如今怎么辦?柳黔云眉頭緊皺,難道真的要看著父親含冤入獄,最后成了繡房的替罪羊? 正在母女兩個陷入絕境之時,得到消息的宋奕和景羽寂匆匆趕來。 “黔云!”景羽寂走進大廳內,他一臉的焦急。 本來還壓抑著情緒的柳黔云一見到他再也繃不住了,眼淚如用清泉一般順著臉頰滑落。 那身高九尺的人見心上人哭了,心里一陣抽搐的疼,走過去拿出一方手帕,細心的為柳黔云擦掉了淚水。 “不要哭,有我在呢,一定會想辦法救出尚書大人的?!本坝鸺盼⑽⒌皖^看著哭泣的柳黔云柔聲安慰道。 柳夫人看到這一幕心中稍感寬慰,她知道他們沒有看錯人,景羽寂是個值得柳黔云托付終身的人。 “尚書大人在朝中一向謹言慎行,也沒有人把他看作敵對,可是壽袍之事分明是有人搗鬼,”宋奕俊秀的臉嚴肅且泛著怒氣,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分析著朝堂上的人誰最有可能陷害尚書大人,突然,她抬起眼稍,定定的說道,“有可能做這種事的,只有靖王!” 此言一出,大廳內一片寂靜,連柳黔云都停止了哭泣。 “本來他是只針對我和景羽寂的,可是靖王想要得到柳小姐不成,又知道尚書大人看中了景羽寂做女婿,肯定會對尚書大人懷恨在心,這次太后壽辰正好給了他機會,利用最重要的壽袍做文章,如此一來,尚書大人就算被陷害也很難洗脫罪名!” 這倒是一番合理的猜測。 “假如真是靖王所為,我們又有什么證據(jù)呢?”柳夫人語氣中滿是無奈,“太后寵愛他人盡皆知,即便他背后搗鬼的事被揭發(fā)太后也不會信的,我們又能做什么?” 這事兒真的很棘手。 大廳內的四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仿佛尚書大人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我去求靖王!”柳黔云站了出來,她眼睛通紅,眼眶里噙滿了淚水,“只要他愿意放了父親我就嫁給他!” 景羽寂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的粗眉緊蹙,一手扳住她的肩膀,讓她直面自己。 “云兒,你要救自己的父親,我不攔你,可是你考慮考慮自己,那靖王是什么人?!你嫁給他無意于跳進了火坑,即便尚書大人被救出來,可是你就等于掉入地獄了你知道么?!你覺得尚書大人能放心么?!”他的眼中冒火,見不得自己心愛的人做傻事。 “不然你要我怎么做?眼看著我父親被砍頭卻不作為么?” 柳黔云靈動的雙眼此刻失去了光彩,眼中滿是悲愴,誰不知道靖王卑鄙暴虐不是良人?可是她無從選擇,柳黔云的心口抽搐著疼了一下,隨即,她表情轉冷,嘴唇輕啟裝作無情的說道,“景羽寂,你回去吧,你我的親事就此不算數(shù)了,”她決絕的說出讓景羽寂幾乎窒息的一句話,“我,不嫁你了?!?/br> 晴天霹靂,景羽寂腦袋嗡的一聲,后面柳黔云說的話他都聽不到了,一雙大眼直愣愣的看著這個把他的心挖空了的女人,喉結微動,問道,“你說什么?” 柳黔云剛要開口,主位上的柳夫人重重的一拍桌子,高貴端莊的臉上滿是怒氣,“混賬!” 她身體微微顫抖著指著柳黔云,“誰準你說這種混賬話了?你要是去做傻事,就是逼著我自縊,你父親的事自然有我去解決,大不了我去為他頂罪,你給我老實的準備嫁給景副將,你過好自己的人生就夠了,其他的不用你摻合!” 看似中規(guī)中矩的女人,沒想到這么深明大義,這種選擇雖然殘忍,卻是唯一的最好的解決辦法,柳夫人的果斷讓宋奕都有些佩服。 幸好柳夫人還清醒,柳黔云被母親訓斥了一番也沒再說話。 站在一旁的景羽寂嘴唇緊抿,他知道柳黔云救父心切,可是卻著實的被她傷了心,兩人都低著頭不去看對方,一時間似乎產生了隔閡。 兩人間的氣氛尷尬,景羽寂站了一會兒,抬起眼稍看著柳夫人說道,“夫人有事派人通知我就好,我先走了。” 說著微微一鞠就大步離開了。 輕輕嘆了一口氣,柳夫人責怪的看了兀自站著的柳黔云一眼,很是無奈。 “宋將軍,壽袍之事事關重大,我不想牽連無辜的人,那些人本來就處處針對您,要是借機把您也拉下水了……”柳夫人眉頭微皺,真摯的說道,“您請回吧,我母親和太后有些交情,這事我自己去求就是,多謝您今日能來?!?/br> 宋奕知道柳夫人深明大義,此刻即便她說要幫忙,柳夫人也會婉言拒絕。 “夫人不要著急,即便這事難辦,可是尚書大人一生行善一定會有個好結局的?!彼无日f道,“我會盡力去做,如若事情有變,會第一時間來通知您,宋奕先告辭了?!?/br> 家有大禍,柳夫人也心力交瘁,她疲憊的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雍容華貴的宮殿內,太后手端著一杯花茶輕抿了一口,神色不解的看向靖王,問道,“那禮部尚書犯了重罪,如此不懂禮數(shù),做事粗糙,他的女兒必定也不怎么樣,磊兒啊,咱們皇城里相貌出挑,才華橫溢的千金小姐多了,你干嘛非要柳家的女兒啊?” 慕修磊扯出一抹笑意,在太后看來并無異常,可這笑中是帶著狠戾的,靖王說道,“無妨,雖然禮部尚書是罪臣,柳小姐卻清白無辜,兒臣愿意收了她好好調教,也算做了善事了。” 一番話冠冕堂皇,太后雖然不喜歡柳黔云,可是靖王開口了她便不想拒絕。 微微點了點頭,太后說道,“磊兒,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心地善良,你這樣啊,很容易吃虧的。” 慕修磊乖覺的一笑,說道,“兒臣記住了,以后一定會注意的?!?/br> 走出太后的宮殿,外面日頭正盛,靖王被強烈的光刺的眼睛微瞇,隨即他的唇邊浮起一抹饒有深意的笑容。 這皇宮大院真是寬敞,比他的王府寬敞多了,不過很快,這里就能屬于他了。 太后說他善良,連他自己都覺得諷刺。 尚書大人必死無疑,他卻執(zhí)意要娶柳黔云,不知道當她知道自己嫁給了殺父仇人的時候會是什么表情?求死不得?總之,柳黔云的每一種表情都會讓他覺得心中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