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哥兒頓時垮了垮間，臉皺得更厲害了。

    不過，見紀(jì)鳶提及大公子時，似乎不再像以前那般畏懼了，言語間也似乎隨意親近了許多，且話語間似乎有些隱隱維護的意味，鴻哥兒心里頓時放下心了。

    他擔(dān)心她過得不好，擔(dān)心她是為了他在委曲求全。

    他希望大公子待阿姐好，也希望阿姐能夠幸福，最少，也要過得開心。

    ***

    “聊什么了？”

    就在鴻哥兒跟紀(jì)鳶打擂臺之際，冷不丁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了來，緊接著一道矯健的身影垮了進來。

    紀(jì)鳶跟鴻哥兒雙雙扭頭，便瞧見那霍元擎冷不丁掀開簾子踏了進來。

    他左手背在身后，視線往屋子里環(huán)視一圈，見鴻哥兒在屋子里，步子微微頓了頓，片刻后，緩緩走了進來。

    紀(jì)鳶跟鴻哥兒見到霍元擎紛紛雙雙起身。

    鴻哥兒原本在紀(jì)鳶跟前十足隨意隨性的，見這霍元前來了，立馬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好了，朝著那霍元擎行了個作揖禮，恭恭敬敬道：“見過大公子?！?/br>
    一瞬間，便又立馬恢復(fù)成了往日旁人眼中那個沉穩(wěn)淡漠的小少年。

    紀(jì)鳶見到霍元擎亦是一臉驚訝，往日里那霍元擎當(dāng)值下值的時間皆是固定的，唯有晚歸的份，卻極少有早早歸來的時候。

    她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回來了，一時，只稍稍有些尷尬，還沒有來得及做好坦然面對對方的準(zhǔn)備。

    畢竟…昨夜兩人——

    見霍元擎沖鴻哥兒淡淡的擺了擺手，隨即，抬眼向她瞅來，紀(jì)鳶只得垂著眼，立馬規(guī)規(guī)矩矩上前行了個禮，道：“公子，您…這會兒如何回來了。”

    霍元擎淡淡道：“出宮辦趟差事兒，晚膳后再入宮當(dāng)夜班差事兒?！?/br>
    頓了頓，目光在她身上打轉(zhuǎn)了一圈，似乎想要問些什么話，可見鴻哥兒在場，又給隱了下去，片刻后，徑自走到主位的那張椅子上坐下了。

    紀(jì)鳶猶豫片刻，親自倒了一杯茶端了過去，垂著眼，沒有看對方，面上卻十足乖順道：“公子，請用茶?！?/br>
    霍元擎抬眼定定看了她一陣，少頃，大掌伸了過來，端著茶杯飲了一口茶，紀(jì)鳶心下緩緩松了一口氣。

    自這霍元擎進來后，屋子一時便又靜了下來。

    ***

    鴻哥兒見氣氛詭異，正要開溜告退，卻未料那霍元擎忽又冷不丁問了聲：“在聊些什么呢？”方才在院子里便聽到了他們的說笑聲。

    他一進來，便止住了。

    紀(jì)鳶聞言，忍不住跟鴻哥兒對視了一眼，紀(jì)鳶正要張口回復(fù)，卻未料鴻哥兒忽而先一步開口了，只見鴻哥兒一本正經(jīng)的說著：“回公子，我剛才正在跟阿姐稟告公子昨日施恩許隨時我入那竹屋一事兒，阿姐知曉那竹屋里的皆是公子珍藏的典籍，囑咐我定要規(guī)矩行事，千萬不能糟蹋損壞了寶貝，并…”

    說到這里，鴻哥兒頓了頓，猶豫了一下，繼續(xù)道：“只是阿姐見公子日日忙碌不堪，只管讓我自學(xué)便是，萬不能叨擾了公子的清凈?！?/br>
    言下之意便是，給書給我便是了，至于…監(jiān)督，還是不叨擾您了。

    “哦？”霍元擎聞到，淡淡挑眉，直直的朝著紀(jì)鳶瞧來。

    紀(jì)鳶只恨不得將鴻哥兒那個鬼精的拖過來好生教訓(xùn)一頓，叫他睜著眼睛說瞎話，果然長大了，書讀多了，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扯起慌來都不帶打草稿的，若是往日里，早就罰了扎他一個時辰馬步了。

    只是這會兒，見那霍元擎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看著，紀(jì)鳶只有些悻悻道：“呃，這是你們兩個男人之間的事兒，俗話說得好，那個女子無才便是德，不對，那什么，連后宮都不得干政，我不過是一個婦道人家，如何好插手你們男人之前的事兒，這既然是你們兩個的事情，你們你們自己商議吧，我不過是個天資愚鈍的，哪里懂那些舞文弄墨的事兒——”

    紀(jì)鳶說完，只默默坐在了自個的位置上，捏了一塊綠豆糕往嘴里塞了一口。

    霍元擎聞言，淡淡的勾了勾唇，片刻后，將目光投放在了鴻哥兒身上，定定瞧了一眼，道：“行了，去吧，莫浪費了那滿屋子書?！?/br>
    說完，話不多說，直接轟人。

    鴻哥兒一臉生無可戀的去了。

    ***

    鴻哥兒走后，霍元擎直接飲完了那杯茶，片刻后，只抬手揉了揉眉心，面上似乎有些倦意，過了好半晌，忽而伸出右手握拳置于唇邊一連著咳嗽了兩聲，低低的咳嗽聲，在安靜的屋子里顯得有幾分突兀。

    紀(jì)鳶見了微愣了片刻，隨即忍不住開口道：“公子可是喉嚨不適？可是染了風(fēng)寒？頭疼不疼？”

    霍元擎只又低低咳了兩下，紀(jì)鳶見狀，忙又給他添了杯茶，送到了他跟前，霍元擎一口氣飲了大半杯，隨即，只擰著眉，低低道：“不礙事。”頓了頓，忍不住問道：“你呢？上午祝大夫來了可說了什么?！?/br>
    大概是昨日飲了不少酒，今兒個早起風(fēng)大，他天還未亮便駕馬出了城吹了冷風(fēng)的緣故，這會兒竟然隱隱有些頭疼的跡象。

    紀(jì)鳶忙道：“我無礙，身子好得緊，倒是公子您——”紀(jì)鳶頓了頓，忍不住輕輕探出手背往霍元擎額頭上碰了一下，頓時手觸電似的立馬收了回來，只覺得手背被燙著了似的，底下一片炙熱。

    “公子，您…您發(fā)燒了，額頭好燙，不行，得將祝大夫請來給您瞧瞧?！?/br>
    說著，便要起身喚人。

    怎知，霍元擎忽而身后拉住了她的胳膊，只淡淡道：“不用了，一會兒還得去入宮。”

    見紀(jì)鳶面上似乎有些焦急，頓了頓，霍元擎定定的看了她一陣，冷不丁開口道：“頭有些疼，你來捏捏?！?/br>
    紀(jì)鳶怔了片刻，猶豫了許久，不過心里稍稍有些擔(dān)憂，倒也未曾多想，踟躕片刻，只立馬緩緩來到了霍元擎身后，探出芊芊素手，摁在了霍元擎的兩邊太陽xue上，緩緩地揉了起來。

    霍元擎靠在交椅上，微微閉著眼，柔軟無骨的十指在他頭上輕輕地摁壓，力道不重不輕，不緩不急，鼻尖時不時傳來陣陣熟悉的暖香，不多時，霍元擎原本疲倦的身子漸漸放松下來，眼皮慢慢越來越沉，呼吸也越發(fā)綿長了起來。

    眼看著那霍元擎快要睡著了，紀(jì)鳶連忙在他睡著前將人喚醒了，只扶著將霍元擎送上了軟榻上歪著，霍元擎大抵是真的染上了風(fēng)寒了，發(fā)燒，皮膚發(fā)燙，時不時伴隨著陣陣咳嗽。

    紀(jì)鳶難得有些心急，立馬尋了張厚被子捂在霍元擎身上，又立即吩咐人送了熱水來，她用帕子兌了溫水給他擦臉，又將帕子墊在了他的額頭給他退燒，沒墊多久，帕子又熱了，紀(jì)鳶趴在軟榻前，一遍一遍的換，期間霍元擎數(shù)次睜開了眼，見她還在，又緩緩闔上了眼。

    霍元擎睡了一覺，到了晚膳時分，燒竟然神奇的退下來了。

    紀(jì)鳶頓時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身體好的人，連病也要比旁人好得快一些，紀(jì)鳶看著不過兩個時辰便已經(jīng)恢復(fù)生龍活虎的霍元擎，羨慕不已。

    第157章

    晚膳， 霍元擎未曾用多少， 紀(jì)鳶是特意吩咐廚房備用些清淡的湯類， 及些個清淡的清粥小菜， 葷菜不多， 霍元擎為人瞧著寡淡，但大抵是武人， 鎮(zhèn)日練兵或是巡邏的緣故，每日體力消耗巨大， 他歷來不愛吃這么些個沒有油水的食物。

    不過堪堪用了半碗粥，便不用了。

    紀(jì)鳶想了想， 用勺子又添了碗雞湯朝他遞了過去，道：“公子還是多用些吧，今兒個還得入宮值夜， 免得夜里肚子餓…”

    霍元擎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皺了皺眉， 似乎有些不大想喝。

    紀(jì)鳶見狀， 自個也盛了一碗， 用勺子舀了一口用進了嘴里， 頓時享受得瞇起了眼， 嘴里忍不住喃喃贊嘆道：“真香，不愧燉了一個下午，rou都燉爛了， 精華全都融進湯里頭了?！?/br>
    霍元擎見紀(jì)鳶那享受樣， 忍不住挑了挑眉， 看了她一眼，道：“你燉的？”

    紀(jì)鳶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嗯?！?/br>
    霍元擎沉吟了片刻，終究還是端起碗嘗了一口，片刻后，淡淡的點了點頭，道：“味道尚可?！?/br>
    紀(jì)鳶頓時開心的瞇起了眼，只笑瞇瞇補充了一句道：“可不是，我親眼看著曹mama燉的?！?/br>
    霍元擎一臉錯愕。

    少頃，這才意識過來，對方捉弄了他。

    見紀(jì)鳶捉弄了他，就跟贏了什么好玩的游戲似的，一臉開心得意，霍元擎頓時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不過，嘴角倒是微微勾了勾，片刻后，只端了碗，將剩下的一口飲盡了。

    用完晚膳后，霍元擎便匆匆往宮里趕。

    紀(jì)鳶送他到院子口，待人走后，天色漸晚，已經(jīng)到了掌燈時分了。

    邊往回走，腦海中邊想起了這幾日所發(fā)生的事情，其實，雞湯是她親手熬的，原本有些想要討好對方，為昨晚的事情，也…為早起時候忽然丟失的那個鐲子。

    她猜鐲子的丟失…跟霍元擎有關(guān)。

    有些心虛，這才巴巴頓了湯想要討好對方。

    可是，經(jīng)過下午鴻哥兒這樁事兒，經(jīng)過霍元擎生病發(fā)燒這樁事兒，紀(jì)鳶覺得霍元擎待她其實挺好的，而她待他的好，全是刻意的，帶著私心的。

    畢竟…人心皆是rou長的。

    ***

    霍元擎去宮中守夜，第二日一早就歸府了，只是，霍元擎直接去了他的蒼蕪院歇下了，紀(jì)鳶是第二日早起時才知曉大公子一早回來了。

    并沒有來她這木蘭居。

    一大早，只聽到菱兒在她耳邊叨叨道：“昨兒個公子發(fā)了燒，夜里又值守了一整夜，聽說給圣上守夜極為辛苦，一整晚，眼睛都不能合一下，昨晚刮了一整夜的風(fēng)，不知公子病情好些了沒？”

    芍藥聽了，亦是跟著添油加醋的附和道：“正是，往日公子一下值，便直接往咱們院子來了，今兒個卻直接回了蒼蕪院，聽說回了蒼蕪院便直接躺下了，莫不是病情愈加嚴重了不成？”

    頓了頓，又道：“公子身子極為強健，自我有印象這兩年，從未見過公子生過病，這老話不是說了嘛，要不就不病，要么一病準(zhǔn)會比往日里嚴重幾分，哎，長公主鎮(zhèn)日不在府中，國公爺簡直比公子還忙，公子有個什么事兒，歷來又不會驚動老夫人，便是病了，也尚且無人發(fā)覺，只能硬生生的挺著，想想，便是奴婢小時候病了，奴婢的娘會摟著奴婢哄著，奴婢的爹會一連著走七八里地去鎮(zhèn)上給奴婢煎藥，倒是公子打小…哎，這么一想，公子雖位高權(quán)重，高高在上，有時，倒也怪可憐的——”

    芍藥說完，還忍不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菱兒也跟著嘆息一聲道：“可不正是，這人跟人有時真的沒法比，誰說咱們丫頭片子就一定過的不好，誰說高高在上的主子就一定過的肆意暢快呢。”

    兩人你一哀來我一嘆，紀(jì)鳶被這兩只蜜蜂給吵得腦袋瓜子嗡嗡嗡的疼，過了好半晌，只緩緩道：“那蒼蕪院乃是正院?！?/br>
    言下之意，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妾氏，去了不妥。

    菱兒與芍藥不由對視了一眼，芍藥尋了一支金釵戴在了紀(jì)鳶頭上，笑著道：“這又有何妨，主子您還沒入大房之前，雅苑那位每月都會往蒼蕪院跑兩趟，美名其曰是為了給公子送親手做的鞋襪，實際上打的什么主意，哪個不知，緣何她去得，主子您去不得？”

    菱兒替紀(jì)鳶編了幾個小辮子，斜著別在了額前，笑著道：“正是，更何況大房女眷本就不多，如今公子生病了，主子您不去上前伺候著，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況且，自打入了這大房這么長時間以來，主子您還從未踏入過蒼蕪院了，便是權(quán)當(dāng)認認路，也該去了。”

    這兩個小丫頭上眼藥的本事還挺強的，紀(jì)鳶竟然覺得無話反駁，沉吟了良久，只緩緩問了句：“公子早起回來后，用過了早膳不曾？”

    芍藥笑瞇瞇道：“沒呢，沒呢，奴婢早早便打探好了，公子回來只簡單的沐浴一番，便直接歇下了，聽蒼蕪院里的小姐妹們說，公子氣色不大好?！?/br>
    紀(jì)鳶想了想，只緩緩道：“去之前，且先去一趟廚房吧。”

    菱兒跟芍藥聞言，紛紛一喜。

    ***

    小時候鴻哥兒身子羸弱，時常生病，還曾患了咳疾，時?？人?，呼吸不上來的那種，在紀(jì)鳶的記憶中，每每鴻哥兒生病了，娘親小尹氏會每天給鴻哥兒煮碗冰糖梨汁水兒，每次還會多煮一碗，紀(jì)鳶也會有份。

    后來，鴻哥兒長大了，身子漸好，病少了，但但凡一生病，紀(jì)鳶都會給他熬制一碗冰糖梨汁湯，好像，這樣便會好得快些似的。

    這日，紀(jì)鳶也親自來到了廚房，煮了一碗冰糖梨汁水兒，用小火慢燉了一個時辰，紀(jì)鳶親自給燉的，打扇、添加火候。

    梨水兒熬好后，剛要離開廚房時，恰好遇到了老夫人跟前的紫蘇姑娘，紫蘇姑娘為人和善，與人親近，跟尹氏相交甚好，便是當(dāng)年紀(jì)鳶在霍家默默無聞時，亦是對她笑顏相待，這會兒見了紀(jì)鳶，亦是客氣走了來，沖她行了禮，客氣的打起了招呼來。

    紫蘇是親自過來給老夫人取早膳的，見紀(jì)鳶一大早手中端著一盅湯食，不由笑著道：“姨娘倒是賢惠，這一大早竟然親自下廚，公子倒是有口福了?！鳖D了頓，只忍不住輕輕嗅了嗅道：“咦，這個味道倒是別致，聞起來似乎有些甜膩的味道?！?/br>
    紫蘇不由詫異，在她的印象中，大公子歷來是不碰甜食的，是以，紫蘇一臉好奇的看著紀(jì)鳶手中的湯忠，好奇她燉的什么。

    紀(jì)鳶只笑著道：“是梨水兒，不過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手藝，在jiejie跟前，實在是班門弄斧了。”

    紫蘇生了一雙巧手，吃喝用度，樣樣精通，是府里出了名兒的能耐人。

    紫蘇聞言，沉吟了片刻，只一臉詫異的看著紀(jì)鳶道：“梨汁潤喉潤肺，確實是個好東西。”頓了頓，又道：“這幾日天氣轉(zhuǎn)涼，有不少人受了涼，可是公子嗓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