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周刺史怔了怔,望著她離去的嬌小背影,神情復(fù)雜。 第75章 九寧之前準(zhǔn)備去青竹縣, 行囊早就收拾好了。 周刺史急著要送她去鄂州, 一應(yīng)護衛(wèi)早就準(zhǔn)備齊全,她要做的也不過是清點一下自己的行李。 侍婢們還被扣押著, 周刺史另撥了一批人過來服侍她, 幾個侍婢走路步子輕快, 手腳麻利,一看就知道會武藝, 大概是專門看守她的。 九寧站在院子里,環(huán)顧一周, 身邊沒有一個認識的仆役。 下人們得了周刺史的吩咐,不敢和她多說話, 腳步匆匆, 有條不紊地搬運箱籠器具。 九寧心想, 這樣也好, 公平交易,干脆利落。 免得她的人圍著她哭哭啼啼的, 那就太可憐了,想想都覺得凄涼。 周刺史不肯揭露九寧的身世, 這讓周嘉言感到非常失望,但想到九寧就這么被趕去鄂州,說不定以后都不能回來了,他又轉(zhuǎn)怒為喜, 帶著隨從過來催促九寧趕緊收拾東西。 “濫竽充數(shù), 遲早還是要露餡的。以后沒人給你撐腰, 你的好日子還在后頭!” 九寧低頭整理披帛,“周嘉言,還沒人告訴你?” 周嘉言眉頭皺起:“告訴我什么?” 九寧淡笑:“使君想要我心甘情愿地離開,我當(dāng)然不肯答應(yīng),找使君討了一個承諾——你費盡心機來收集證據(jù),哪能讓你白辛苦一場!” 聽出她的話外之音,周嘉言心里一突,這個meimei從來就不安分,她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九寧卻不肯接著往下說了,“等我走了以后,你親自去問使君罷?!?/br> 周嘉言性情急躁,怎么可能忍得?。?/br> 立刻轉(zhuǎn)身去找周刺史。 周刺史的幕僚攔住周嘉言,說使君現(xiàn)在不想見他。 周嘉言不敢硬闖,恨得直咬牙,只得轉(zhuǎn)身回來找九寧。 “你到底和伯祖父說了什么?!” 九寧懶洋洋地坐在長廊上,倚著美人靠吃雞頭米,見他怒氣沖沖回來,嘴角輕翹。 “周嘉言,你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使君最看重的是什么,從你查到一點東西就迫不及待要宣揚出去開始,家主之位注定和你無緣。這一次,使君真的對你失望透頂?!?/br> 周嘉言年輕氣盛,心胸狹小,這些都不算什么大毛病,周刺史雖然覺得他不如周嘉暄寬厚,但還沒有到厭惡他的程度。 直到周刺史發(fā)現(xiàn)周嘉言寧愿讓周家蒙羞也要揭露九寧的身世,他心里只有自己的私仇,壓根不管這么做會給家族帶來什么影響。 而周刺史一切為家族考慮,甚至連自己的親兒子都可以犧牲。 試問像周刺史這樣的人,怎么看得上周嘉言? 周刺史已經(jīng)向九寧承諾,周嘉言永遠不可能接掌周家。 至于周都督那邊,他早就放棄周嘉言了。 “這不可能!” 周嘉言沉了臉面,因為太過激動的緣故,臉皮輕輕抽搐起來。 九寧攤手,自顧自接著吃雞頭米。 周嘉言躁怒,雙手緊握,手背青筋浮動,怒吼:“你這賤……” 一句話還沒罵出來,周圍的仆從忙圍過來,架住周嘉言,捂他的嘴。 “郎君怎么糊涂起來了?九娘可是貴主,豈能輕賤?” “郎君可能是撒癔癥了,別嚇著貴主,還請回房去?!?/br> 二話不說,強行將狂怒的周嘉言拖走。 九寧嘖嘖了幾聲。 周嘉言心高氣傲,自命不凡,仗著嫡長孫的身份頤指氣使,現(xiàn)在他的希望徹底破滅了,看他以后還怎么得意。 素日被他瞧不起的堂兄弟們會一個接一個地超越他,他的“好日子”才是真的在后頭。 九寧拍拍手,站起身,背著手在蓬萊閣轉(zhuǎn)一圈。 仆役們態(tài)度恭敬,照著她的吩咐收拾東西,一直忙到大半夜。 周刺史怕夜長夢多,當(dāng)天就布置好所有關(guān)節(jié),通知九寧準(zhǔn)備動身。 九寧沒有說什么,確認過所有賬目都對得上,抬腳便走。 她這完全不留戀的態(tài)度讓周刺史不由得好奇:“九娘,你恨伯祖父嗎?” 九寧反問:“使君覺得呢?” 周刺史捋須一笑,感慨道:“這樣冷靜行事才好,怨天尤人幫不了你什么。你這么機靈,去了鄂州也能過得很好?!?/br> 強大的時候不妨任性一點,受制于人的時候也不必氣餒,認清現(xiàn)實,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路,總有一天能擺脫困境。 這道理誰都懂,但周刺史還是驚訝于九寧的反應(yīng)速度。 他忽然說起玩笑話:“你生父或許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九寧沒接這句話。 她的生父肯定早就不在人世了,厲不厲害并不重要。 周刺史又問:“你恨你母親嗎?” 九寧淡笑,搖搖頭,“當(dāng)然不。” 周刺史語氣一變,道:“她讓你蒙羞,害你處境兩難,如果她早做準(zhǔn)備,你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才知道真相。” 九寧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想問使君一句,假如我阿娘嫁給周百藥的時候如實道出她已經(jīng)有孕的事,你們會留下她腹中的孩子嗎?” 周刺史不語,皺眉沉思。 是啊,如果崔氏當(dāng)時有孕,那么她選擇隱瞞下來也是人之常情,因為誰也不能保證周家容得下她的孩子。 本來就是一場互惠互利的婚姻而已。 “阿娘沒有讓我蒙羞,我很佩服她。”九寧一字字道,姣好的面孔上神情認真。 即使證據(jù)確鑿,她依然不相信崔氏會做出和人私通的事,也不認為崔氏會故意瞞著她實情。 當(dāng)年的事肯定有隱情。 崔氏冷傲歸冷傲,但她有冷傲的資本,絕不是那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虛偽性子。 只有等當(dāng)面問過雪庭才能知道真相。 周刺史啞然,半晌后,點點頭。 是個好孩子呀,可惜她不姓周。 第二天,周刺史派自己的孫子送九寧出城。 六郎和七郎會陪九寧一起在鄂州住兩年。 兩位堂兄從祖父那里得知了部分實情,看到九寧時,神色恍惚,欲言又止。 他們前些天還有說有笑,一起去斗雞場玩…… 九寧神色如常,和兩位堂兄見禮,上了馬車。 六郎、七郎嘆口氣,騎馬跟上她的車駕。 周刺史囑咐過要低調(diào)行事,但他們一行幾百人出城,路上還是招來不少探究好奇的注目。 九寧一手托腮,坐在簾后,透過窗格看外面的街景。 富庶安平,繁華熱鬧。 以后大概見不到了。 出了城以后,嘈雜人聲如流云一般隱去,外面安靜下來,路邊人煙稀落,偶爾有幾輛牛車經(jīng)過,鈴聲叮鈴。 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官道后面突然傳來一片馬蹄聲,沙塵飛揚。 一名身穿窄袖袍衫的少年郎策馬急追過來,甩鞭聲清脆響亮。 護衛(wèi)們立刻戒備起來。 等那一人一騎弛近,護衛(wèi)們對望了一眼,收起武器。 來人是十一郎。 六郎和七郎雖然同情九寧,但他們是周家兒郎,不敢在這個時候心軟,始終盡忠職守地跟在馬車旁,警惕路上出什么意外。 見十一郎來了,兩人一個留在馬車旁,一個緊夾一下馬腹,走到十一郎面前。 “阿弟,你趕來做什么?” 十一郎快馬加鞭追上來,吹了一身沙土,灰頭土臉道:“我來送一送九娘!” 六郎皺眉道:“別胡鬧,快回去!” 十一郎吐一口唾沫,抹把臉,道:“不會耽誤多久,我就想送一送九娘,你看我人都過來了,哪能掉頭回去?” 說著不住伸長脖子往前面看。 “九娘呢?” 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狀,六郎著實頭疼,壓低聲音警告他:“我阿翁派了高手在隊伍里埋伏著……就是預(yù)備九娘的人來搗亂,看你是周家郎君,他們才沒有現(xiàn)身,你要是真的胡鬧,他們照樣不會手軟!” 十一郎苦笑道:“堂兄,我一個隨從都沒帶,就靠我一個人,能做什么?我不是來搗亂的,就是想和九娘說幾句話?!?/br> 六郎回頭,和七郎交換了一個眼神,點了點頭。 十一郎千恩萬謝,撥馬走到馬車旁。 “九娘……”他翻身下馬,撲到車窗前,“我來了?!?/br> 簾子掀開,九寧笑著伏在車窗上往外看,依舊是眉眼帶笑的樣子,眼神靈動,不見一絲頹喪亦或是傷感。 “十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