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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攻略青樓樂師的那些年在線閱讀 - 第22節(jié)

第22節(jié)

    縱然我在竹舍見過不少容先生珍藏的稀罕小玩意,也禁不住驚嘆于這只雀尾哨的巧奪天工。

    我看了景弦一眼,他低聲道,“我尋常,用它喚坐騎?!?/br>
    這么說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讓我吹響它,是為了喚他的坐騎來,好讓我們快些回府去,給我包扎。

    我低頭含住雀首,輕輕吹響。拿出雀首后,我才反應過來,他說他尋常用它喚坐騎……那我方才吹,豈不是與他……?

    想明白這一點,我由衷感覺到自己的側臉正徐徐發(fā)燙,燒得腦子也有些不清明。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我趕忙要將哨子放回他的懷里。

    “放在你那里,替我保管罷。”他開口制住我的動作,垂眸看我,“行嗎?”

    “……嗯?!碧炜蓱z見,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依舊很難拒絕他。

    那聲哨喚來的是一匹黑棕色的駿馬,景弦先將我抱上去,讓我側身坐好,又翻身上馬坐在我身后,繞過我的兩臂將我抱緊,“抱住我,我騎馬很快的?!?/br>
    “……”我猶豫了下,拉住了他腰側的衣服。

    “你這樣,不怕摔下來?”他低頭看我,順勢將從我肩上滑落的銀狐大氅撈起來,繼而包裹住我整個人,柔聲道,“猶豫什么,手臂難道不疼嗎?得快些回府。”

    疼的。我不再猶豫,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然而……

    人這個動物,手臂都不太長,我這般環(huán)住他的腰,就注定我的臉會依靠在他的胸膛上。這讓我覺得極為不妥,不曉得他是怎么覺得的。

    正打算松開手問一問。

    “駕——”

    他猝然縱馬狂奔,我被駭得心驚,登時不敢再亂動,緊緊擁住他的腰,連人帶氅窩在他的懷里。

    的確如他所言,不消片刻我們便回到府中。

    他徑直將我抱進房間,放在床榻上,我趕忙說自己還不困,景弦卻讓我別動。他服務得太過周到,若不是我親自受的傷,我險些以為自己其實是得了個什么不治之癥。

    景弦喚來大夫為我調藥,那大夫是個正當壯齡的,手勁兒十分大,為我抹藥包扎時八成不懂什么叫做細皮嫩rou,下手略重。

    “你下去罷,把藥留下?!蔽乙娋跋野櫰鹆嗣?,不悅地將大夫叫走。

    大夫走出門后,我才低聲對景弦道,“他包扎得我有點疼?!?/br>
    景弦坐在我床邊,蹙著眉,輕柔地抬起我的手臂,“所以我來給你包?!?/br>
    他不愧是有妻室的,照顧起人來格外體貼溫柔。

    室內燈火昏黃,我與他對坐。

    墻角的紅梅不時散發(fā)出迷人的暗香,縈繞在我倆之間,勾得人心緒浮動。我忽想起他方才送我的那一簇紅梅。卻不敢問他紅梅的去處。

    以免教他知道,我心底有多在意他送我的東西。

    過了多時,我還恍恍惚惚地,掛念著那簇紅梅被他的侍從帶到哪里去了,便聽有人叩門詢問,“大人,您交給屬下的紅梅帶回來了。不知要放在何處?”

    我抬頭看向景弦,他也正瞧著我,“拿進來罷?!?/br>
    從侍從的手里接過紅梅,我卻不知該放在何處,低頭自話道,“倘若小春燕在,就可以插在土里,他有辦法將斷了枝的紅梅救活?!?/br>
    “斷枝的紅梅,救活?”景弦在我傷處系上結,挑眉反問。

    我點頭,“小春燕跟我說的?!鳖D了頓,我又欣喜道,“那我把這簇紅梅拿去送給小春燕?”

    景弦低頭瞧著我,眸底漾起不虞的顏色,好片刻才輕聲問,“你要將我送你的紅梅,拿去送給小春燕?”

    我想起他方才看那官兵的眼神,心底發(fā)憷,不禁挪身往后縮了縮,“景弦,你怎么這樣看我?”

    暗香扣我心門,脈脈流淌在我與他之間,牽懷纏繞。靜默深處,他似低下頭嘆了口氣,又像是在笑。只不過那笑聽起來竟覺得苦巴巴地,不似這紅梅甘甜。

    好半晌后,我才瞧他撫著額角,掩住皺起的眉,無聲與我道,“對不起,我好像……有些吃醋。”

    第27章 求求你避諱點

    我以為是我聽錯了。但他此時的神情分明真誠無比。就像他當年四處找我,向我道歉一樣,看我的眼神可以焐熱我的心。

    那是我寥寥幾次由衷地覺得,他在乎我。

    只是后來小春燕告訴我,說不定是因為我執(zhí)拗地頂著冷風找熒石的模樣實在太慘,他覺得因為這個和我慪氣心里過意不去,愧疚使然,才來和我道歉。

    我后來仔細那么一琢磨,覺得小春燕說得很有道理。

    七夕那夜,我執(zhí)意要找到熒石,他執(zhí)意要拉我去處理傷口。

    說實在的,他如今拖著我想將我從地上拎起來的模樣太過蠻橫,不曉得的一定會揣測這么個年紀輕輕豐神俊朗的少年郎怎么就去做了人販子。

    為了不讓他被過路的行人誤會,我一手抱住他的腿,一手拉著他的手腕,希望他能停一下。

    “我擔心這會兒找不到,待會兒再來的話,就會被路人撿走?!?/br>
    那么個破熒石,誰會撿走?我估量他心里是這么想的。因為我其實也是這么想的。偏生就是怕。

    貧窮如我,買不起第二塊,謹慎一點怎么了?

    他卻不似我這般認為,擰巴著眉頭對我說,“你能否分得清輕重緩急,何必為了塊石頭耽擱傷勢?”

    我正兒八經地望著他,“輕重緩急我分過,所以才趴在地上?!?/br>
    他握在我手腕上的指尖微顫,我料想他好歹還是有點感動。

    “今夜七夕,正是人多的時候,你這樣趴在地上……”他低頭瞧我,眼神是我看不懂的,“是在遭人踐踏。”

    我一時語塞。心底卻升起一股nongnong的羞恥感,這種感覺不禁引得我雙頰發(fā)燙。

    大致上來說,我明白他在說什么。他是想告訴我,不要作踐自己。

    我沒有回答,改趴為蹲,抬頭望他,“這樣是不是會好一點?”

    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就好像在說我真是個傻子。

    他這樣一個十六七歲的俊俏少年,我也不好意思要他趴下來陪我一起找。但要我趴在地上,他就在一旁看著,似乎也不太合乎常理。

    “要不你先回去練琴看書,等我找到了,就來解語樓找你?!蔽覍W⒌乜粗孛?,沒有回頭。

    聽到他在我身后,幽幽地說,“你若找到了,以后就都不要來找我了?!?/br>
    我能想象他站在我身后,居高臨下看著我的模樣。我被人居高臨下地看慣了,從前他們打我的時候也喜歡圍著我居高臨下地看我。我很害怕。但好歹習慣多時。

    唯獨十分不喜歡被他居高臨下地看著。

    所以我沒有回頭。

    可當我回過頭的時候,他留給我的就只剩下背影。

    這個橋段在我記憶中直犯模糊,許是因為我沒有看到他說這句話時的神情,所以一切都顯得空無。我只曉得他說過這句話,但不明白他為什么這樣說。

    七夕這夜,我仍舊固執(zhí)地在地上找那塊除了會散發(fā)幽光之外別無用處的石頭。結果是沒有找到。

    到現在我都分不清,我找不到石頭,究竟是因為真的被人撿走了,還是我因他一句話,心生怯懦,所以沒有用心去找。

    我唯一記得清清楚楚的是,那天晚上有無數佳偶從我身邊走過,他們的衣角被風翻起,打在我臉上。冷風如刀,衣角也如刀,我痛得厲害。

    或許這就是一個人的感覺。

    當我抬頭坐起來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

    我翻過手臂,擦傷上的血已經凝固,被地面削成花的皮也都掉落了。我很想興沖沖去告訴景弦:你看,不處理也沒什么關系。

    唯有心里空蕩蕩地而已。

    他叫我若是找到了熒石就別去找他,我如今沒有找到,也還是想要緩一緩。

    這四年來,我每日都會去解語樓找他,由于太過頻繁,已被老鴇列入了黑名單之首。老鴇放言見我一次打我一次,搞得好像我不會走后門以及翻窗似的。

    可我已經很累了。走后門和翻窗都很累。因為后門有條大黑狗總是喜歡兇巴巴地看著我,我生怕哪天一個晃神沒注意,就淪為它的口中食。

    主要是它嘴巴里掉的哈喇子太惡心,我不愿意被它咬。它沒有洗過澡,我可是洗過的。

    我熬過無數通宵,只有這次讓我覺得腦仁兒生疼。我打算找個暖和的地方先睡上一覺,等醒了就去找小春燕,和他分餅子吃。

    舊花神廟漏風漏雨,我料想此時回去也睡不好覺。興許新花神廟會收留我?guī)讉€時辰,容我小困一會兒。

    此時天剛放亮,我從上回那個沒被堵上的狗洞鉆過去,應當不會有人發(fā)現。

    果然如此,花神娘娘真仗義,縱然搬了家還是很照應她的座前小官。

    依靠在花神娘娘的背后,我舒舒服服地拿垂掛在天花板上的一截黃布當被子蓋在身上,還沒合上眼,就見一名廟里本土弟子拿著棍棒出來了。

    天可憐見,我不過是來睡個覺,不需要動用棍棒罷。趁我睡著了將我扔出去,動作輕點的話我也不會說什么的,好歹讓我先閉個眼。

    好罷,我也不怪他們。大約也不是我作的孽,從前來廟里偷吃瓜果點心的同行太多,他們防著一點也沒什么錯。

    我扯開黃布,趁那棍子實打實落在我身上之前趕忙撒腿跑了。

    游蕩,游蕩。我腦子犯暈,眼皮也開始打架,一邊瞌睡一邊走,忽而想到了敏敏jiejie。

    她作為正經人家的姑娘,家里不算太富裕,但家教甚嚴,如果不是必要的情況,我不想去打擾她。這四年我太累了,今日想睡得好一點。

    “你跟我來,悄悄地。”縱然我已十四歲,敏敏jiejie跟我說話時仍然像哄小孩子一般。她牽著我的手,輕合上后門,將我?guī)У搅怂男》块g。

    “我給你打熱水來,你洗暖和了再睡?!?/br>
    不知道為什么,我忽然眼泛淚花兒,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敏敏jiejie告訴了我為什么,“喜歡一個人,就是要受盡天大的委屈。你這四年,就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今想好好睡一覺而已。”

    外面下著小雨,我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入眠。心里還牽掛著即將被雨水淋濕的那塊石頭。

    這一覺睡得格外沉。一夢恍惚經年。我是被爭吵聲驚醒的。

    是敏敏jiejie和她父母的爭吵聲,就在房門外。我以為是因為敏敏jiejie又私自接濟我的緣故,趕忙翻身下床,赤足跑到門口,但還沒推開門,我就聽到了一個中年男人的怒吼。

    “你以為你這個歲數還能嫁什么好人家嗎?!現在街坊四鄰誰不知道你看上一個窮酸秀才?!大家對你知根知底,這里誰還瞧得上你?你若不嫁到外地去,便是給別人做妾的命!”

    一位婦人勸著他的郎君消氣,又苦口婆心地道,“敏敏,你要知道,你都二十出頭了,這個年歲還沒嫁出去,豈能再等?早些嫁到外地去,斷得干凈。”

    我開門的手滯住,望著門上的三道人影,聽到敏敏jiejie的哭聲,心底也跟著抽噎。喉頭好哽。

    “我不嫁?!泵裘鬸iejie哭得敞亮,說得平靜,“我說過了,我三年前就說過了?!?/br>
    這件事除了敏敏jiejie家里的人以外,誰也不知道。酸秀才知不知道?有一個很可愛的姑娘,已經等了他太多年。

    “嘎吱——砰!”

    門推開又合上,敏敏jiejie蹲在門后放聲大哭,我就站在她面前她都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