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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顯國公府在線閱讀 - 第59節(jié)

第59節(jié)

    他的人?有了他的孩子?

    此等胡言亂語,不過是為了與那杜衡斗智斗勇爭奪的籌碼罷了,她臨時起的意,萬不料,竟被當事人撞破呢?

    不知這冰冷刺骨的眼神,是對杜衡的,還是對她的,當即嚇得縮到了床角,滿心畏懼,整個人哆嗦了起來。

    經(jīng)歷過這樣一場大陣仗,紀鳶早已經(jīng)身心疲倦,她以為她今日必定逃不出那杜衡的魔爪了,她強自鎮(zhèn)定的與那惡霸斗智斗勇,心里甚至做好了與他魚死網(wǎng)破的打算。

    遭人扯壞了衣裳調(diào)戲了不說,挨了巴掌,又被生生掐住了脖子,只覺得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一圈,此刻,臉上又紅又腫,脖子一圈起了五個指印,只一臉狼狽的癱坐在床榻上,像個下賤的貨物,遭人肆意褻玩觀摩,哪里還有半點書香閨秀的模樣。

    大俞注重禮教,尤其是京城,禮教更為嚴苛,今日之事,倘若被傳了出去,她的名聲便徹底毀了。

    雖最終保全了自己的清白,可不知為何,紀鳶只覺得無比的委屈、絕望,只覺得生活為何這般艱難,她自問行事做派處處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她從不張揚、從未主動惹事惹禍,可是,事情總是上趕著涌來,府里,府外,令人片刻不得安寧。

    她到底年紀也好小,尚未及笄,被這霍元擎從天而降獲救了,心里應當是感激的,慶幸的,可是,她歷來有些怕他,被這樣一張冷臉盯著,在這般情形中,只覺得羞愧又屈辱又畏懼,紀鳶渾身打著哆嗦,不知為何,竟覺得鼻尖一陣泛酸,竟然委屈得落了淚,只將臉埋進了床褥間,輕聲嗚咽了起來。

    那杜衡欺凌她的時候,她沒哭,這會兒被這霍元擎一瞪,只覺得及委屈又害怕,同時也有些后怕。

    霍元擎皺眉盯著紀鳶看著,見她姿勢扭曲,身子趴著,將整張臉埋進了被褥里嚶嚶哭泣,像只受了欺凌的小貓兒似的,甚是可憐。

    霍元擎瞧了一會兒,背在身后的手輕輕撫了撫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片刻后,轉(zhuǎn)過身來沖殷離淡淡吩咐著:“替她將繩子解了。”

    殷離立即稱是,正要過去,卻見紀鳶哆嗦一下,下意識往角落里縮了一下。

    殷離腳步一頓,只有些為難的看向霍元擎。

    霍元擎板著臉,蹙了蹙眉,往她殘破的衣衫上打量了一圈,片刻后,沖殷離道:“將馬車上那個丫鬟領(lǐng)來?!?/br>
    ***

    不一會兒,菱兒便匆匆跑了來,見紀鳶衣衫不整,滿身狼狽,菱兒頭皮一麻,當即雙眼一紅,落淚喊著:“姑娘,姑娘,奴婢…奴婢來了——”

    只立馬朝著紀鳶跑了去,一把抱住紀鳶,見她手上腳上還被綁著,立即替她松了綁,見她衣裳不整,立馬脫了自個的衣裳披在紀鳶身上,見紀鳶臉上身上有傷,菱兒只抖著雙手輕輕撫著,嘴里嗚咽著:“姑娘,您…您疼不疼,還有哪里有傷,菱兒該死,菱兒該死,沒有看好姑娘,讓姑娘遭了這般罪,菱兒…菱兒…”

    菱兒一陣后怕,說到傷心處,只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又立馬死命抱住紀鳶,如何都不敢撒手。

    紀鳶見了菱兒,亦是緊緊抱著她,只淌著眼淚不說話。

    一時間,屋子里由一個女子哭,變成了兩個女子哭。

    一屋子男子,只有些束手無策。

    ***

    過了好一陣。

    殷離派人將倒在地上的杜衡拿下了,只道:“主子,此人——”

    霍元擎淡淡擺手,示意將人拖下去處置了。

    殷離想了想,道:“公子,此人乃是杜貴妃的親侄兒,杜貴妃如今專寵六宮,此舉可否有些不妥?!?/br>
    霍元擎半瞇著眼看著他,片刻后,只一字一句道:“那便送去兆司局?!?/br>
    殷離聽了一愣。

    兆司局乃是刑部其下最為殘忍陰毒之所,里頭有著整個大俞最為殘暴的十大酷刑,進入那兆司局之人,通常皆是謀逆、謀反等逆賊罪犯,通常進入這兆司局之人,只有進沒有出的,這十大酷刑包括剝皮、車裂、蒸煮、割據(jù)、棍刑等,其中宮刑算是最溫和的一種。

    恰好這日,宮中出現(xiàn)行刺,霍元擎手刃主謀,追殺共犯出城,主子的言下之意便是——

    殷離將目光投放在那杜衡面上,嘴角微抽了抽,片刻后,只沖兩個手下吩咐道:“將今日這行刺圣上的逆犯送去兆司局審問,便說,此來咱們主子親手擒住的同謀?!?/br>
    兩位手下拖著杜衡領(lǐng)命而去。

    這一去,乃光明正大的去,怕是小命難保,便是活著,也怕是個廢人了。

    ***

    事情料理完后,那霍元擎背著手往外走去。

    紀鳶由菱兒小心翼翼的攙扶下床,不知是手腳捆久了麻了,還是中了迷藥,身子一陣軟綿無力,下榻時,只見紀鳶身子一軟,與菱兒兩個雙雙跌坐在地。

    霍元擎走到門口,聞言,只繃著臉似有些不耐煩的轉(zhuǎn)過臉來。

    紀鳶只微微咬著牙,扶著菱兒掙扎要起。

    見門口那人雙眼冷箭似的向她掃來,紀鳶身子便又是一抖,只紅著眼,忍著痛要從地上爬起,然而下一瞬,只覺得視線一黑。

    只見那霍元擎脫下了身上的黑袍罩在了紀鳶臉上,將她整個裹得嚴嚴實實的,隨即,將她整個人撈了起來,隨手夾在腋下帶了出去。

    紀鳶整個人已經(jīng)呆住了,她身子朝前,頭朝后,背朝上,臉朝下,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在倒流,對方步伐又大又快,紀鳶整個暈頭轉(zhuǎn)向,只頭暈目眩的聽到身后菱兒在追著喊:“姑娘,姑娘…”

    一直到將紀鳶扔進了馬車里,這股眩暈感才漸漸消失。

    上了馬車后,那霍元擎便一直靠在馬車上閉目養(yǎng)神,整個狹小的空間里氣氛陰冷又壓抑,紀鳶縮在馬車角落里,大氣不敢出一下,一直到了霍家門外,這才無意間瞧見到他的右臂滲出了鮮紅了血,地毯上滴紅了一大片。

    第94章

    此時,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殷離在外頭稟道:“公子, 到了?!?/br>
    卻見那霍元擎闔著眼坐在馬車上,并無動靜。

    這時,菱兒在馬車外窸窸窣窣了一陣, 方湊到簾子外, 壓低了聲音小聲提醒道著:“姑娘, 到了。”

    紀鳶小心翼翼的抬眼瞧了對面那位一眼, 少頃,只垂著眼, 緩緩扶著下馬車,剛掀開簾子, 只見紀鳶面上糾結(jié)了好一陣, 又忽而將簾子重新落下了, 只鼓起勇氣扭頭沖那霍元擎道了聲:“您…您流血了, 鳶…鳶兒替您包扎下罷…”

    對方似乎沒有料到紀鳶會這般舉動,只淡淡抬眸, 兩眼盯著紀鳶瞧了一陣。

    話說出口,紀鳶便差點兒要咬了自個的舌頭,只覺得那目光盯得紀鳶頗有些不大自在,紀鳶硬著頭皮任他打量著,過了半晌, 只聽到馬車想起了一道清冷的聲音, 道:“嗯?!?/br>
    紀鳶愣了一下, 似乎有些沒有料到對方會應承,不多時反應過來,只緩緩呼出一口氣,立馬從懷里摸出了一塊帕子,緩緩朝著對方走了過去,對方人高馬大,傷口在手臂上,紀鳶不敢坐在他身邊,只屏住呼吸,蹲在了他腳邊。

    紀鳶雖鮮少伺候過人,但往日跟在尹氏跟前侍奉,又打小照看鴻哥兒長大,亦算是個心靈手巧的,只那霍元擎是名男子,紀鳶有些不敢靠得太近,此刻對方又正襟危坐著,身上歷來有股上位者的高高在上,從來沒有自動配合他人的習慣。

    紀鳶捏著帕子,踟躕了好一陣,只得又緩緩湊過去了幾分,輕聲道:“您…手臂低點兒…”

    聽到紀鳶的提示,那霍元擎這才緩緩抬了抬手臂。

    紀鳶蹲在他腳邊,拿著帕子輕手輕腳的纏在了他的臂膀上。

    衣袖上全是血,傷口極深,透過黑色的面料,依稀可以看到里頭皮rou綻開的模樣,紀鳶頭皮有些發(fā)麻,動作輕得不能再輕,生怕一個沒控制住,牽扯到了對方的傷口。

    鼻尖都隱隱滲透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這傷口,不知是不是方才抱她時裂開的。

    紀鳶垂著眼眸,心下有些復雜。

    這一路上,紀鳶已從之前的驚恐中漸漸平靜下來了,對方如何會突然出現(xiàn)?為何會來解救她于水火中?見菱兒跟他們一道,紀鳶心里似乎有些頓悟,可更多還是感到無比的驚詫及…感激。

    甭管對方是舉手之勞也好,或是臨時起意也罷,終歸是幫了她,救了她的,他救下的不僅僅是她的清白,興許,是她這條命。

    紀鳶無以為報,盡管懼他,怕他,但多少還是想要回報一二,而她手無縛雞之力,唯一能夠做到的,興許便是眼前出這么一份小小的力而已。

    對著霍元擎,懼怕到了頭,連紀鳶自個都沒發(fā)覺,她對他,只不自覺在討好著,應許,畏懼到了頭,便被恐嚇除了些許…奴性?

    ***

    整個過程,霍元擎都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好像受了傷的不是他本人一樣。

    就連最后那一下,待包扎完后,在他傷口上系了個結(jié),一時沒控制住,力道有些重,紀鳶嚇了一大跳,嘴里發(fā)出了“茲”地一聲,一抬眼,恰好撞上了對方幽黯的目光,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紀鳶這才悄然松了一口氣,起身沖那霍元擎福了福身道:“今日多謝大公子出手相救,鳶兒無以為報,請受鳶兒一拜?!?/br>
    說罷,未待那對方回話,紀鳶立馬轉(zhuǎn)身下了馬車。

    馬車里,霍元擎順勢抬起胳膊,盯著臂膀上這只被系得整整齊齊的蝴蝶結(jié),淡淡挑眉。

    下馬車后,殷離將馬繩交給一旁的下人,朝著紀鳶走來,只一本正經(jīng)的沖紀鳶道:“紀鳶姑娘,之前替紀姑娘抬轎的四個轎夫已被安置妥了,他們不會胡言亂語,今日之事兒,紀姑娘無需憂心,只是…另有一王家隨從,尚未安置,主子讓交給紀姑娘自行處置?!?/br>
    紀鳶聽了怔了片刻,沒想到這大公子身邊之人行事作派竟如此周全。

    這里是霍家西門,將紀鳶送到這里后,霍家大公子的馬車便又繞去了霍家大門,走后,玉笛立馬緊張的跑了過來,沖紀鳶道:“紀姑娘,您打哪兒去了,嚇死小的呢,您…您無礙罷?”

    紀鳶只強自擠了一抹笑,道:“無礙,上錯了轎子。”并未多言,見玉笛狐疑的瞅著她,也并未過多解釋,只又問道:“你何時來這兒的?”

    玉笛撓了撓后腦勺道:“小的是被霍家人送到這兒的,與那幾個轎夫一道,只說讓小的在這兒候著便是,一會兒姑娘便回了,方才姑娘不見了人,可嚇死小的了,咱們公子特意吩咐小的前來護送姑娘,倘若將人給送丟了,公子定會將小的給扒皮抽筋了去,好在菩薩保佑,姑娘萬?!?/br>
    玉笛是個人精,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自是分得一清二楚。

    當即,紀鳶只笑了笑,沖菱兒使了個眼色,菱兒抓了個荷包塞到了玉笛手中,紀鳶笑著道:“勞煩你跑了這一遭,這幾個錢拿去買酒吃吧,今兒個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莫要走夜路了…”

    如此,將玉笛打發(fā)走了后,這才回了府。

    ***

    紀鳶一直強自挺到了院子里,只覺筋疲力盡,甚至連尹氏那里都未來得及去報聲平安,便直接歪倒躺下了,當夜,便開始高燒不斷,燒糊了腦袋,整夜整夜夢魘纏身,夢話不斷,大半夜連嬤嬤都給驚動了。

    當夜,嬤嬤親自撐著拐杖守在紀鳶跟前,一遍一遍換冷帕子給她降溫,到后半夜,將命抱夏尋了白酒來,噴灑在紀鳶背上,連夜給她刮痧降溫,紀鳶迷迷糊糊說著胡話,迷迷糊糊間醒來,飲了兩口水便又昏睡了過去,一直反反復復,直到第二日夜里,這才悠悠轉(zhuǎn)醒。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一直延續(xù)了七八日。

    來得太急太快,將尹氏跟霍元昭都給嚇著了。

    聽嬤嬤道,上一次紀鳶重病,還是母親小尹氏過世后,姐弟二人在奔赴京城途中病了月余,那次來京,一路走走停停,走得無比艱辛。

    卻說紀鳶大病這段時日,久困于內(nèi)宅,對外頭情況毫不知情。

    諸不知外頭已經(jīng)鬧翻天了。

    第95章

    皇上在宮中被行刺, 杜家大公子被以謀逆之罪送進了兆司局, 此事在這熱熱鬧鬧的年底猶如平地炸響了一道巨雷, 在表面平靜,實則暗潮涌動的京城霎時便引發(fā)了一陣軒轅大波。

    當今圣上不過五十,正是龍虎之年, 然下頭諸位皇子們年紀漸長, 盡管太子已立, 但太子卻是前崇皇后之子, 皇后在太子幼年時已菀,太子雖被冊封, 但沒有母后庇護,并不討圣上喜愛。

    眼下杜貴妃盛寵, 其下二皇子如日中天, 加之二皇子性子寬厚嘴甜討喜, 深得圣上厚愛。

    除此以外, 現(xiàn)武皇后之子五皇子又占了嫡出身份,五皇子重武, 還曾隨著霍家一道外出出征,守衛(wèi)邊疆,受過不少戰(zhàn)功佳績,在幾位皇子跟前,算是比較特立獨行的存在。

    諸位皇子們之間的實力似乎誰也不比誰好, 卻又誰也不比誰差, 誰不想坐上那至尊寶座, 是以,隨著諸位皇子們年紀漸長,朝中局勢越發(fā)難辨。

    此番,二皇子其下最大的擁護者杜家被牽扯進了刺殺皇上的謀逆案中,怎會不引發(fā)朝局震動?一時間,整個杜家都被牽扯了進來,借此機會,朝中各方勢力開始發(fā)難的發(fā)難,借此打壓的打壓,借此布局的布局,弄得整個朝野震動。

    二皇子定是要立保杜家的,只那杜衡被送進兆司局當日便被連夜審問,不過兩三日下來,便已被兆司局狠毒的嚇得神神叨叨,神志不清,翻來覆去,嘴里只會神神叨叨念叨著:“不要閹我,不要閹我…”

    儼然已快要癡傻了。

    此時,早已不僅僅只在那杜衡個人安危了,牽扯至整個杜家,包括二皇子這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