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笑了笑，把手縮回去。

    王閱拉著張閻匆匆進(jìn)了家門。

    “閻閻，你快去給我倒水，我想洗澡?！?/br>
    他倒不是欺負(fù)張閻，而是張閻不怕熱。夏天的時候，會出汗的活兒基本都是張閻做。

    “慢點跑?！睆堥愑芍е?。

    其他人見狀，紛紛向林巧秀和蔣大鵬告辭回家。

    晚上吃過晚飯，太陽剛落山。晚霞染紅了西邊的天空，數(shù)不清的蜻蜓在低空飛舞，在霞光的映襯下清晰可見。勞累了一天的村民這時終于可以好好地輕松一下，端著飯碗，搬著椅子坐在院子門口一邊吃飯一邊乘涼，還和左右隔壁的鄰居們高聲閑聊，不時發(fā)出一陣陣爽朗的笑聲

    王閱和張閻又洗了一回澡，穿著舒適寬松的短袖短褲，踩著拖鞋，慢悠悠地往王瑞家走去，一路上不停地和人打招呼，也不停地有村民主動和他們搭話。

    如今，張閻已經(jīng)有十三歲，精明能干，成熟穩(wěn)重，儼然是一個小大人，又連續(xù)做了兩件發(fā)財致富的大事，村民們已經(jīng)不再把他當(dāng)小孩看待，與他交流都是用成年人的方式。

    有村民問道：“張閻，你和閱閱這是去哪兒？”

    張閻直言：“去青山叔家。”

    “你們找他有什么事？”一位村民好奇地問。

    張閻如實說：“我注意到今天鎮(zhèn)上的西瓜都不太好賣，去和青山叔商量一下，想想辦法?！?/br>
    “不太好賣？應(yīng)該不會吧？”又一個村民笑容有些怪異，“我看他們回來時都是空車回來的。”

    張閻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另外一個村民試探地問：“如果明年我們也想種西瓜，不知道能不能也從大鵬那里買西瓜苗？”

    此話一出，不少村民都動了心。王青山他們前幾天都笑呵呵地空車而歸，他們看在眼里，說不羨慕是假的。

    王閱微微挑眉，捏了捏張閻的手。

    張閻干脆停下腳步，環(huán)顧所有人，“這當(dāng)然可以，只是有兩個問題必須先解決?！?/br>
    “什么？”村民們承認(rèn)張閻很聰明，但也不認(rèn)為他真能說出個一二三來，語氣很隨意。張閻仿佛沒有看到他們的神色，“第一、如果種西瓜的人多了，蔣叔需要指導(dǎo)的人就多了，到時候他顧誰不顧誰？第二、大家都種西瓜，這么多西瓜往哪兒賣？”

    村民們一怔。這個通俗的道理他們還是懂的。就像是幾年前突然興起種豌豆，第二年好多人跟風(fēng)，結(jié)果導(dǎo)致豌豆價錢大跌，不少村民都賠慘了。

    張閻見把他們鎮(zhèn)住了，又?jǐn)[出誠懇的表情，“各位叔伯，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知道你們愿不愿意聽一聽?！彼怯匈Y格說這話的，因為西瓜種子是王閱的。蔣大鵬只是明面上的人。“閻閻，你說?！蓖醺毁F的聲音突然響起。

    張閻轉(zhuǎn)頭一看，他端著飯碗站在人群外，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來的。顯然，他們的對話引起了他的興趣。

    張閻笑了笑，“如果各位叔伯真的有心種西瓜，可以這樣。明年你們先跟在蔣叔身邊學(xué)習(xí)一年，至少積累一些經(jīng)驗，后年再嘗試著種。第一次種可以少種些，萬一沒種好，也承擔(dān)得起損失。等學(xué)到了經(jīng)驗再擴(kuò)大種植面積。說不定將來我們村真的能成為西瓜之鄉(xiāng)，聞名全縣、全省，甚至全國?！睆堥惤K于說出了他和王閱的野心，但這個時候，在場的村民沒有一個人意識到這一點。

    西瓜之鄉(xiāng)！

    眾人聽得心評評直跳。

    王富貴提醒張閻，“但就像你說的，往哪兒賣？”

    張閻攤手，不確定地說：“往縣城里賣？往其他沒有西瓜的地方賣？這個……不是我該cao心的問題吧？”

    王富貴一嘻。但張閻也沒說錯。

    “閻閻，走了?！蓖蹰嗊m時地催促。

    張閻借機(jī)帶著他離開，留下一群食不知味的村民熱烈地討論著。

    王閱和張閻沒指望一次將他們說動，先在他們心里留下一道痕跡再說。

    不一會兒，兩人就到了王瑞家。

    王瑞看到他們很高興，跑出屋迎接，“閱閱、張閻，快進(jìn)來?！?/br>
    張閻看向王青山，“青山叔。”

    “張閻，閱閱，坐。王瑞，給他們拿牛奶喝?！蓖跚嗌较鐭燁^，笑問，“你們是來找我的？”

    王瑞驚訝地看了一眼張閻，但沒插話，打開冰箱，拿了兩盒牛奶遞給王閱和張閻后，安靜地在一旁坐著。

    張閻點點頭，給王閱插好吸管，說道：“上午在鎮(zhèn)上我看了一下，幾位叔叔都在鎮(zhèn)上賣西瓜，而且看得出今天賣得很慢?！?/br>
    王青山嘆了一口氣，“是啊，前幾天還很好賣。估計那些西瓜販子都是聽說了這一點才都跑來我們鎮(zhèn)上了，結(jié)果搞得大家的西瓜都賣不動。雖然今天一樣是空車回來的，但花的時間比前幾天都要久。你有什么想法？”

    “今天的情況應(yīng)該只是暫時的，因為我們的西瓜比別人的好吃是不爭的事實?！睆堥悓λ业奈鞴戏N子非常自信，“所以，我們想競爭過其他西瓜販子還是沒問題的。但就算是這樣，我們九家都擠在鎮(zhèn)上，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這并不是最佳方案?！彼f的“九家”是指買西瓜種子的七家以及他家和蔣大鵬家。

    王青山感興趣地直起身，“你的意思是？”

    第039章 干親

    “飄雨鎮(zhèn)鎮(zhèn)中心很小，但整個飄雨鎮(zhèn)很大。”張閻提示。

    王青山精神一振，“你的意思是轉(zhuǎn)鄉(xiāng)賣？是個好主意?！碑?dāng)初張閻他們賣冰棒雪糕就是這么做的，他怎么就沒想到？這種方法放在賣西瓜上完全可行。據(jù)他所知，整個飄雨鎮(zhèn)，自家種西瓜的人，有，但不多。他們的西瓜品種又好，前景非常樂觀。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可以運(yùn)一部分西瓜到縣城里去賣?！睆堥惤又f，“縣城里比鎮(zhèn)上的需求大得多。其他人可能會舍不得花這筆運(yùn)費(fèi)，但我覺得青山叔是個有遠(yuǎn)見的人?！?/br>
    “哈哈哈……”王青山被他捧得大笑，心里有些自得，他一直認(rèn)為敢想敢做是他的優(yōu)點，而現(xiàn)在這個優(yōu)點被人看出來了，盡管對方還是個孩子，“說得好！你來找我，是想讓我找其他人說？”

    張閻沒有否認(rèn)。

    “為什么是我？”王青山追問，一雙眼睛興致盎然地盯著張閻。他越發(fā)覺得和這小孩交流十分有趣，而且頗有所得。

    張閻這次沒有如他所愿說出他想聽的話，而是看了一眼王瑞，隨意地說：“因為你是王瑞的父親。相對來說，我和你比較熟一些?！?/br>
    王青山一時不知作何反應(yīng)，無奈地笑了笑，“你這小子。行，既然你這么看得起叔，叔也

    不能讓你失望。我現(xiàn)在就去找其他人說說，讓他們分別到鄉(xiāng)下去賣。但鎮(zhèn)上，總得留兩個人。”

    張閻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笑，“這個我管不著，你們自己看著辦。不過蔣叔肯定是要留在鎮(zhèn)上的，如果你們有信心競爭過他，可以留下?！绷智尚闵眢w不好，不宜跟車到處奔波。此外，蔣大鵬和林巧秀還要順便賣菜，自然是在鎮(zhèn)上更方便。

    王青山失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認(rèn)真聽他們說話的兒子，目光欣慰。兒子跟在他們身邊，總能學(xué)到點什么的。

    “王瑞，你好好招待他們，我出去一趟?！?/br>
    王青山離開后，王閱和張閻站起身。

    “我們也該回去了。”

    “這么快就走？再玩會兒?！蓖跞鹩悬c失望。

    張閻牽著王閱往外走，“我和閱閱習(xí)慣早睡。”

    王瑞只好送他們出門。

    不知道王青山是怎么和其他人說的，第二天，王閱和張閻去鎮(zhèn)上賣西瓜的時候，沒有在鎮(zhèn)上看到其他村民。

    王瑞、小胖子幾人嘗到了甜頭，依然跟著來了。

    少了王青山他們，西瓜好賣了些，但其他西瓜販子還在，競爭仍然很強(qiáng)。

    張閻和王閱打了聲招呼離開了一會兒后帶著一輛三輪車返回，三輪車上裝著兩個棉被包著的泡沫箱。

    “張閻，你要請我們吃雪糕？”小胖子盯著泡沫箱，口水直流。

    張閻沒搭理他，把車費(fèi)付給三輪車師父，抱著泡沫箱走到一間有冰柜的小賣部門口。

    王瑞他們好奇地跟過去，聽張閻和那老板說話。

    張閻說，這一百支冰棒和一百支雪糕都會作為賣西瓜的贈品，暫時借用老板的冰柜存放，每拿走一支冰棒，給老板一角錢；每拿走一支雪糕，給老板兩角錢。如果冰棒和雪糕不夠用，他會買這位老板的冰棒雪糕繼續(xù)作為賣西瓜的贈品。

    老板大喜，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下來。

    王瑞幾人均用敬佩的目光看著張閻，半天回不過神。

    張閻不耐，“發(fā)什么呆？還不去賣西瓜？買一個西瓜，贈送一支冰棒；買兩個西瓜，贈送一支雪糕或者兩支冰棒?！?/br>
    “喔！”王瑞他們?nèi)鐾扰芑赝侠瓩C(jī)那邊，叫賣得更加起勁。

    “賣西瓜咯，又大又甜的西瓜！買一個西瓜，送一支爽夠冰棒；買兩個西瓜，送一支爽夠雪糕或者兩支爽夠冰棒！”

    話音未落，不少路人都涌過來。大熱的天還要出門，他們本來就心里煩躁，一聽有便宜占，本來沒打算買西瓜的人也打算買一個了。反正，早就聽說這家的西瓜好吃！

    蔣大鵬和林巧秀望著一群人圍在拖拉機(jī)邊爭先恐后地買西瓜，先是目瞪口呆，隨即都高興起來。

    王閱抱著張閻的腰蹭“冷氣”，“閻閻，我有個主意，我們家的西瓜已經(jīng)有很大的名氣了，不如起個名字。以后不管是我們，還是其他人，叫著也方便。”

    “你想起什么名字？”張閻伸手將他額頭上被汗?jié)竦陌l(fā)絲捋開，摩挲他光潔的額頭幾秒才放開手，用帶來的折扇給他扇著風(fēng)。

    “蔣家西瓜?！蓖蹰喢摽诙觥?/br>
    張閻心思一轉(zhuǎn)，已明白他的想法，定定地看著他，“你是想……”

    王閱點點頭，“蔣叔和巧秀嬸對我們那么照顧，算是我們回報一二。”

    張閻頷首，“你決定?！?/br>
    王閱睜大亮晶晶的眼看著他，“你確定？如果這個‘品牌’經(jīng)營得好的話，會帶來很大的經(jīng)濟(jì)效益?！?/br>
    張閻輕彈他的額頭，淡然的目光里含著睥睨的自信，“你覺得我會在乎？”

    王閱綻開一笑，搖搖頭，雙眼清澈而明亮。

    張閻勾起唇角，手掌蓋住他的眼睛，在他抗議之前挪開。

    有了冰棒和雪糕的刺激，西瓜賣得非?？臁Ａ智尚愫褪Y大鵬那邊，蔬菜也在快速地減少。買西瓜的人只要還沒買菜的，幾乎都選擇在這里買。

    忙忙碌碌不到兩個小時，蔬菜和西瓜銷售一空。之前作為贈品的雪糕和冰棒也已經(jīng)賣完，張閻如約在那位老板那里買了一些。

    老板笑得合不攏嘴，因為西瓜攤的人氣，帶動他的小賣部生意也比以往要紅火。張閻走的時候他還拉著張閻說，如果明天他們繼續(xù)贈送冰棒雪糕的話，依然像今天這樣合作。

    張閻順?biāo)浦鄣卮饝?yīng)下來。

    回家的拖拉機(jī)上，除了蔣大鵬因為駕駛不方便，林巧秀、王閱、王瑞、小胖子、周蘭蘭他們每人手里都拿著一支雪咬著，迎著偏西的烈日回家，面帶笑容，臉被曬得發(fā)燙也不覺得難受

    過路的行人好奇的目光追隨著他們，引得幾個孩子得意地哈哈大笑。

    吃午飯的時候，王閱提出將他們家的這種西瓜命名為蔣家西瓜。

    這幾年，蔣大鵬的眼界和思想都開闊了，很容易就想到如果這西瓜真叫蔣家西瓜，他便占了很大的便宜，無論如何不同意。

    “不行，不行。這西瓜是該起個名字，以后稱呼起來也方便，但不能叫‘蔣家西瓜’，要么叫‘王家西瓜’，要么叫‘張家西瓜’。”

    “蔣叔，您就別推辭了。”王閱按住他的手，目光含著真摯。

    張閻拿起酒瓶將蔣大鵬面前的酒杯倒?jié)M，“蔣叔，您不必再推辭。我和閱閱已經(jīng)決定了。這幾年，您和巧秀嬸對我們多番照顧，我們一直想回報一二。而且，鎮(zhèn)上的人早就認(rèn)定了您，提到您賣的西瓜的時候，大多數(shù)人都是說‘蔣家那戶賣的西瓜’。把這西瓜起名為‘蔣家西瓜’也是怡逢其會?！?/br>
    王閱無語地斜瞥他。什么怡逢其會？這么文縐縐的，蔣大鵬能聽得懂嗎？

    張閻也意識到失言了，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也是順其自然。如果姓張或者姓王，誰知道是說的是誰？趁現(xiàn)在把名字定下來，以后我們的西瓜名氣會越來越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