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鷺一路上只在階沿臺階下走，總有點(diǎn)避忌人前放不太開，低著一個腦袋，似乎進(jìn)局子的不是小劉而是她，一個后腦勺圓圓潤潤，頭發(fā)頂鼓鼓翹翹雞坐了個窩倒過來似的。

    懷里揣了小劉留下的幾千塊，她都給取出來了，錢的重量像一塊磚死沉死沉，每走一步都費(fèi)力，她恨不得把這負(fù)擔(dān)禍害盡數(shù)拋出，都是這些錢害了小劉。

    要這幾千塊錢干嘛呀，要是知道小劉為了還錢能干出這種損人也不利己的事，還不如不借，看她死去。

    呸呸呸，江鷺打了兩下自己的嘴，她氣昏頭了，一想到小劉是為了她心里就難受，這錢明明是小劉還她的，但說到底還是她欠了小劉的。

    她已經(jīng)約了秋姐在麻將館，剛走到門口，推拉門一響，一個人正好拿水燙洗茶杯，水往外潑一地，老茶葉軟塌塌黏在地上，總也沖不走，還濺起一股銀蛇鉆到江鷺鞋面上，熱氣隔著一層布料還是有點(diǎn)燙，江鷺被蛇咬了一口竄起老高。

    倒水的人，打著哈哈，“沒看見沒看見，這么一個大美女，是我眼瞎?！?/br>
    那你可真瞎，江鷺在心里念叨，放平時還可能有閑心打趣兩句，聽聽別人的奉承吊吊耳朵，入耳雖不入心，多少也舒活。

    可現(xiàn)在水潑地上，覆水難收，破鏡難圓，難不成埋下了一個伏筆，這是在暗示她一場經(jīng)營一場空。她反應(yīng)過來，再一看她們約的地方也不對，十賭九輸，秋姐要是贏了錢，心情好還另說，要是輸了，不正好碰在槍口上。

    一進(jìn)麻將館，秋姐在靠里一桌，皮裙下白胖的腿伸出老長，她的下家摸一摸牌就看一看那條今夏剛褪過毛的大白腿，秋姐大大方方敞了腿，果然不愧是手底下坐擁多個小姐的領(lǐng)軍人物，下家鬼迷了心竅，一對硬生生拆了給打出去，后悔不迭，悔恨耽于眼前一時美色。

    他的對家背對著江鷺，一看竟有些熟悉，江鷺就驚喜的喊出了聲。

    “黃老板?！?/br>
    那人把頭一掉，白面皮，聽見人喊，先一笑，亮出一口很白的牙，眼皮子卻有些塌，一來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二來似乎有些乏累，比上次江鷺見她臉又瘦了一些，一張唇越顯了豐厚。

    秋姐招呼著：“你來了，先坐會，牌還沒打完?！?/br>
    看了一圈，滿滿當(dāng)當(dāng)擠著人，要她坐哪里，腿都撐不開，煙屁股和老痰吐了一地，江鷺嫌臟，空氣也不是太好，擺明了秋姐有心把她晾在那里。

    還是麻將館老板熱心腸把屁股下坐的一張凳子換給了她，凳子不是白換，她的腰被掐了兩把，這也不是割rou，江鷺心里不自在但也沒說啥。黃老板是體恤的，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不至于尷尬了。

    她感激著黃老板，以至于黃老板沒處放的左手順順當(dāng)當(dāng)摸上了她的大腿根她也依然沒有二話。

    不知是她來得不是時候還是黃老板對她上下其手的時候無法一心二用，黃老板連著給秋姐放了好幾把沖，江鷺都覺得輸?shù)牟惶每?，黃老板還是給人笑瞇瞇的，一團(tuán)和氣。

    秋姐贏了個盆滿缽滿，旁邊人夸她手氣好，她起了身讓人替她一會。

    江鷺跟著她走到了門口，江鷺屁話還沒說，她已經(jīng)猜到了她的來意，但也不點(diǎn)明：“你是我的福星啊，你一來我就連贏了好幾把?！?/br>
    “秋姐你運(yùn)道正好呢，才是大福星?！?/br>
    “別說這話，我不行啦，人老珠黃，人一越老，心越硬?！?/br>
    秋姐是白白胖胖矮矮的，不老也不黃，只是比江鷺矮上一大截，身子又圓滿，她說老字的時候表情認(rèn)真可總像個小孩學(xué)說大人話，江鷺有些想笑，但意識到還不到笑的時候，她得求人辦事，得捧著哄著，眼里也自帶柔化濾鏡，依然把秋姐當(dāng)做第一等善人看，希望她這一回還能把小劉從水火之中拯救出來。

    可她卻是忘了，秋姐干這一行，拖人下水在行，把人拉上岸那是萬無此理。

    “您有本事著呢，上次鬧那么大，還不是你給處理了，這一回，您看看，無論如何幫一幫小劉?！?/br>
    “有些事，可一不可二，小劉壞了規(guī)矩，和她那狗屁男朋友過河拆橋忘了我的好，敗壞了這里的名聲不說，還鬧出天大的事，說起上一回，我是給人千求萬求，一張臉都沒有了?！彼f著，故意把臉湊過去，往上面拍打，粉撲簌簌落了一地，秋姐是恨，她恨小劉不經(jīng)過她去找別的客人，打她的臉，如果這一回姑息了，別人都有樣學(xué)樣，就鎮(zhèn)不住場了，她認(rèn)為自己養(yǎng)了個白眼狼，還為了自己這一份識人不明氣了好幾天。

    江鷺轉(zhuǎn)頭去拿那幾千塊錢，現(xiàn)在誰出門還帶現(xiàn)金，這都是為了體現(xiàn)那么一份鄭重，可給了秋姐，秋姐接也不接，看也不看，“這幾個錢，給我打牌用呢，差不多，拿了還沒地方放，可出去請人吃飯，我看還不夠吃，小劉和咱們沒關(guān)系了，你也別再費(fèi)那個心?！?/br>
    那幾千塊拿在手里分明有些重量，竟然一點(diǎn)也不值錢，這就是小劉付出了大代價拼死拼活也要還她的東西。

    秋姐蹭了蹭鞋底的灰，又靠在墻上蹭癢癢，拿眼看著江鷺，江鷺比她高那么一個頭，現(xiàn)在照樣得彎下腰聽她講話，有些事情是不得不低頭的呀。

    她記得當(dāng)初遇見江鷺的時候首先是中意她模樣好，兩只眼梢飛起，樸素的臉擋不住那抹媚態(tài)，前凸后翹，屁股一翹起不饒人，胸鼓鼓的，兩個發(fā)面饅頭，人還不一看就歡喜，這樣秀色可餐實(shí)在和她那一臉惶惶不搭，江鷺的案子她了解過，當(dāng)初那么多人被騙，最后守到門口討說法的人只剩下她一個，那時候她就知道這個女的就算跌慘了，流血了還能爬起來，而她能這么強(qiáng)勢，無非是她也有個不能倒下的理由，秋姐看中了這一點(diǎn)，把她拉入伙，如今，好事變成了壞事，她的韌性支撐她找了這么份工作只要能賺到錢可以不計(jì)較別的，但也給了她一些無謂的堅(jiān)持。

    堅(jiān)持義氣重感情下場能有什么好，無非是傷心傷懷而又丁點(diǎn)辦法沒有。這些事時間一久還不都是鞋底下的灰，背上的癢癢，一抖落也就沒了，別與自己為難事情也就過了。

    她最后問江鷺：“當(dāng)初我第一次見到你，那時候你沒地方去，現(xiàn)在過了幾年，我就想問，你被騙走的錢拿回來沒有？你還沒放棄？”

    江鷺搖了搖頭，她只搖一次頭，卻回答了兩個問題，干干脆脆的，秋姐繼續(xù)說：“這就是了，大家都知道理在你那邊，你堅(jiān)持了這么久，可是這又有什么用呢？而且小劉那事干得也不地道，她確實(shí)犯了案，我又不是個鱷魚嘴巴，什么事都咬得動下得去嘴，你太看得起我了?！?/br>
    說來說去是沒辦法，騰來騰去是不作為，秋姐說完這句話就又鉆進(jìn)去了，后來黃老板卻出來了。

    “咱們走走，好久不見你了?！?/br>
    “這一陣，黃老板你到哪里發(fā)財(cái)去了，也沒個音信這一回，回來了還走嗎？”

    “不想走了，舍不得你呀?！闭嬲婕偌?，江鷺很配合笑得花枝亂顫，慢慢情緒又沉落下來。

    兩人接著一起往大街上走，還真是好久不見。黃老板這人是一片捉摸不透的云，來無影去無蹤，只是可以從她的出現(xiàn)消失與否判定城里那股禁賭風(fēng)潮的強(qiáng)弱態(tài)勢。黃老板看起來是個正派人，只有一點(diǎn)，她喜歡賭，沒說正派人不能賭的，她穿著總歸還是體面，沒有輸?shù)舻籽潯?/br>
    可江鷺不是沒見過她不好的模樣，有一回她和黃老板在外面，黃老板喝了點(diǎn)酒，一邊吐一邊身子慢慢軟下去，卻癱在了她自己吐的一堆臟東西里，黃老板撲騰撲騰還想學(xué)泥鰍挺起來，怎么也使不上力，只好仰躺在地上，和臟東西塵埃攪在一起，身上像生了一堆蛆，還沒死去，已經(jīng)開始腐爛，她卻還有些生命力，沒全醉掉的緣故，指著掛在空中的那塊黃立超市的招牌笑個不停，這一笑，就讓人覺得不簡單，兩人姓氏暗合，江鷺就和許多人一樣默認(rèn)了黃老板是黃立的哪個親戚，為此看著錢老爺?shù)拿孀右驳酶呖此齼裳邸?/br>
    可能正因?yàn)槿绱?，黃老板也和秋姐交好，她就是秋姐給江鷺介紹的第一個客人，江鷺一合計(jì)，就問她：“黃老板，你在上面有沒有熟人？”

    黃老板果然和善慣了，先點(diǎn)頭，不說有還是沒有，反說：“你是為了那個小劉的事，那件事我也聽說過的。”

    “小劉她是一時糊涂?！彼齻冞@伙人也常常被稱作一時失足，失足女的標(biāo)簽卻等同于一個污名一輩子撕不下來。類似的辯白打動不了誰，可是江鷺還是想蒼白的說上一句。

    “我知道，為了錢嘛。”

    “不一樣，不是?！苯槺緛硐胝f小劉是為了給她還錢，但妓女之間的交情這種東西說出去誰信，說來說去她們還是為了錢，而且也沒錯，她就不再解釋。

    “那件事秋姐不出面也是沒辦法，她是為了別人好，不敢再和作jian犯科的人扯上關(guān)系了?！?/br>
    話是很刺耳的，什么叫作jian犯科，她們以前干的事難道就算是好事？黃老板還是在說。

    “你去求秋姐，死乞白賴求一場，吆喝著就把一切賺盡了，她呢還要跑上跑下瞎折騰，原本割掉尾巴就了結(jié)的事本來犯不著費(fèi)勁，小劉就是那條尾巴，對她不管不顧，你們也才能跟著好?！?/br>
    “秋姐的后臺是誰?”

    黃老板笑而不語，江鷺就一個一個猜，她知道秋姐是沒結(jié)過婚的，“是她一個情人？還是她的親戚朋友？”

    “都不是，你也別瞎琢磨了，你想摸秋姐的門摸不到的，誰還沒點(diǎn)過去？”黃老板拿手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

    這話說的也對，江鷺不知道秋姐過去是個什么樣的人，雖然她現(xiàn)在看起來像個雞頭，但是她不可能一出生就是個雞頭，她認(rèn)識些什么人，又為什么干了這等差事，江鷺是一概不知道的。兩人繼續(xù)往前走，無論是秋姐還是黃老板，能說得上話的人都說這事辦不好，她自己更是微不足道，她人微言輕，她沒本事，小劉也沒投個好胎。

    她其實(shí)也不抱希望的，她知道小劉也有錯，可是江鷺就是想試試，她總不能原諒自己坐以待斃什么也不作為的樣子，至少讓自己為小劉跑起來動起來，腿腳受累瞎忙活，心上也就不難過了，這是她唯一還能做到的事。她呀，求得就剩一個心安了。

    “這樣吧，我和你走一趟，看看有沒有辦法。”眼見山窮水盡卻又轉(zhuǎn)出一條道來，黃老板說愿意試一試，江鷺又覺得人間尚有真情在了。

    走到半路，黃老板真客氣，看見路上有賣西瓜的攤，還買了幾瓣吃，這一吃把肚子給吃壞了，就嚷著要去廁所，好不容易從廁所出來，黃老板半路又被一個電話叫走了，神色倉惶。江鷺再沒有能留住她的理由。她開始懷疑黃老板是故意吃壞了肚子，但臨走之前，黃老板往江鷺胸前塞了些錢，順手捏了兩把，猶猶豫豫，最后終于說，“你有空就去看看她，有消息，我在通知你?！?/br>
    此后，黃老板那邊再沒聽到什么風(fēng)聲，江鷺不怪黃老板，也許她貴人多忘事，好歹那天走之前黃老板還打發(fā)了一些錢給她，一個賭棍愿意舍下些錢來給別人多不容易。

    黃老板突然出現(xiàn)了又在眼皮子底下不見，江鷺想起來自己meimei，她不去找meimei，meimei決計(jì)不來找她。

    就連于山也是，于山以前三天兩頭過來玩，這一陣是再也不來了，于山不來，也還情有可原因?yàn)檫@里才發(fā)生過那樣的事，可私底下偷摸聯(lián)系一句話都沒有，兩廂離得又如此之近，倒令人心寒，江鷺認(rèn)為人情實(shí)在太薄脆，她也就想找過去看一看，看于山些忙什么這樣不管不顧了，更重要的是找個能說說話的人，這些事她沒辦法對meimei說出口，除了meimei，她竟然就沒了什么朋友，把那么一顆心更是系在嫖客身上。

    作者還有話說：

    首先要先夸兩位神仙大大，推薦我也不說了，應(yīng)該很多人都知道，她們就是吃飯帶碗和亦知大大（此處應(yīng)有掌聲，啪啪啪!!!）她們的文都寫得超棒，一定要去看哦，其實(shí)不用我多說，大家都看過了吧，因?yàn)檎娴暮芎?，這兩位是真的很認(rèn)真很用心的在寫，rou是真的香   ，好吃。

    然后就是關(guān)于這篇文，這一章是真的很啰嗦，但我保證meimei下一章會出現(xiàn)，而且有一點(diǎn)h，可能就一點(diǎn)哦。其實(shí)越寫下去，我是越懷疑自己的，我一直想寫出好看的背德luanlun文，可是感覺還是不行，我寫不出現(xiàn)實(shí)的萬分之一，所以還是乖乖的寫意吧，這篇文我就是在胡編亂造，很多地方背離常理而且突兀，嚴(yán)重脫離現(xiàn)實(shí)，請?jiān)彙?/br>
    還有我想知道除了母女姐妹婆媳外甥女姑侄還有什么禁忌的關(guān)系，我真的超愛這種，遲早要把這些寫一個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