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裴望之回頭看一眼房門緊閉的柴房,問:“都督,您看……該怎么安置李司空?” “河?xùn)|亂了這么久,河?xùn)|軍早已元?dú)獯髠?,還丟了不少地盤,就算李元宗回去主持大局,他以后只能占據(jù)太原,不可能再帶兵攻打江州?!?/br> 周都督果斷道,“派人送他回太原,而且要大張旗鼓地送,讓天下人都知道,是我周麟不忘舊日情誼,冒險救下李司空。” 裴望之明白周都督這么做的深意,點(diǎn)點(diǎn)頭。 有了這一次的救命之恩,以李元宗愛面子的作風(fēng),以后估計也不好意思再為難江州。 人是要放的,不過也不能說放就放。 裴望之派侍女服侍李元宗梳洗,為他換上穿慣了的錦衣繡袍,備下美酒佳肴,為李元宗壓驚。 李元宗這次吃了個大虧,像喪家犬一樣到處躲藏,換了身衣裳,脾氣又回來了,冷笑:“這是要送我上路?” 裴望之笑著道:“都督不忘司空當(dāng)年的提攜之恩,愿助司空重新奪回太原?!?/br> 李元宗眉毛動了幾下。 “司空是何等英雄人物,怎么能就這么敗于逆子之手?還有您那位義子阿史那勃格,都督已經(jīng)命人為他醫(yī)治?!?/br> 裴望之說完,為李元宗斟了一碗葡萄酒。 河?xùn)|的葡萄酒,歷來為文人墨客所推崇。 李元宗低頭,望著酒碗里泛著鮮潤色澤的酒液,沉吟良久。 他端起酒碗,微不可察地嘆口氣,“周麟有什么條件?” 裴望之微微一笑,笑容誠懇憨厚。 雙方順利訂下盟約。 李元宗這人沒別的好處,就是好強(qiáng)、愛面子,哪怕知道自己吃虧也絕不承認(rèn)。 他現(xiàn)在孤零零一個人,身邊就一個重傷的義子,自己又是階下囚,為了回太原懲治那些逆子,不得不含恨答應(yīng)周都督提出的諸多要求。 周都督逼李元宗寫下盟約,心下得意:只要李元宗坐鎮(zhèn)河?xùn)|,江州就不用怕腹背受敵。 得意地捧著盟約書看了好一會兒,周都督忽然沉下臉。 一旁的裴望之嚇一跳,以為盟約書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都督,哪一處需要修改?” 周都督搖搖頭,放下盟約書。 “李元宗的兒子們已經(jīng)殺紅了眼,怕李元宗回到太原以后殺了他們,所以不愿承認(rèn)李元宗還活著??珊?xùn)|軍里總還有忠心于李元宗的部下。雍王李昭心機(jī)深沉,未必不能幫李元宗奪回太原,但他卻舍近求遠(yuǎn),不惜千里迢迢來找我……” 裴望之面露疑惑之色,“河?xùn)|大亂,李司空沒有援兵相助,貿(mào)然暴露身份太危險,而且圣人很可能還在追殺雍王,雍王自身難保,他們南下來求都督,雖然是舍近求遠(yuǎn),但更為穩(wěn)妥?!?/br> 周都督繼續(xù)搖頭:“李昭求的不是穩(wěn)妥,他故意領(lǐng)著李元宗南下,就是想促成我和李元宗的合作,我不殺李元宗在他的意料之中,我逼李元宗簽訂盟約書,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管周都督做什么,都在李昭的謀算之內(nèi)。 裴望之頭皮發(fā)麻,一陣悚然。 明知這一切都只是李昭全盤計劃中的一環(huán),他們還是得這么做。 “雍王到底在謀劃什么?” 周都督嘴角一勾,負(fù)手而立:“不管他在謀劃什么,終究是一場空。” 江山氣數(shù)已盡,這一點(diǎn)誰都看得出來。 李昭再聰明,奈何放不下這一點(diǎn)執(zhí)念,不過是飛蛾撲火罷了。 …… 九寧回到家時,周嘉暄的書童飲墨在長廊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到她進(jìn)門,立刻含笑上前。 “縣主,都督要回來了!” 九寧大喜:“什么時候?” “三郎說最晚七八天,快的話三四天。” 九寧笑道:“正好今天浴馬,等阿翁回來的時候我要騎馬出城去接他?!?/br> 侍女們笑著附和。 九寧回房洗漱。 銜蟬告訴她貴客們還沒走,說是要在府里住幾天。 侍女們八卦: “好像為大郎和三郎相中人家了,只等都督回來拿主意呢!” “對,郎君很滿意,大郎也沒話說,這一次應(yīng)該差不離了?!?/br> 她們還記得之前曾和溫家訂過親,但后來婚事吹了。 九寧不關(guān)心周嘉言要娶誰,對著銅鏡卸下頭上簪環(huán),沒吭聲。 侍女們接著閑話:“三郎也相了一家……” 九寧頓時來了精神,對上銅鏡里銜蟬的視線:“給三哥相的誰家?” “好像是薛家?!?/br> 什么?! 九寧大驚失色,差點(diǎn)沒跳起來。 薛家家風(fēng)敗壞,一團(tuán)烏煙瘴氣,從薛太守、薛夫人到他家?guī)讉€兒子、女兒,全是心腸歹毒之人。 周嘉暄那么好,怎么能和這樣的人家結(jié)親? 九寧霍然站起身,拔步往外走。 剛要出門,過來看她的周嘉暄剛好轉(zhuǎn)過屏風(fēng),和她撞了個正著。 叮鈴幾聲,九寧半散的頭發(fā)上斜挽的幾支簪子掉落一地。 她晃了幾下才站穩(wěn),抬手揉額頭。 周嘉暄低笑,扶住九寧的肩膀,抬起她的臉看了看。 “不是說病了?怎么下午還能出門跑馬?” 九寧挽住散開的長發(fā),隨手抓了根絲絳,松松束起發(fā)絲,道:“我沒有不舒服,今天二哥來了?!?/br> “我知道,他人呢?” 周嘉暄惦記著上次沒有當(dāng)面向周嘉行致謝。 “二哥回邸舍了,他不愿住周家?!?/br> 周嘉暄點(diǎn)點(diǎn)頭。 九寧拉周嘉暄坐下,“阿兄,今天伯祖父幫你相看人家了?” 周嘉暄輕咳兩聲,臉上掠過幾絲不自然的薄紅,手指勾起,敲九寧的額頭,“你從哪兒聽來的?” “阿兄,薛家家風(fēng)不好,要是伯祖父挑中薛家,你先別答應(yīng)下來,等派人打聽清楚薛家娘子的品行之后再說?!?/br> 九寧捉住周嘉暄的手,握緊,誠懇道。 薛家其他房的娘子是什么樣的,她不知道,但薛太守這一房的絕不是好人。 周嘉暄眉頭輕蹙,似乎有些茫然,怔了片刻后,道:“別聽婢女們嚼舌,這次是給長兄相看人家。” 給周嘉言挑中了薛家? 哈? 這叫什么,惡人只有惡人磨? 九寧喔一聲,眼珠滴溜溜轉(zhuǎn)一圈,放開周嘉暄的手。 那她就不管了。 第二天,九寧坐在房里盤算怎么給薛家挖坑,半開的前窗傳來侍女們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雖然聽不清她們在議論什么,但她們話音中的幸災(zāi)樂禍實在太明顯了。 銜蟬捧著托盤進(jìn)屋送茶。 九寧端起茶碗,問:“金瑤她們在樂什么呢?” 向來沉穩(wěn)的銜蟬嘿嘿一笑,道:“縣主,昨晚大郎學(xué)那些浮浪子弟給小娘子寫情信,讓郎君捉住了,郎君暴跳如雷,罰大郎閉門思過?!?/br> 九寧輕笑。 難怪蓬萊閣的侍女們都這么高興,她們知道她和周嘉言不和。 “他給誰寫情信?” “給薛家小娘子,就是昨天上門來的薛家。她們家和吳家是親戚,小娘子們都住在吳家,大郎昨天替郎君去吳家傳話,一下子就瞧中薛家小娘子了?!?/br> 九寧蹙眉,周嘉言和周百藥一樣迂腐,寫情信這種事,不像他的風(fēng)格。 不知道是薛家故意的呢,還是周嘉言真的被薛家小娘子迷得神魂顛倒,以至于一回到家就給小娘子寫情信,還這么不小心讓人發(fā)現(xiàn)了。 一場好戲?。?/br> “薛夫人避嫌,告辭回去了?!便曄s說。 九寧眨眨眼睛。 薛夫人走得還真爽快,或許是故意以退為進(jìn),撇清他們家的嫌疑。 九寧思考片刻,讓銜蟬拿來筆墨紙箋,提筆寫了封信,讓阿四想辦法送到鄂州去。 報復(fù)薛家其實很簡單,他們家表面上臣服袁家,實則暗地里陽奉陰違,做了不少損害袁家利益的事,不然薛家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兩年后成功取代袁家成為鄂州的主人。 書里薛家得勢后,立馬忘了袁家對他們家的恩情,斬盡殺絕,連襁褓中的嬰兒都沒放過。 如今袁家腹背受敵,九寧適時給袁家提個醒,告訴他們要提防薛家,袁家會放過薛家嗎? 她可沒害人,只是寫信提醒袁家而已。 信寫好送出去后,九寧估算了一下日期。 周嘉行肯定不會在江州待那么久,不過現(xiàn)在多弟在她身邊呀!到時候系統(tǒng)懲罰來臨,她就讓多弟過來守夜,抓著多弟的手,就不會疼啦!