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處的書靈似乎對她哼唧了什么，它太微弱的聲音讓喬喬實在聽不清楚，如今得知小米要走，她猶豫的說道：“我有點兒冷，一會兒你能幫我把臥室的門關(guān)嚴(yán)嗎？”

    小米點了點頭，臨走時聽話的將門扣嚴(yán)實了。

    “靈靈，靈靈——”

    喬喬故意將綁在發(fā)上的絲帶扯落。這次她長記性了，蹲在書靈身邊說話時還裝作摸絲帶的動作，她小聲詢問道：“你能知道哥哥現(xiàn)在在書房做什么嗎？”

    書靈嘆了口氣：“我現(xiàn)在就是廢靈一只，連他的靠近都感覺不到了?！?/br>
    喬喬有些失落，“那天他拿到了我的巫書，雖然我說過不準(zhǔn)他看，不過依照他現(xiàn)在的性子……”

    “是的，他沒有聽的，反而因為你的話對那本書充滿了興趣。如今那本書被他拿去了書房，說不定他現(xiàn)在正研究著呢?！?/br>
    “那我不就慘了嗎？！”

    想起自己騙了他的誓神禮，喬喬又想安慰自己?！皯?yīng)該沒事的，巫族早就隱退在大陸了，他就算拿到書也不會看懂的?！?/br>
    “你當(dāng)景琰傻嗎？”

    喬喬愣了一下，不明白書靈話中的意思。

    “他看不懂不會找資料查嗎？”

    “我告訴你，從景琰拿到你那本巫書時我就查過了，蓮聽出事時巫族分成了兩派，忠心的那派是隨著蓮聽隱世了，可是另一派，四散在大陸各國，雖說景泰恨極了巫族也下達了見者殺無赦的命令，但是他身邊仍舊留了三個巫族人。”

    喬喬將發(fā)帶又推離了自己幾分，“他們是誰？”

    “一個是景泰的私人醫(yī)生，查樂先生。他精通藥理，身為巫族最有名的巫醫(yī)他一直在幫景泰緩解蓮聽的詛咒，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瘋了，沒什么大用處。”

    “另一個是景帝國的大祭司，就是當(dāng)時你在加冕儀式見到的老者，他是巫族叛方的領(lǐng)頭人物，當(dāng)時給蓮聽按上巫婆罪名的人就是他，我估摸著景琰大概會在他那下手拿破解巫文的方式?！?/br>
    巫婆……

    如果不是書靈提起這個稱呼，喬喬險些將它給忘了。

    這種在童話中就屬于黑暗的象征，在這里也一樣。

    喬喬沒失明前從那本禁書中得知，巫族的族人分為五階，第一階是普通族人，他們雖然是巫族的后代，但并沒有巫族的能力；第二階是上等有能力的族人；第三階是純種巫族人生下的有巫族能力的貴族；第四階是至高無上的圣女；五是看護圣女維護族人安全的十位長老，不過四五階平起平坐，同時也相互制約。

    在那頁的最末端，還有用小字批注了一行：

    不能提名的第六階，背叛巫族神明被打入深淵暗谷的巫婆，這種人既不能算是巫人也不能算是外面的普通人，被按上巫婆的罪名后，她就只能在黑暗中生存，永遠不得見光。

    可以說，大祭司給蓮聽按得這個罪名很重了。但壓不住蓮聽位高權(quán)重還深的民心，所以忠心的那派跟著蓮聽一起隱退了，如今十幾年過去了，隱退的巫族沒了一絲聲息，就連書靈也不知道蓮聽還活沒活著。

    想起蓮聽，喬喬馬上就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的夢境。她趕緊問道：“書靈你快告訴我，為什么我最近總會夢到蓮聽和雁容的過去？”

    “還有還有，你知道嗎？！那天我從夢中自言自語，沒想到蓮聽竟然給我回話了，那是夢哎，她怎么可能聽得到我說話？”

    喬喬這幾天的疑問實在太多了，趁著景琰不在，她又飛速的問道：“最關(guān)鍵的是，你知道我在夢中看到了什么嗎？”

    “我看到景喬是在湖中抱出來的，景泰根本就沒碰過蓮聽，蓮聽也從沒生過孩子！”

    “……你說的這些，應(yīng)該是書中的番外故事吧？”

    書靈的一句話打散了喬喬的激動，想起自己只瞥了一眼的番外，她沮喪的嘆了口氣。

    “早知道我當(dāng)時就看全了。”

    書靈敷衍的一笑，明顯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它現(xiàn)在太虛弱了，靈力不足的它險些喪失說話的能力。原本它還能靠著喬喬供給的血液補充靈力，但它并不知傷口會讓血冰復(fù)發(fā)。不愿意在折騰喬喬，它就只能緩慢的療傷。

    “真的是因為哥哥你才……”

    “你可別給我提他了，一聽到他的名字我就發(fā)憷?！?/br>
    書靈現(xiàn)在可算是被景琰折騰怕了，它見喬喬面露愧疚還想給自己滴血，它趕緊出聲阻止：“我求求宿主放過你自己吧！”

    喬喬知道血冰發(fā)作的痛苦，但她也不愿看書靈這般虛弱，她搖頭笑了笑。如果自己的血真的能幫它恢復(fù)靈力，那她可以再咬牙承受次血冰發(fā)作之痛，誰知書靈幽幽的說道：

    “宿主，就算你不心疼你自己，也心疼心疼我吧?！?/br>
    喬喬動作一頓，聽到它無奈的說道：“你家哥哥已經(jīng)知道你是因為鏡子受傷的了?！?/br>
    “如果你再從我這劃一道傷口，他一生氣把我砸了怎么辦？”

    喬喬一想也是，只是她仍想為景琰說句公道話：“我哥哥……不會這么暴力的。”

    “他暴不暴力，你從書中不知道嗎？”

    喬喬找不到反駁的話語，因為她清清楚楚的記得，踏上王位后的景琰，沒一段時間就被按上了暴君的稱號。

    他踏著兄長親父的鮮血走上王位，坐穩(wěn)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誅殺一干亂黨舊臣。那段時間古堡內(nèi)外血流成河哀嚎不斷，有天他領(lǐng)著眾人去花園賞花，有人為了奉承他便夸獎道：“陛下您瞧，咱們的國花真是越開越漂亮了?！?/br>
    當(dāng)時景琰聞言笑了下，伸手折了枝開的最妖嬈的血鶯，低頭輕嗅。

    “你知道為什么這血鶯花越開越漂亮嗎？”

    他一開口，所有人都低垂著腦袋傾聽。

    景琰看到后滿意的扯唇，手中的花隨著他松開的動作慢悠悠落在地上。抬腳往上面碾了一下，鮮紅的汁液溢到地面，他精致的面容在此刻如同鬼魅，一字一句道：

    “因為我每天都在用鮮血澆溉?！?/br>
    風(fēng)吹過時有血腥味隱現(xiàn)，眾多血鶯花中有一朵搖了搖，滴落了一顆血珠。景琰對比了兩方的血鶯花，揚了揚眉。

    “果然啊。”

    他低低道：“果然還是用景氏血脈澆出來的血鶯花最嬌艷?！?/br>
    ☆、第26章 雪鳶與血鶯（六）

    黑化后期的景琰, 溫柔與暴戾并存。

    他會用最溫柔的態(tài)度笑看眾生, 也會用最殘忍的手段毀滅自己厭惡的一切。

    如果不是書靈提醒, 她險些就忘記了書中的景琰, 努力將腦海中的場景擠出，她倔強道：“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書是書, 現(xiàn)在的哥哥對我很好, 我不相信他會變成書中那樣。”

    “對了，你不是說景帝國還有三個巫族人嗎？”

    “一個是巫醫(yī)查樂, 另一個是大祭司，還有一個人是誰？”

    書靈知道她是想轉(zhuǎn)移話題, 如今劇情發(fā)展到這個階段，也不是以她們二人之力就能扭轉(zhuǎn)的, 想了想, 它回道：“傻子，最后一個人是你?！?/br>
    喬喬一愣：“我？”

    “可景喬是蓮聽從湖中抱出來的呀, 她又不是蓮聽親生的, 怎么可能是巫族人？”

    喬喬又仔細(xì)回憶了那場夢，冥冥中好像有一些場景不能對接, 她皺了皺眉, 腦洞大開的猜測道：“難道說景喬是蓮聽親生的，可是我卻是從蓮聽從湖中抱出來的？”

    “不對不對, 可我現(xiàn)在就是景喬呀, 我是穿成了書中的景喬, 我怎么可能會以嬰兒的身份再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里？”

    “還是說……景喬就是我，我就是景喬？”

    猜來猜去，似乎就只有這條線能對上書靈話中的意思。此時書靈開始為剛才的暴露后悔，它錯了，它真的不應(yīng)該說景帝國有三個巫族人的，見喬喬已經(jīng)將真相猜了個差不多，它還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解釋了。

    “喬喬，我……”

    正當(dāng)書靈想要對喬喬吐露實情時，臥室的房門被人推開了。喬喬一緊張又將發(fā)帶推離幾分，小手在地板上摸來摸去，這下她是真的摸不到了。

    “在做什么？”

    景琰一回來就見喬喬蹲在地上，此時她長發(fā)披散著人看起來又嬌又弱。他蹲在她面前為她理了理頭發(fā)，鼻間有發(fā)香隱現(xiàn)。

    “哥哥，你快幫我找找，我發(fā)帶找不到了?！?/br>
    景琰記得，今早她起床時，她頭上的發(fā)帶是他親手綁上去的。

    明明很緊的系扣，如今卻讓喬喬的頭發(fā)散開了。景琰看了眼她身側(cè)的鏡子，撿起腳邊的發(fā)帶。

    “散了就散了吧，先不綁了。”

    將人牽回床上時，景琰有些漫不經(jīng)心。他這稍微的走神讓喬喬被絆了一腳，喬喬跌跌撞撞的撞入他懷中，景琰順勢抱住。

    “有傷到嗎？”

    其實景琰對她夠貼心了，一般有他在的時候，喬喬很少撞到，可一旦他離開，喬喬為了能夠行動自由，磕碰和跌倒無法避免，如今她的膝蓋和小腿，估計早就青紫了。

    “哥哥還想聽我講故事嗎？”

    書靈說，按照書中的劇情，她的眼睛會在當(dāng)月恢復(fù)光明?？扇缃袼c書中的失明方式不同了，估計恢復(fù)光明的時間也會不同，喬喬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她又想了下……

    除了剛剛失明之時，景琰好似還未找人看過她的眼睛吧？

    “從前有一面魔鏡，它會說話?！?/br>
    坐到床上后，喬喬不等景琰回話，就主動講起了故事。“后來魔鏡擁有了主人，它的主人是位美麗的王后?！?/br>
    “這個故事你不是講過了嗎？”

    喬喬知道景琰會這么問，于是說道：“哥哥你好好聽，這次的結(jié)局不一樣?！?/br>
    景琰縱容的點了點頭，從梳妝臺拿來了梳子。

    “那位王后長得很漂亮，于是她總喜歡照鏡子，后來有一天，她忽然變成了瞎子，王后每日以淚洗面的同時仍愛拿著魔鏡去問‘鏡子呀鏡子，你說這世界上誰才是最好看的女人？’”

    景琰為喬喬梳發(fā)的動作頓了頓，聽到小姑娘的聲音忽然變得特別沮喪了?！扮R子說——”

    “對不起主人，我也瞎了?！?/br>
    故事講完了，喬喬知道景琰那么聰明，應(yīng)該能猜到她話中的意思。

    “哥哥有沒有覺得這個故事很悲傷？”

    景琰默了一下，從身后將人抱住?！皢虇痰难劬闷饋淼??！?/br>
    “那什么時候能好呢？”

    這么多天過去了，喬喬看不到一點希望。景琰知道小姑娘壓抑了那么多天，是真的著急了，于是給了她一個準(zhǔn)確的信息：“血冰不解，你的眼睛也無法治好?！?/br>
    這話的意思就是說：找不到解除血冰的法子，她的眼睛就不會治好。而知道解毒方法的人只有景泰，景泰是景帝國的王，他不肯說，就不會有人知道。

    于是將這話刪刪減減，真正的意思只有一個——

    她沒救了。

    “難道我要、我要一直當(dāng)瞎子嗎？”

    景琰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原本還不怎么難過的喬喬頓時感到心塞塞。她想到自己以后再也看不到美麗的世界了，眼眶一紅，就想哭了。

    “我不想當(dāng)瞎子?！?/br>
    此時喬喬披散著長發(fā)，巴掌大的小臉上，是濕潤潤的雙眸。她一哭眼角就會泛紅，景琰覺得她這副樣子既好看又可憐，將人攬在懷中忍不住又靠近了幾分，低低的哄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